在美國做了這么多年生意，我周圍大部分的華人并不知道這些生意是我做的，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因為大家都是站在前面買東西，而我店里的前三行雇員全是美國人。第一行收錢的是中學女生，第二行送餐的是手長、個兒高的男生，第三行是力氣大的俄羅斯人。我一般站在最后面，我太太就在后臺保證不斷貨，并保證把收到的錢定期拿走。所以，除了我跟我太太是中國人，以及偶爾來幫忙的我的3個兒子外，整個餐廳里是沒有其他中國人的。

第二，我賣的不只是中餐，人們根本想不到這是中國人的攤位。有時候我的攤位上也會有中國人來光顧，但是本地的中國人一看，這不是油餅嗎？好長時間沒吃油餅了，想吃一個，再一看價格，要8美元一個，覺得這也太黑了。8美元相當于50元人民幣，一個油餅賣50元？窮瘋了吧！想什么呢？結果同來的孩子不干，嚷道：“媽，我要吃油餅，我要吃油餅！”這位媽媽根本不理會，拉著孩子就走。有的時候，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過去做一張給他，但是因為人太多了，我也給不過來。

我有一個深刻的體會，如果是黑人到大賣場來了，他一看這攤位是黑人在賣燒烤，二話不說先在老黑這兒排隊，一邊聊一邊排著，素不相識的兩個人，聊著聊著就熟悉了。過一會兒一看，這一隊全是黑人。墨西哥人愛吃墨西哥的飯，德國人愛吃德國熱狗，俄羅斯人就吃俄羅斯大包子。只有中國人來了，一看你賣的是炒飯、炒面或者是餃子，他就先低頭查驗，鼻子都貼在飯上了，說：“這里面的肉也太少了吧，連個肉丁都算不上！”覺得不值，想來想去還是排到別國的食品攤位上去了。一般在我的攤位上排隊的人，90%是美國人。美國人吃炒飯、炒面，覺得很好吃，就像過年一樣。

除了賣食品以外，我還賣水。一杯加了檸檬和冰的水是3美元，如果白人來了會要求水里多加冰，并且加得越多越好，他會覺得有冰味道好；要是黑人來了會要求水里不加冰，他覺得有冰的話，自己花這錢就虧了；而中國人來了的話，會要求我給一杯檸檬水，再給一杯冰，整整要了兩杯，那真叫一個聰明！

在外國雇員里面，我比較喜歡白人和黑人，因為他們實在。

給我當廚師的都是老外，主要是墨西哥人或者俄羅斯人，他們都比較死心眼兒，就會干一件事兒，所以我不得不給他們編了個炒面順序：把火打開，數一二三；然后往鍋里擱一勺油、兩勺油、三勺油；數完以后就往油里擱蔥頭，再數一二三，邊數邊攪和一下；最后把炒面擱上去，數兩次一二三，邊數邊攪拌，攪拌完以后倒點兒醬油，出鍋。

一開始，我在后面看著他們操作。有一次，我看到一個老黑，把面盛出來以后又倒了回去，我問他是怎么回事兒，他說：“對不起，老板，我數錯了，只能重來了?！睂嵳\，老外是絕對的實誠。

每天中午12點到12點30分是顧客最多的時候，有時候因為客人太多，誰都休息不了，所以都得在這兒頂著。要是中國雇員，我跟他說：“你再堅持一會兒，先別上廁所，先幫我干會兒?！彼蜁镏?，幫我應急。

但要是美國雇員，那情況可大不一樣了。比如，定了12點到12點30分他可以休息吃飯，那不管飯店里來的顧客多不多，他都會坐在那里，穩(wěn)穩(wěn)當當地吃他的飯。他告訴我說：“這是我的權利?！比绻崆?分鐘把飯吃完了，那他也不會立刻來幫忙，而是去洗個手，上個廁所，等到12點30分再來幫忙。

每到這時，我就會特無奈，心說你們這幫人是腦子里的某根弦沒搭好嗎？所以在這方面，我還是喜歡雇越南人，因為越南人有中國雇員的靈巧、聰明，手也巧，但是又沒有中國雇員的滑頭。另外，他們不懂中文，我有時候背后說兩句糙話，或者跟我老婆說話，他們也聽不懂，因此我就雇了好幾年越南人。

（選自《北美崔哥：中國人來了》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