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為尊貴王爺,她似乎可以為所欲為了
“再叫我一遍?”沐寒云雙眼晶亮地端著酒杯。
身邊小侍有些疑惑,卻仍低頭乖順地第一百零一次喚道:“王爺?!?/p>
“嗯……”她閉目哼哼,享受地回味著這一聲稱呼。真美好!
誰能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穿到個平行古代空間里,卻居然是傳說中的女尊國。女尊男卑?。∨硕际歉吒咴谏现髡萍沂潞统?,男人卑躬屈膝端茶送水相妻教女。想想多美好!
而更美好的是,她的身份居然是一名王爺,請注意,是女、性、的王爺??!中國上下五千年,你見過女王爺嗎?至少這個女人當(dāng)家作主的女尊國里就有!而且是每個皇女成年之后都會被封為王爺,只不過這一代除了她當(dāng)了女皇的皇姐以外,只有她一個皇女,所以本朝也就只有她一個女王爺—一人之上萬人之上啊有木有!天下美男凡是不屬于女皇的都可以屬于她啊有木有!
“來,再叫我一聲?”她的酒杯端在手里一口未飲,如同一個癮君子般饑渴卻又強(qiáng)忍著欲望裝出循循善誘的樣子。
侍從服侍王爺這么多年,從未遇過這樣詭異的狀況,此時在沐寒云熱切的目光下渾身一顫,開始猜想莫非自己哪里伺候得不妥當(dāng),得罪了王爺,所以正找由頭收拾自己,頓時雙腿抖如篩糠,撲通跪倒在地,哆嗦地求饒:“王……王爺……饒命啊……”
“行了行了……”沐寒云無奈地?fù)]揮手,這是她穿來之后第十八個被自己嚇跪了的侍從了,真是沒意思。
她放下酒杯,起身扶著酒樓的欄桿向下望。
啊……繁華的京城,鱗次櫛比的房舍,四處叫賣的攤販,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這些,都屬于她……她的皇姐!所以作為當(dāng)今掌握天下的女皇的妹妹,權(quán)勢滔天的尊貴王爺——沒錯,她的封號就是“尊貴”二字,多么直白又明了,淺顯又易懂,讓人一聽就能領(lǐng)悟她不可一世的層次。
嗯,總而言之,作為尊貴王爺,她似乎可以為所欲為了!
她對著樓下的熱鬧街市摸著下巴,思索作為一名權(quán)勢滔天、風(fēng)流倜儻、飛揚(yáng)跋扈、狂霸酷炫拽的女尊國王爺,應(yīng)該做些什么事,半晌后嘿嘿陰笑了幾聲。
身后侍從和護(hù)衛(wèi)們在她的陰笑聲中抖了又抖,接著便聽到他們尊貴的王爺用吩咐吃飯那般隨意的語氣,指向樓下一名身騎小毛驢面蒙白紗的男子。
“來人啊?!便搴苹蝿又芯?,直到那騎著毛驢的白紗男子漸漸走遠(yuǎn),才慢悠悠懶洋洋繼續(xù)道,“給本王爺強(qiáng)搶了那個美男!”
作為一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飛揚(yáng)跋扈的王爺,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當(dāng)街強(qiáng)搶個良家男子,不然真是白瞎了這個狂霸酷炫拽的身份!
???身后眾人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紛紛錯愕地望向他們的王爺。
沐寒云聽身后沒動靜,有些不耐地挑眉:“還不快去!要是讓那個男子跑了,哼、哼、哼……”她的笑聲轉(zhuǎn)為陰鷙,未盡話語里的意思讓人不禁發(fā)揮無窮想象力去猜測。
頓時身后響起一陣忙亂的腳步聲,直奔向樓梯。
沐寒云就倚在樓頭,看著一干護(hù)衛(wèi)縱著輕功,在人群間飛掠。他們有些排成一行如大雁南飛,驚起路人呼聲一片,有些功力好的追在了前頭,功力差的落在后面,零零星星如一群蜻蜓亂點水,錯落地踢壞路邊攤位幾個。最后在一片喧囂吵嚷夾雜牲畜此起彼伏的吼叫聲中,護(hù)衛(wèi)們終于爭先恐后截住了遠(yuǎn)處那騎在小毛驢上的白紗男子。
真是一番熱鬧的好景象,仿佛看了一場現(xiàn)場版武俠劇,她滿意地點點頭。
待一干人等在小毛驢嗷嗷的慘叫聲中,將白紗男子押上樓來之時,慕寒云已經(jīng)從欄桿邊回到座位上,神色肅穆地盯視自己面前的酒杯,直到男子被押到她面前,才緩緩抬起頭。
那男子長發(fā)未綰起披散在背上,一身白衣,面蒙白紗,看起來整個人除了墨黑的長發(fā)外,通體都是白色。
侍衛(wèi)們正強(qiáng)行按著他下跪,他卻梗著脖子腿立得直直的。
沐寒云看了片刻,向著陽光側(cè)頭四十五度,露出一個半明媚半憂傷的神情,嘆口氣道:“算了,放他走吧。本王怕看久了此人,以后看啥都只剩下黑白二色。”除了白就是黑,除了黑只有白,色調(diào)如此單一,她會變色盲的好嗎……
此話一出眾人愕然,侍衛(wèi)們正因為男子不肯下跪,又不敢對王爺看上的人太暴力而頭疼,聞言齊齊暗松口氣,但又覺得辛苦搶來一番不容易,就這么放走勞動成果有些不甘心。
當(dāng)下有侍從小心翼翼詢問:“王爺,您不看看這男子的樣貌再決定?”
“不必了?!便搴拼蛄藗€哈欠,慵懶地靠在椅子上。
王府里那些據(jù)說女皇和大臣們贈送的美男子們,一個比一個堪與電視劇里的偶像巨星媲美,她要看美男回去挨個欣賞一遍就成,犯不著特地去看一個全身不是黑就是白的蒙面男。
反正今天強(qiáng)搶民男的癮過足,享受了過程,至于結(jié)果也沒那么重要了。
沐寒云沒有再去看那個白加黑的男子,意興闌珊地起身向雅間的門口走去,隨手向后揮揮:“結(jié)賬,回府?!卑?,剛才踢壞的那幾個攤子的賠款,又是好大一筆支出,要當(dāng)個霸氣的王爺真難。
她慨嘆著回憶剛才都有哪幾個護(hù)衛(wèi)踢壞人家攤子,盤算著回頭從她們月錢里扣除,忽然發(fā)現(xiàn)身后沒有人響應(yīng),卻傳來接連不斷的撲通撲通肉體著地聲。她疑惑地回頭,看到滿地躺著她的侍從和護(hù)衛(wèi),隨即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二 你不想看,我偏要給你看!
破茅屋,舊木床,陽光從有縫的屋頂漏下來,灑在沐寒云臉上。沐寒云睜開眼差點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她眨眨眼,伸手看了眼手腕上的傷疤,那是她當(dāng)初能夠穿越來的原因。當(dāng)時這具王爺身體的本尊,正被她強(qiáng)搶來的一個花容月貌的小少年拿了把刀,趁她睡著時候在抹她脖子。結(jié)果因為小少年心理素質(zhì)還不夠,嬌嫩小手一抖,把本尊的手腕一起劃破了。此后小少年自殺,本尊也嗝了屁,才輪到她穿到身上,同時留下了脖子和手腕上的兩道疤給她當(dāng)紀(jì)念。
唔,言歸正傳,既然傷疤還在,那就說明,現(xiàn)在她還是尊貴王爺。
但是眼前這么苦逼的場景,連尊貴王爺府里的廁所都要比這里豪華,怎么都不像是她這個尊貴王爺會待的地方好嗎?
沐寒云努力回憶著之前的一幕,酒樓雅座里滿地躺滿了她的侍從和護(hù)衛(wèi)。當(dāng)時在雅座里的,除了她王府中人,就只剩下那個白加黑男子了。
看樣子,她是遇到了硬茬。才穿來三天福沒來得及享到多少,就受綁票的罪,還真是歹命。
沐寒云感嘆著,爬起身,舊木床隨著她的動作咯吱作響。
剛剛一只腳踏到地上,破茅屋的門突然被推開,那扇破舊木門蕩漾地發(fā)出吱呀呀的聲音。曾經(jīng)被她搶回來的那名白加黑男子,就站在門外陽光照出的浮塵間,渾身散發(fā)著比飄蕩在半空中的浮塵還要空靈的氣息。
沐寒云默默收回自己的腳,躺回床上。
白加黑走進(jìn)屋來,步履間沒有這女尊國男子蓮步輕移的婀娜,反而有些虎虎生威地逼近床上的沐寒云,最后在床邊停下,似乎透過臉上的白紗在看沐寒云的反應(yīng)。
沐寒云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閉上眼睛在床上翻了個身,喃喃:“沒睡醒,有點頭暈眼花……唉……”
“你……”白加黑開口了,這是沐寒云從搶來他后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本應(yīng)是溫醇的聲音此刻卻覆著寒霜,“你讓我很生氣。”
白加黑的聲音越來越冷:“為什么你會不想揭開我的面紗,看看我的真容?”
背對著白加黑的沐寒云默默翻白眼。況且遮著面紗不就為了不讓人瞧見容貌么?怎么她尊重別人隱私,不去揭開人家面紗看,反倒是做錯了?
下一刻,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將她強(qiáng)行扳過來,面對著白加黑飄蕩不已的白紗。
“說!為什么?”白加黑搖晃著她的肩膀,毫無女尊國男子的矜持,覆著寒霜的語氣下面似乎壓抑著一個正在復(fù)活的火山口。
“我沒興趣看,當(dāng)然不想揭開了?!便搴票换蔚妙^真的暈了。這人的腦筋沒問題吧?
“為什么?身為閑情公子,人人都求著要看我的容貌,你是第一個說沒興趣的……”火山口的活動暫緩,卻另有一種陰森感覺。
閑情公子?。?!沐寒云驚訝地睜大了眼,雖然她才穿來三天,但對這名字已經(jīng)是耳熟能詳了。
那可是這女尊世界里,各國眾人極力追捧的名人!據(jù)說這閑情公子容顏絕世,身姿綽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那是無所不會無所不精,乃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偠灾详P(guān)于此人的傳說無數(shù),牛掰得讓沐寒云猜測其中一定有水分。
而如今,沐寒云的猜測基本被眼前這瘋子似的白加黑以實際行動印證,果然江湖傳聞永遠(yuǎn)不做準(zhǔn)。容貌姑且不論,這名抓著她肩膀搖晃的瘋子,哪點像傳說中那位有著高雅品味卓越技藝的國際名人了?
白加黑卻俯身向沐寒云靠近,渾身透著股子邪氣:“你不想看,我偏要給你看!”
沐寒云很無奈,自己當(dāng)時一定是走眼了,怎么把個變態(tài)看成良家民男搶了回來呢!更要命的是,在這女子為尊男子該默默守在深閨培養(yǎng)夫德的世界里,怎么就有男人上趕著要露真容給她看?是這個她出了幻覺還是眼前的白加黑崩壞了?
唉……肩膀好痛……
白加黑的手放開了她的肩膀,緩緩伸向自己面前的白紗。他的手纖長白皙,美如白玉,伸向白紗的動作緩慢而優(yōu)美,就像舞蹈中一個鮮花綻放的動作,而白紗就是那隨風(fēng)飄落的花瓣。
剎那間,沐寒云覺得全世界的花兒都一齊盛放了,她呆愣地盯著白加黑的臉,全身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整個軟了下去,心靈卻仿佛在天堂里歡歌。
“如何?”白加黑看到沐寒云這樣的反應(yīng),十分滿意,一手將她軟倒的身子毫不留情地推回木床上,一邊卻聲音柔和了下來。那聲音回蕩在沐寒云耳邊輕輕如山間流淌的溪水,悅耳動聽得足以叫一個聲控沉溺其中。
沐寒云被床上冷硬的木板硌得生疼,頓時回過神來機(jī)械地點點頭。發(fā)現(xiàn)自己姿態(tài)狼狽地望著白加黑,她心中升起一種玷污了美好的自慚形穢感,慌忙收回目光。
白加黑……不,閑情公子的美是不屬于這世間的,應(yīng)當(dāng)被世人供奉起來,以膜拜的心來瞻仰!至少不能是在這樣的破茅屋,被以猥瑣的姿勢躺在舊木床上的她那么直愣愣地打量。
“你看了我的臉,是不是應(yīng)該對我負(fù)責(zé)娶我?”閑情公子伸指托起歪倒在床上發(fā)呆的沐寒云的下巴,強(qiáng)迫她直面自己的臉。
什么?看了臉就要娶他?這是什么邏輯?而且雖然她看得一眼不眨,但開頭是被逼著看的好嗎?
雖然心里在抗議,但沐寒云一對著閑情公子絕美的臉,就直接眼花,嘴里說出來的話也變成了傻傻的四個字:“真的假的?”
閑情公子勾勾嘴唇,露出一個蕩人心魄的笑,然后回答:“假的。若是被看到臉就得嫁人,那我還在各國混什么?”
什么?沐寒云來不及反應(yīng)就再次被閑情公子推回床上,硬木板再次硌痛了她的背。她痛呼不迭,閑情公子雙手籠入自己袖中悠悠道:“剛才將你搶來,不過報復(fù)你隨便街頭搶人罷了。現(xiàn)在讓你知道教訓(xùn),目的也算達(dá)成了。”
原來真相是這樣!這位傳說中的國際名人果然辣手,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幸好不用娶他,不然她真是壓力山大。
沐寒云這么想著,臉上不禁露出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閑情公子本來戴上了面紗轉(zhuǎn)身要走,眼角瞥見她這表情,心里隱隱有些不舒服。
不過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成天斗雞遛狗的酒囊飯袋罷了,不值得同她多計較。
他目露嫌棄地朝沐寒云冷哼一聲快步走出茅屋,留給沐寒云一個高貴冷艷的背影。
三 這白加黑果然一身絕技又小雞肚腸
沐寒云趔趄著回了自己的華麗的王府,然后休養(yǎng)了幾天受到驚嚇之后又受到驚艷的身心。
在調(diào)整完狀態(tài)之后,她集中了府里所有的美男子,欣賞了一遍??上?,自從看到閑情公子的傾世容顏之后,看自己府上的美男都沒了味道。就連女皇賞賜的那幾名絕色美男跟閑情公子一比,都淪落為了一般一般全國第三的水準(zhǔn)。
于是再度興味索然的沐寒云托著酒杯沉思良久,在夜幕初垂之時,她起身搖著扇子邁出了王府大門,徑自奔向外頭那一處紅燈高挑迎來送往的溫柔鄉(xiāng)——也就是傳說中的花樓。
是啊,花樓!她剛才冥思苦想突然想起,作為一名狂霸酷炫拽的王爺,怎能少了這樣標(biāo)志性的一項日常?想想哪個風(fēng)流倜儻自命風(fēng)流的王爺行程表里,會少了逛花樓吃花酒調(diào)戲調(diào)戲小花魁的把戲?
所以當(dāng)她在沉美樓最雅致最昂貴的房間里,與據(jù)說是自己前身的狐朋狗友——兵部的王大人一起觀賞美男花魁鼓琴弄瑟,享受美男魁首親自斟酒服侍時,心中那種心曠神怡的自豪感是擋也擋不住。
沒錯,這座京城最大的花樓名字叫沉美樓。
“沉美樓……咳,沉于美色之樓,好名字……”沐寒云心情略微妙地?fù)u著扇子感嘆。
身邊斟酒的那個美男子,作為京城最大花樓的魁首,其容貌其身姿那當(dāng)然也是萬里挑一的,尤其還有一種勾人欲醉的風(fēng)情,不時撩撥得王大人以及沐寒云身邊的從人神魂顛倒。美中不足是沐寒云沒感覺。
這才發(fā)現(xiàn)閑情公子的殺傷力之強(qiáng),自從看過他的臉之后,沐寒云竟連眼前的花魁們甚至魁首都看不入眼了。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該看,這下可好,人生少了多少樂趣。
沐寒云手里晃著酒杯,心里默默嘆惋。
那魁首看沐寒云這般無動于衷,酒杯在手一口不飲,可就不依了,將嬌柔的身子往沐寒云身上一靠,軟語嬌嗔道:“王爺可是有哪里不滿意?”
21世紀(jì)難有這么陰柔的男子,還滿身的妖嬈風(fēng)情。沐寒云被他這么一靠很不習(xí)慣,不由一哆嗦,手沒拿穩(wěn),杯中酒就灑在了魁首身上??纵p呼一聲,起身賠了不是,趕緊出去更衣。
魁首推門出去后,那王大人忽然故作神秘地湊近她:“不知王爺可聽說,這沉美樓的幕后老板,聞名于世的閑情公子最近來了京城?!?/p>
“哦?”她早知道了。
王大人繼續(xù)道:“此時可能就在那后院之中,若是王爺出面的話說不定能喚他出來一見……”話里話外都是煽動她的意思,看來這位王大人也是閑情公子的仰慕者之一。
“哦……”沐寒云一臉興致缺缺。廢話,她早就打過交道吃過虧,怎么可能被輕易煽動。
王大人看沐寒云無動于衷的樣子,有些詫異,不過也沒法,便繼續(xù)呵呵笑著天南地北地邊聊邊飲酒。
忽地,外面庭院中一片燈火通明,緊接著是一些搬動器具的聲音,喧嚷的人聲靜止了下來。王大人遣人去問了番,便露出大喜過望的神色,向沐寒云道:“王爺,我等可趕巧了。閑情公子今晚會在這院中獻(xiàn)曲一首。”
瞧王大人此時樂得合不攏嘴的樣子,哪里像一位朝之重臣。沐寒云撇了下嘴,朝庭院里眺望。這會兒院中已聚集了不少人,其中竟有不少是極富盛名的詩人墨客。但見院中臨水之處,只這片刻便搭起了花架,一名白衣男子面蒙白紗坐在那臨水的亭臺之上,身前是架琴身畔焚著香。
“果然是個雅致的妙人,但這素潔的身影便足以醉人?!蓖醮笕颂兆淼赝穷^。
素潔的身影?不就是白加黑么……不過面容倒確實美得足以醉人。
沐寒云挑挑眉。
琴音響起,如其人一般高潔素雅,確實很美,王大人早就沉醉其間,輕聲贊嘆:“不愧是閑情公子,此曲真如天籟,能令人三月不知肉味?!?/p>
沐寒云看看庭院內(nèi)諸人神魂顛倒的模樣,再看看那亭臺之上彈奏的白衣身影,聳聳肩:“還行吧……”
甫說到這里,外間琴音驀地戛然而止。
眾人詫異間,亭臺之上伺候閑情公子的小廝上前幾步,高聲道:“我家公子請方才說話之人來彈個曲。”
不是吧?隔這么遠(yuǎn)居然也能聽到?這白加黑果然一身絕技又小雞肚腸,難惹得很。
沐寒云為了防止又被打擊報復(fù),還是訕訕地從窗口探出去,摸著腦袋干笑道:“這個……本王于此一道并不精通,就不獻(xiàn)丑了。”
她這輩子就沒摸過古琴,至于那些據(jù)說能一鳴驚人的穿越必備曲目。不好意思,她一首沒練過,現(xiàn)在哪里搬得出來。
她都能感覺到亭臺那邊的白加黑正目光灼灼地射向自己。
小廝的眼神頓時化為鄙視:“果然是個酒囊飯袋。”不愧是國際知名人士,連身邊小廝都能鄙視一國的王爺,夠牛!
作為一名風(fēng)流倜儻又懂得憐香惜玉的王爺,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將這對主仆如何。沐寒云假作大方地哈哈一笑,然后訕訕地縮回脖子,心里腹誹不已。
坐回位子之后,她壓低聲音對著勸慰自己的王大人哼道:“本王現(xiàn)在非常懷疑,這位閑情公子是不是覺得活著很空虛無聊寂寞如雪,對五色目迷的紅塵俗世失去熱愛,所以才把自己裹在那么單一的白色里頭?你瞧瞧,全身從頭到腳不是黑就是白,嘖嘖嘖……”
王大人不敢茍同地?fù)u搖頭:“王爺,瞧你說的。我等傾慕閑情公子,除了他那無人可比的容止才藝外,可不也是為了他這一身素白的高潔仙人之姿么?!?/p>
沐寒云大笑一聲,伸手一把攬住剛換了身紅衣進(jìn)來的魁首,用手中折扇輕挑魁首小巧的下巴:“是么?相比起來,本王還是更喜歡姹紫嫣紅……總是春??!”
美男魁首聞言頓時羞如嬌花,側(cè)轉(zhuǎn)身倚向沐寒云。她卻已收回折扇站起身來:“唉……時候不早,本王還有事,先行回去了?!?/p>
四 做個狂霸酷炫拽的王爺級米蟲好難
王大人堅持要送沐寒云回府,她推辭不得,兩人便一先一后坐著轎子在這夜色中穿街過巷。
沐寒云望著轎外鋪著青石板的街道,不斷向轎后延伸,漸漸困意襲來,就在轎中睡了過去。
兩人的轎子到了尊貴王府里,依舊一前一后地進(jìn)了府,然后才停下。沐寒云揉著惺忪睡眼,看到王大人從轎中出來,笑嘻嘻挽著她找了個僻靜的所在。
“王爺,其實我今日有要事與你商談,只是一直找不到機(jī)會。”王大人屏退侍從,這才神神秘秘說道。
沐寒云看著她諂媚的神情,有些茫然:“何事?”
“是有關(guān)近期一批軍需物資的事,想與王爺合作……”王大人說到這里,突然寂靜夜里傳來極小的破空之聲,隨即王大人便突然雙目圓睜,倒了下去。
沐寒云僅有的睡意頓時消去,她看著月色下躺在地上仍睜著眼的王大人,剛才還談笑風(fēng)生此刻卻橫尸在她面前,碎石鋪出的路面被鮮血覆蓋。
她哆嗦了下,抬頭望見前方本應(yīng)該坐在沉美樓亭臺里彈琴的男子,此時依舊一身白衣面蒙白紗,手中的劍還在滴著血,身上卻依舊雪白一片纖塵不染。隱藏在閑情公子素潔雅致背后的,竟是這樣無情殺手般的行徑么?
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幾步,那白衣男子卻身形一晃擋在她面前。
“你剛才說錯了?!彼穆曇粢琅f悅耳動聽。
“啊?”沐寒云愕然,隨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認(rèn)錯,“是是,我說錯了,公子的琴藝非凡,堪比天外神曲,豈是我等凡人可以隨意評價的……”
“不是這句。”閑情公子一步步進(jìn)逼,口中卻淡淡道,“我身穿白衣并非因為寂寞無聊,也不是因為看破紅塵俗世。而是因為我太臟了,只有用純潔的白色才能掩蓋罷了??上抑皇亲云燮廴硕选<幢闶前咨矡o法遮去我骨子里頭的骯臟……”
???沐寒云這次真的驚訝了,不過她也沒來得及驚訝多久,就被閑情伸出那雙皎潔無瑕的手掐住了脖子:“兵部王侖貪污舞弊,這些年為謀私利竟將運(yùn)往邊關(guān)的冬衣內(nèi)都換上黑棉絮,凍死凍傷將士無數(shù),自己卻在這京城中花天酒地,該殺!”
喂!這和她沒關(guān)系吧!
“身為一國王爺,不能輔佐帝王,急君之所急,憂民之所憂,卻整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閑,與貪官污吏為伍。如此無能,該殺!”說到這里,那白紗后的雙眸卻莫名地閃過一絲失落和迷惘。
喂!她不就是想做個狂霸酷炫拽的王爺級米蟲嗎?怎么就那么難。他以為他是正義使者嗎?
沐寒云感覺非常委屈,呼吸越來越困難。她努力掙扎著,手足亂舞間揮去了閑情面上的白紗。絕美的面容再度顯現(xiàn)在她面前,她沒有多想,用力抱住閑情的腦袋,頭略一湊便咬上了那嬌嫩欲滴的唇。
耳邊響起倒抽氣的聲音,掐著她脖子的手一松,沐寒云終于能喘氣,卻更用力地咬緊了閑情的唇,口中似乎嘗到了鐵銹的味道。隨后她的胸口被一掌拍下,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墻上。
沐寒云吐出一口血,眼前金光直冒,勉強(qiáng)睜眼看到閑情的嘴邊也流著血,狠狠地罵她道:“瘋子!”
“呵呵……誰瘋還不知道呢……你以為做一個憂國憂民的王爺,女皇還能容我活到今天?”沐寒云胸口劇痛,說完便失去意識。
五 你覺得我很像冤大頭嗎?
這次醒來不是躺在咯吱作響的木板床上,而是絲被軟枕雕花大床。
沐寒云睜眼呆了半晌,回顧一番暈過去之前發(fā)生的事,覺得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死了?她揮手抽了下自己的臉,帶動胸口一陣疼痛,不由呻吟出聲。
床邊傳來一聲悶哼,扭頭看居然是閑情。
“你沒殺我?”沐寒云有些呆愣。
閑情又哼了聲:“你還罪不至死?!彼麤]有帶面紗,線條美好的唇瓣上有著清晰的齒痕,那是沐寒云留下的。
沐寒云看著那齒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惹來閑情嫌惡的眼神:“你是第一個敢咬我的?!?/p>
她聳聳肩,隨即胸口又被牽扯痛得齜牙咧嘴:“你是第一個敢打我的。”前世今生都沒被打得這么慘過。她這個王爺真是當(dāng)?shù)锰?,福沒享到幾天,卻被這心狠手辣的白加黑擄走兩次了。
既然他說自己罪不至死,就是不會殺她了。想想那王大人黑心到連守邊關(guān)的將士都要坑一坑,確實算得死有余辜。
沐寒云放心下來便熟稔起來,自顧取了床頭柜上擺的茶壺,替自己倒了杯水便喝了起來。
“……所以,我打算嫁給你?!遍e情緩緩地接著說道。
這神來的轉(zhuǎn)折,讓沐寒云極度驚嚇地嗆水,驚天動地地咳了半天,胸口又扯痛了。
等平復(fù)下來,她已經(jīng)痛得鼻眼歪斜:“為什么!”
閑情不假思索,勾著他的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剎那讓沐寒云驚艷,以致于忽略了閑情身上一向讓自己不怎么欣賞的黑白色調(diào)。
“難得碰上你這樣長得不錯,有點權(quán)勢,有點錢財,沒那么無趣又有點傻的女人,做你王夫不用太費(fèi)神,這身份又正好可以當(dāng)我的掩護(hù)?!?/p>
最后那個形容去掉的話,沐寒云會比較高興,畢竟這是出自天下第一美男之口。
但此時她只能捂著胸口,用愀然的眼神望向閑情:“你覺得我很像冤大頭嗎?”
“挺像?!遍e情認(rèn)真地點點頭。
娶美男是美事,被當(dāng)冤大頭的感覺就不好了:“我可以不愿意嗎!”
閑情挑起他春山般的眉,瞇了瞇春水般的眼:“你可以試試。”
沐寒云身為王爺,此刻卻有了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感。
窗外撲簌簌飛來只白鴿,閑情起身從白鴿腿上取下張紙條。
“你先回去吧,女皇正派了人封鎖京城,掘地三尺尋找你的下落。”閑情對著垂掛竹簾的窗子說道,“回去好好準(zhǔn)備婚禮,三個月后準(zhǔn)備迎娶我。”
陽光透過竹簾打在閑情絕美的身上,將他全身映出明明暗暗的黑白條紋,仿佛將他切割成了無數(shù)段。
沐寒云本想反駁的話,生生咽了回去。這情景讓她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六 一個動了情的暗衛(wèi),對朕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不得不說,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準(zhǔn),哪怕是在這反轉(zhuǎn)的女尊世界。
就在沐寒云一邊忐忑猶豫一邊吩咐下人籌備婚事的時候,宮里傳來女皇口諭,召她進(jìn)宮。然后沐寒云就在皇宮的一個暗室門前,看到了里面全身是傷昏迷不醒的閑情。
“皇姐,這是?”沐寒云故作不解,藏在袖中的手卻捏得指節(jié)發(fā)白。
女皇透過暗室的門洞,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閑情,嘴角是輕蔑的笑:“你瞧,再美的男子受了刑又餓了數(shù)天之后,也只能狼狽地像個乞丐。美丑不過一副皮相罷了,皇妹你倒是看上了他什么?”
“他好歹為你辦了那么多事,何以如此對待?”沐寒云早猜到了閑情的背后有女皇的影子,他行于各國之間探聽情報、暗殺貪官不過是在替女皇辦事而已,卻想不到女皇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心腹。
“因為他動情了?!迸市Φ酶p蔑,“一個動了情的暗衛(wèi),對朕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他不過是想用我來打掩護(hù)?!便搴蒲壑胁刂聪?,卻露出滿不在意的笑。
“皇妹,你真的相信?”女皇的眼中是居高臨下的蔑視和嫉妒,這截然相反的情緒令她的表情有些怪異,“朕曾許他皇夫之位,并承諾今后讓他脫離暗衛(wèi)組織,不必再雙手染血,卻被他推辭了。而他,現(xiàn)在卻打算嫁你?!?/p>
女皇的面容因嫉恨而有些扭曲,威嚴(yán)的眼眸泛著紅血絲,逼近沐寒云恨聲道:“你這樣一個除了同為先皇所生外,不論頭腦手段還是學(xué)識,都處處不如朕的無用王爺,到底是怎么入了他的眼?”隨著這番話說出,女皇的眼里透出殺意,明黃的長袍被她的手緊緊揪著,邊緣已經(jīng)開裂。
沐寒云在女皇的手伸向腰間佩劍的同時,迅速掏出一塊金牌。
“免死金牌?”女皇冷笑,停下了手,聲音變得平靜陰冷,“先皇竟然賜你這金牌,果然夠疼愛你??上惚5昧俗约旱拿?,保不了里頭那人的命。”
早知道會這樣。沐寒云搖搖頭,又從自己懷里抽出藏著的一卷紙。
“皇姐,你想不想知道這里有什么?”沐寒云舉著紙卷,朝女皇淺淺一笑。
七 要當(dāng)個狂霸酷炫拽的王爺真不容易
這次換沐寒云守著閑情醒來。
昏睡多日的閑情終于睜開那雙春水般的眸子,望見身邊一手?jǐn)堉约?,一手托著酒杯的沐寒云時,眸中的驚喜令那潺潺春水仿若摻了蜜糖。
“王爺……這是哪里?”感覺到身下細(xì)微的顛簸,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們在馬車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邊境?!笨吹介e情醒來,沐寒云的疲憊一掃而空,她放下酒杯,倒了杯水喂他喝下,“我已經(jīng)不是王爺了,今后我們就離開碧水國,去湛色國生活吧?!?/p>
閑情的嗓子經(jīng)過水的潤澤舒服了許多,眸中升起疑惑:“女皇怎么會放過我……我們?”
“嗯,確實略花了些代價?!?/p>
沐寒云交給女皇的那一卷紙,是她為了預(yù)防萬一,花了近一個月功夫?qū)懗鰜淼?。里面是些能讓女皇不得不有所顧慮,而放過他們的東西。只是放過的同時,也不允許他們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
閑情知道沐寒云雖然輕描淡寫,但其中的代價必定不小,至少她已經(jīng)放棄了王爺?shù)淖鹳F身份和舒適的生活,帶著他離開了自己的母國。
“我不值得你這樣……”他心中充滿了感動。
沐寒云伸出一指點在他的唇上,制止了他的話:“你不是說我無能嗎?我確實無能,沒辦法做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所以目前只求能保全我的夫君,大家平平安安過日子就足夠了?!?/p>
“你不嫌我雙手染血,骯臟不堪嗎?”閑情抓住她的手挪開,緊緊望著沐寒云。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何況你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一點不臟。如果嫌自己雙手不干凈,放水里洗洗得了?!?/p>
閑情失笑:“三句不到又原形畢露,我怎么就喜歡上你這般傻氣的人?!?/p>
說起來自己又是什么時候喜歡上這個白加黑的?沐寒云決定不去深究了。
日子慢慢過去,馬車漸漸減速,湛色國最靠近海的那座城市到了。
沐寒云替閑情戴上面紗,扶著他下車,抬頭望向湛藍(lán)的天空和遠(yuǎn)處藍(lán)藍(lán)的海,笑道:“閑情?!?/p>
閑情聞聲順著她的目光望向藍(lán)天,廣闊的空中有幾只海鳥經(jīng)過,那般自由自在。
“其實大家的人生都是一部小說,我深深覺得屬于我的小說應(yīng)該是部通俗易懂的短篇,所以……”沐寒云煞有其事地說道,“由于篇幅關(guān)系,我們找個好日子趕緊拜堂吧。”
“好……”閑情整個人都化作了春水,哪還有當(dāng)日暗殺貪官的凌冽。
他們在這沿海城市尋了一所房子,布置妥當(dāng)之后便拜堂成親。那晚沐寒云端著合巹酒,猶豫了半天。
“你后悔了?”閑情緊張地看她。
“不是……”沐寒云仰頭一口飲盡,然后大著舌頭臉有點苦,“我……我不會喝酒……”所以她從穿來到現(xiàn)在永遠(yuǎn)都只是端著酒杯裝酷,從未真正喝過一口酒。
唉……要當(dāng)個狂霸酷炫拽的王爺真不容易,光喝酒這項她就過不了關(guān),所幸現(xiàn)在她也不是王爺了……
想到這里,她已經(jīng)酒意上涌,向后一倒便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沐寒云忽地啊了一聲驚坐起。
“怎么了?”睡在一旁的閑情,也驚得坐起撫著她的肩。
“唔,無事……“其實她是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個女尊世界里究竟是女人生娃,還是男人生娃?
算了,這么復(fù)雜的問題,還是不去想了。
她回頭看看夜色里依舊美得讓人目眩,并且添了幾分嫵媚的閑情。
唔,既然醒了就繼續(xù)洞房花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