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生最美麗的兩件事：一場不管不顧的愛情，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在黑暗里蟄伏太久，窒息而沮喪的心靈找不到出口，渴望一次遠行。說走就走，參團奔赴人間仙境九寨溝。

安檢之前，行李托運。我們都拎著旅行社統(tǒng)一發(fā)放的一模一樣的包，下機后怎么認領呢？我提議說，在包上寫上每個人的名字吧。我深知俺這字兒是羞于示眾的，于是，我把熟雞蛋扔給同行的一帥哥。帥哥沖我靦腆一笑，蹲下身認真地在每個人的包上寫好姓名。好漂亮的字！見識過無數簽名，很鮮見這一筆好字的，悄悄地，心里對帥哥就親近了很多，我偷偷留意到了帥哥包上的名字：向陽。上機，下機，上車，下車，就餐，入住，一路上，向陽總是默默地拎過我的大包小包，我也不言謝，無聲地跟在向陽的身后。

成都是個常年難見陽光的城市，我們按美女導游交待的時間，早早起床，在深秋時節(jié)黑暗霧靄的街頭瑟瑟發(fā)抖。家鄉(xiāng)這個季節(jié)早晨的6點天已大亮，而成都的8點前，天空才有點點的灰光。散客拼團的游人到齊后，我們登上去九寨溝的旅游大巴。出行時在網上查閱過一些資料，網上說左窗的風景比較好看，上車前我在人群里對向陽做了個手勢，暗示他坐在車左側。進入汶川地震重災區(qū)映秀鎮(zhèn)一路向前，路左，地震時山體滑波、崩塌的原貌一如當日，觸目驚心。我們都在車內沉默，心情無比悲傷無比沉重，想像著天崩地裂的一瞬間，多少生命轉瞬即逝，被大山掩埋。震撼于生命如此脆弱如此無奈，生死是最應該讓人頓悟的，活著是多么幸運的事情，為什么我們還會不開心呢？悄悄對自己笑一笑，擦掉滿臉的淚花。

成都距九寨溝有四百余公里，需一天的車程，全程皆是盤山公路，路險山多彎道急，綿綿不絕的大山隨岷江而立。岷江是長江最長的水流，沿川藏高原屋脊的“雪寶頂”發(fā)源，逢山過山，遇石沖石，呼嘯著奔騰不息，一路劈山開嶺流向川西平原，匯入長江，常年流水不竭地見證著古老民族文化的源遠流長。在兩山夾泯水的地貌里折騰半日，正午時分，路左的高山頂上，仰頭才見的陽光隱在山頂那邊笑得燦爛，卻無論如何也照射不進山縫里的公路上來。剛翻完一座大山，另一座大山就又陡然凸起。汶川、茂縣、松潘，是去九寨溝途中必經的三座縣城，每座縣城之間都相隔兩個小時以上的車程，平均海拔均在3000米以上。

高原氣壓稀薄，滿車安然，唯身體瘦弱的我有了劇烈的反應。車停泯江源頭，我心慌氣短，冷汗直流，欲吐不能。遙望那“雪寶頂”，為何你總是長年白雪皚皚？想必是相思的風霜，催白了雙鬢的黑發(fā)！我倚在“泯江源頭”的巨石上，內心的哀傷和身體的不適讓我寸步難移，大汗淋漓，幾近虛脫。向陽說，我抱你去車上吧？鄰座的大姐主動和向陽調換了位置，好像大家都默認了，高大熱情而帥氣的向陽照顧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像一頭待人宰割的牦牛羔，蜷縮在座位上一路昏睡，我感覺自己在車行的搖晃中，不自覺地將頭靠在了向陽的肩上，有很淡雅的煙草氣息，讓我迷惑讓我沉醉，心里暗自惻然?？次疫@一路上一直默然無語，向陽說，你太安靜，安靜得讓人疼惜，我想要讓你看到陽光，生命里會有很多很多的風景，你一定要快樂啊。我說，我很好，只是不想說話，很難有說話的欲望。向陽說，大家都在悄悄地談論你，你話語雖然最少，言行卻顯示出不一般的靈性和智慧，你像一個謎，讓大家好奇、猜測。我說，我只是個很笨很笨的人，笨得甚至不懂得愛惜自己，而且，我很冷，離我遠點吧，呵呵，怕會凍著你了。向陽笑笑說：我叫向陽，真名。

旅游大巴晃蕩了一整天，才于黃昏時分到達九寨溝的溝口。晚飯后，導游帶領我們參加藏民家的歌舞晚會。我們在低矮的條桌和長凳邊依次圍坐，條桌上面擺放著羊肉、烤耗牛肉、青稞酒和酥油茶等豐盛的食物，為了讓游客體驗一下藏民傳統(tǒng)的生活習慣，游客必須手抓食物。我們在晚會主持人的引領下，全體端起青稞酒，中指蘸酒向上一彈，向下一彈再向中一彈，表示敬天、敬地和敬父母。晚會的藏族美女主持與來客互動娛樂，看這歡笑不斷，我仍是安靜地坐在人群中一言不發(fā)。晚會的尾聲是大院子里的篝火晚會，熟悉的音樂，激動的人群，火紅的裂焰，引爆了我心底對生命最原始的感動，我沖進人群共舞，幾近瘋狂的奔放，盡情的舞蹈，馬上就成了晚會的焦點，被眾游客和藏族小伙子們一次次高高地拋起，人群里不斷爆發(fā)出陣陣口哨聲，劃破黑夜，飛向云霄。篝火漸滅，曲終人散，美麗的藏族姑娘將我們送到大路口，拉著我的手熱切地問，開心嗎？以后還來嗎？我不停地對她說著剛剛學會的藏語：扎西德勒、扎西德勒……如若我能選擇，我多么愿意讓靈魂安居在這原始、純樸而寧靜的雪域高原啊。

（二）

又是早早起床，隨著浩浩蕩蕩的人流，步行到九寨溝景區(qū)大門。九寨溝，位于岷江上游阿壩州南坪縣境內，因溝內有九個藏族村寨而得名，以絕天下的原始、神秘氣氛而聞名。九寨溝主溝呈“Y”字形，總長50余公里。翠海、疊瀑、彩林、雪峰、藏情，被譽為九寨溝“五絕”，美不勝收。傳說很久很久以前，神勇的山神達戈熱戀著美麗的女神沃莫色莫，達戈用風云磨成一面寶鏡送于色莫，而色莫不慎將此寶鏡跌為108個碎片，化作108個海子，從而成為九寨溝最美麗的108個景觀。深藏在林中的108個高原湖泊——海子，在這深秋季節(jié)，秋林漫山遍野絢麗多彩，猶如進入了人間仙境。景區(qū)的觀光車把我們這一車游客在劍海景點丟下，叮囑我們沿山勢一直向下游覽。我身虛體弱，走路很慢，向陽耐心地陪著我，相互拍照，我們漸漸在人群中散落。水底五彩石，天上白云飄，空氣清冽，步移景換，有厚厚的霧氣撲過來，霧氣灌得我滿口滿鼻滿心的清涼，神清氣爽，雖然穿著最厚笨的棉衣，我卻仍冷得錐心刺骨，依然沉默。向陽總是用低低的語調柔柔地對我說，笑笑，笑笑啊，你看，你看，景色這么好！

是啊，景色這么好。天然森林內，古木參天，苔蘚遍地，湖瀑孿生，動靜有致，每一個景點都給人以強烈的美的感受，如詩如畫，猶入童話世界。我們掉隊后，自由而隨意地走在熊貓海邊的依山棧道上，相向行來的素不相識的三個游人指著身邊的海子對我們說：快拍照，那海里的熊貓，像真的一樣，美吧？我順著游人的指引，看到了海子里惟妙惟肖的熊貓，我笑著說，真可愛啊，真可愛！向陽趕緊搶拍下我淺笑的瞬間，拿著相機翻給我看，你看你看，你只淺淺一笑，陽光都被你的燦爛比跑了，不敢露臉了。熊貓海棧道邊沿路的空曠處，散落著藏民的一些小地攤，售賣的大都是藏銀手飾和小掛件。向陽不停地跟攤主們問這問那，我在攤上還沒挑好一樣東西，他已經買下一包，我責怪他說，要還價的啊，真浪費。他孩子般靦腆地笑笑說，我想快點把我自己的搞定了，再幫你買啊。我說，我喜歡耳環(huán)，就挑一副吧，做個紀念。我眼光所及之處，全被他拿起，一定要送給我。本是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一心想讓我開心，在這冷冽的空氣里，我感到了一絲真實的溫暖，如同一線光亮照進我沉悶的心田，舍不得拒絕。終于，我不再躲避，被他小心翼翼地牽起手。牽手的感覺很純凈很美好，雖年近不惑，卻如青蔥少年，而此時此刻，藍天白云，山谷幽靜，歲月無驚。

在鏡海景點內的林間木屋里，大家又匯合到一起，吃過簡易卻昂貴的康師傅泡面后，大家一致同意棄車漫步于鏡海棧道。午后，老天爺竟然賞了我們一個爽朗的笑臉，陽光明亮而溫存，著意地綿密，許多不知名的花兒在陽光中蒸發(fā)出一種醉人的甜香。身邊的山偎水，水繞山，樹在水邊長，水在林中流，山水相映，水樹交融，水色使山林更加青蔥，山林使水色更加姣妍。沿鏡海山邊的棧道一路下行，彎彎曲曲竟來到了著名的諾日朗瀑布。水是九寨溝的精靈，秋天的山水，一言道不盡的都是端莊、浸涼與悠遠。位于九寨溝中部的諾日朗瀑布，是九寨溝的象征，為中國最寬的瀑布。懸掛于綠色樹林中的白色幕簾，在約百米寬的瀑布頂端，齊整地長著一排水柳，枝葉攀搭，組成一堵綠色的墻。綠墻下端的樹干間隔有序，宛如一把長梳的梳齒，晝夜不停地梳理著經久不息的流水。流水透過樹叢縫隙溢漫出來，從30米高的石崖上急瀉傾掛，凌空飛落，騰越呼嘯，飛珠撒玉，似一群銀龍竟躍，聲若滾雪，激濺起無數的小水珠，奏響著雄渾壯麗的華美樂章。我默默坐在瀑布邊的石頭上，看人群喧嘩，看景色如畫，看腳下原木的棧道。原木有著生命本真的紋理，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一如我走過的蒼白寂寞的人生……

諾日朗瀑布前，人群興盡，隨人流下行折回到候車點。抬頭看見我的單反相機在向陽脖子上掛著，我驚呼一聲：相機包呢？身份證、鏡頭蓋、現金……都在相機包里！我們都愣住了，大家沖著向陽說，趕緊想下，在哪丟的？……一群人，原路折回到諾日朗瀑布，沿路詢問游人，都搖頭。時間是午后1點多，還有兩條溝的景點沒游覽，千辛萬苦來一趟九寨溝，總不能讓大家不看景點，幫我找包吧？向陽一臉愧疚，喃喃自語，怎么辦？我記得我把相機包掛在欄桿上的，怎么沒有了？怎么沒有了呢？我說，大家按原計劃都去繼續(xù)游覽吧，我返回鏡海的路上找找，是不是丟那路上了？大家只好同意我的意見。向陽說，我陪你去找吧，那么安靜那么遠的一段山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沒有身份證，辦不了回程的機票，而我定好的假期不容我多停留一天，再沒了看風景的心情，默默地想著怎么應對。向陽一個勁地說對不起，用力地牽著我的手。我笑笑地安慰他，總會有辦法的，我習慣了人生太多突發(fā)的變故，不急，不急啊。

（三）

我們從諾日朗瀑布又折回到鏡海的路上，瘦瘦的風，不緊不慢不輕不重地游蕩，漫山的楓葉多情，燃紅了群山，映暖了綠水，醉顫了紅塵，童話般的美景讓人沉醉。太美的東西，總是讓人覺得不真實，讓人迷亂，我深深地嘆息，我還聽見回聲，來自山谷和心間，似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我的嘆息聲讓向陽停下腳步，雙目急切地盯著我，很認真地要求我回答他一個問題：為什么總是不說話？是什么在你的眉間刻下千山萬壑？沉默良久，我亦認真地說：美麗總是愁人的，世間太美好的事物，總是消逝得太快，比如一場愛情，比如這么好的山水，而我們，只是過客；因我早看清孤單本是生命的真相，才造就我內心的孤單、敏感、脆弱、驕傲、易倦、清冷和決絕；孤單是一種病，我習慣了恪守內心的寧靜，不善應對復雜的紅塵，寂寂人生，唯有默然前行，獨對悲喜。

看著我眼里滴落的淚水，向陽低低地說，你是那么靈性聰慧的女子，多少苦難和滄桑方能熬就?。∮浿业脑?，一定要開心，一定要快樂，我相信，唯愛能讓你鮮活，愛是使人復蘇的真正力量。我說，我這般清冷，連自愛都不懂得，怎會有人來愛我？向陽默默地看著我，為我伸手拂好被山風擾亂的長發(fā)。人在脆弱的時候，心最容易靠近，我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些我的過往，向陽的眼睛里就有了深深的憐惜，在這美麗的人間仙境，我相信向陽這一刻的感情是真誠的。突然間，風涼而勁，落葉飛揚，如舞蹈里纏綿的回身，似有暗暗的音樂，在心間流淌。感覺令人昏眩，又感覺這感情，像一場絕望的舞，一生能有幾次，遭遇碧水青山，遭遇真情？有時候，我多么希望能有一雙睿智的眼睛，將我一眼洞穿，且能為我解惑，明白我所有的斑斕和荒蕪，穿透我的最為本質的靈魂，直抵我心靈深處那個真實的自己。沒有人能抵抗感情的誘惑，除非不熱愛生命，向陽滿眼的溫情讓我心里掠過一種清明的辛酸，讓我恍惚，讓我迷亂，讓我心慌不已。我只好遙指前方說，你看，你看，那山頂的積雪，多美啊！陽光在遠方山頂的積雪上折射出清冷晶瑩的光亮，云朵大片大片地綻放，似無數床新彈的棉絮，自由地飄浮著，曖昧地在山間縈繞，惹著群山咯咯地笑……云如浮動的雪，雪似寧靜的云，彼此相依，恩愛纏綿，美麗得驚心動魄。

報警無果，尋找無果，最最下策，趕緊去景點大門出口守株待兔，撿包的人應該不會丟包的吧？尋包，錯過了那么多的風景不能看，向陽一次又一次認真地說，除了身份證，其他物品我都會買給你，不讓你經濟受損。還只是下午3點多鐘，我們坐守在景區(qū)的大門口，深秋的風掠過森林，樹葉撒了一地，風一吹就滾，滾得到處都是，像極了我無處安放的寂寞的靈魂。似有迷途的鴿子飛過，凄楚的哀鳴著，找不到去路，尋不到歸途……一撥一撥的游人蜂擁而出，時近黃昏，游人幾乎散盡，我們亦幾近絕望時，失物招領處有電話打來……撿包的河北阿姨說，在諾日朗瀑布的欄桿上看到這個相機包，當時那一陣子沒一個游人，河北阿姨只好把包撿起，看到里面的身份證，想像著尋包人的焦急，阿姨背著我的相機包走了一下午的山路……在出景區(qū)的黑壓壓的人群中，我竟然沒能發(fā)現阿姨手上拎著的我的相機包。

（四）

晚上的高原紅晚會，一群主持人不斷地和觀眾互動，掌聲如潮水不曾停歇。我總是人群中最安靜的那一個，唯有主賓牽手共舞的時刻，我才沖上臺去，鉆進人群，讓靈魂在音樂中奔涌、宣泄釋放。壓軸的節(jié)目是男歌手獨唱《慈祥的母親》，蒼涼空曠純美的歌聲，直錐人心，全場鴉雀無聲。我流著熱淚上臺，為歌者敬獻一條潔白的哈達。又是曲終人散，大家說說笑笑地漫步在秋雨瀟瀟的街頭。異鄉(xiāng)的雨夜，空靈清寂，黃燦燦的銀杏葉，像一枚枚金幣，簌簌作響，隨風翻卷疊加，撒了一地，像在編織一條不規(guī)則的毯子，又似有豪門公子一擲千金的奢侈。而旅游，本來就近于嫖，我只是游客，似來吃喝玩樂一遭，明日一早，我們便要回程。

天色未亮，我們就從九寨溝口出發(fā)，在堆滿積雪的高山中穿行。導游問大家，這次美麗的九寨溝之行，大家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向陽用目光詢問我，我笑笑對他輕言道，一是丟包找包的事情，我傾盡積蓄的一次旅游，卻把半天的時間用在了找包上；二是高原紅晚會上的《慈祥的母親》，那歌聲讓我心靈震撼，心涌悲憫無限感慨……向陽無語，用他的蘋果手機搜了《慈祥的母親》，單曲重播，為我插上耳機，音樂讓我心神沉靜，似覺高原的不適感也減輕些許。途中每入隧道，黑暗中，向陽都會悄悄握著我的手，細膩的男子，用這樣的細微來表達他的關愛，我就這樣默然被握，不主動，也不拒絕。一路常有電話打來，有時是他家里的妻，有時是他的一雙兒女，言語輕柔，和諧美好。又經汶川，車開得更慢，在黑色的神秘里爬行，在一個又一個的彎道中劈去茫茫的黑色，默默向前……

夜宿成都，明天早上10點多的航班返程。大家提議去逛一逛夜色里的成都，我們來到市中心的天府廣場，燈火輝煌，流金溢彩，各色菊花巧妙地編織成各種圖案，更添嫵媚。夜風微涼，像極了指縫間涼薄的光陰，各種夜吃琳瑯滿目，恰似人間不夜天。麻辣味重的食物，我總是敬而遠之，看著向陽吃得興高采烈，我突然有些傷感，明日一別，如隔天涯，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哪怕相距僅只兩小時的車程。

早上被向陽的短信叫起，他在酒店大廳等我，希望我能陪他出去走走。同宿的兩姐妹說，去吧去吧，別想太多。不多遠，就是一休閑廣場，滿園綠色的植物，晨練的人不多，很寧靜。向陽終于低低地對我說：我很喜歡你，你喜歡過我嗎？我沒有笑，很認真地說：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天對我的照顧，謝謝你喜歡我。向陽又說：回家后，我可以去找你嗎？我又認真地說：不可以，今日一別，我們各自天涯。向陽再說：為什么？我說：你只是在這趟旅途中喜歡過我，我們回到現實生活后，這一點點的喜歡，都會被凡俗的生活磨滅；人與人之間不過是相互需索，而我，沒有任何能力回報你的喜歡，我早看清自己的孤單和冷寂。

說完，我流下淚來。喜歡，多好啊，向陽只說喜歡，不是說愛，愛太沉重，喜歡則禪意芬芳。恍惚間，我看到蒼老，像一張網，鋪天蓋地襲向我，趨于腐朽，淪向滅亡。又是曲終人散，默然道別時，天仍然清亮，風依舊分明，我知你心意，而光陰的兩岸，我們終究無法以一葦渡航。無須更多言語，更不必說再見，我必與你相忘于江湖，遺忘是給彼此最好的紀念，滄桑卻不絕望，歲月做衣錦華服，于百轉千回后，悄然轉身，離去。生命里任何過往的時光都是限量版，能活在同一個天宇下，偶被惦念，各自安康，已是最妥帖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