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高中軍訓時,訓練結束要挑選幾名學員去打靶,我們這些剛剛進入火熱青春期的男生自然很興奮。遺憾的是,由于視力原因,我并沒有被選中。雖然沒能去打靶,但從那時起總有種感覺,我和槍的“不解之緣”才剛剛開始。
后來走入軍營,終于在新兵營有了第一次打靶經歷。帶隊的是新兵營營長,他是我們這里的傳奇,聽班長說他在愛沙尼亞舉辦的特種兵比武中曾取得過第一名的佳績,他自然成了我們的偶像,私底下,我們還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小愛”。
班長把我們帶到靶場邊的空地上。這時,“小愛”走過來傳授打靶經驗:打靶時若長時間屏住呼吸反而不利于打靶,要根據自己呼吸的節(jié)奏調整擊發(fā)時間。開槍的瞬間,盡管無意擊發(fā),但盡量不要在那個時間段眨眼,打靶的時候,你可以看見槍口輕微冒出的火花。
我悄悄地瞅了瞅周圍,戰(zhàn)友們聽得聚精會神,不知道大家對于“小愛”的傳授能領悟幾分。此時,我的思緒已繞過前面的人墻,飄到那邊的靶場。一支支槍靜靜地枕在支架上,我凝望著它們,它們也在審視我。不知道它們陪伴了多少新兵來到靶場,打出他們參軍后的第一槍。在锃亮的槍身上依稀看得出歲月的斑駁,斑駁里又倒映著多少新兵的回憶。那一首首鏗鏘的軍歌,那一聲聲起床的號音,多少年后,我還能回憶起踩臺階拔軍姿時滴落的汗水;回憶起正步走時腿的酸痛;回憶起春節(jié)時班長唱的那首《軍中綠花》;回憶起戰(zhàn)友們在3公里越野時的不拋棄、不放棄。無論在茫茫雪原,還是孤寂海島,都有我們深深的足跡,而伴著我們的除了冷清和寂寞,還有那桿無聲而火熱的老槍。
口令打斷了我的遐想。遠處射擊教員握著對講機不斷與靶壕和射擊點確認靶場狀況,這時,感覺空氣也放慢了呼吸,只有從遠處草場傳來的沙沙腳步聲。
“小愛”倒是一點不緊張,甚至還回過頭沖我們微笑著說,別緊張。
“卸空、裝實、打拉、關定”,我默念著射擊前驗槍口訣。雖然在夢里從驗槍到開槍的程序都做了無數遍,但面對“第一次”,心里還是很緊張。
“砰!”遠處一聲悶響,不知是誰的子彈劃破了靶場內的沉寂。第一次這么真切地聽見槍聲,子彈飛過的聲音不像電影中演的“嗖嗖”作響,更尖一些,仿佛在空氣中劃開一道口子,又像蛇猛地撲向獵物時發(fā)出的聲音。心臟仿佛剛上了弦的手表,每一下都要比平時更加有力。
輪到我們班了,按照之前練了千百遍的動作機械地走到射擊地線。只見班長沖我眨眨眼,而我當時緊張得只敢斜眼看他。“驗槍!”一聲令下,射擊場上傳來利索的操槍聲。
“準備擊發(fā)!”眼睛掃向靶心。缺口和靶心連成了一條直線,可準星卻不安分地亂晃,握槍越用力,它就越像個逆反期的孩子。稍稍松動些,晃動倒不那么厲害了。手指輕輕扣動扳機,慢慢向后滑動。“砰!”身旁的戰(zhàn)友率先打出我們班第一發(fā)子彈。隨后的幾聲槍響震得我耳朵嗡嗡直響。
剎那間,靶場突然變得格外安靜,剛才不知溜到何處的魂魄感覺又回來了,眼睛、缺口、準星連成了一條直線,似乎只剩下我一個人。時間怕驚擾了射手似的踮起了腳,剛剛還呼嘯的北風也漸漸停下了。凝神屏息,世界安靜下來。猛地槍托向后一震,一顆子彈飛旋著鉆出槍膛,火花緊跟其后噴涌而出,子彈向前帶動著風旋轉著撕破了空氣,直擊靶心。我稍稍抬眼望去,9環(huán)!我的第一槍,大大超出我的期待。在接下來的射擊中,10發(fā)子彈,我取得94環(huán)的好成績。一旁的班長悄悄塞給我一枚彈殼,神秘地告訴我這是我打出的第一枚子彈的彈殼。
今天,那枚彈殼依舊在我辦公桌上,不時地向我講述著軍中第一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