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是女牢頭,牢房一枝花,卻同管轄下犯事的采花賊走在一起,這樣真的有前途嗎?
1. 我是純潔的女牢頭
我被個采花賊給非禮了。
當(dāng)杜子繪那張漂亮的過分的臉在我面前無盡放大,近得可以看到他細(xì)而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的時候,我想到的竟然不是一鞭子將他抽開,而是愣在原地不動,直到有個溫?zé)岬臇|西貼上我的右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住了我。
他擁抱著我,溫?zé)岬臍庀鼑遥谖业拇角焕锼僚啊?/p>
我感覺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臉也越來越燙,心跳像是不屬于自己似的砰砰地跳動,清晰可聞。
我的腦海里迅速滑過了幾個念頭——
杜子繪窺到了我的小心思?艾瑪,要不要就這樣順?biāo)浦勰兀?/p>
等下……身為羅涇城天字號牢房的女牢頭,同著管轄下犯事的采花賊走在一起,真的有前途嗎?要不然,索性這一次就帶著他一起越獄吧,反正他已經(jīng)逃出了羅涇城!
然而,片刻后,我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我發(fā)現(xiàn),有股麻意從嘴巴開始,漸漸蔓延到了全身。簡而言之,我動不了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杜子繪,對方含笑地看著我,那笑容里充滿著不懷好意。
他慢悠悠地道:“小綠姐,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嗎?以往你追到城門口就不追了,自然有人把我抓了送給你,而這回,你卻追著我到了荒山野嶺……真是個極好的機(jī)會啊?!?/p>
啊啊啊啊啊??!
這混蛋欺騙我這純潔的女牢頭啊!居然在嘴里下迷藥!
2. 牢房一枝花
前人曾道,千萬別相信男人的話,尤其是個油腔滑調(diào)的男人。
牢頭被犯人給綁架了,這真的是奇恥大辱。然而當(dāng)我用來綁他的繩子最終綁在我身上,他拿著一把刀,笑顏如花地拍著我的臉的時候,我卻不覺得受辱,反而覺得非常難過。
那冰冷的刀鋒讓我渾身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我怒瞪著他,道:“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清小綠姐的樣子啊?!彼Z帶笑意,依然是那副油腔滑調(diào)的樣子,然而語調(diào)里,沉淀的卻是一股子的冷意。
那刀鋒離著我越來越近,我忍不住尖叫,他卻運刀極穩(wěn),朝著我面上刮著,我只覺得面上一涼,他笑了起來,“哎,把小綠姐這一濃眉一刮,倒有點像一個人?”
“這天底下長相相似的人可多了去了。”在他的目光下,我越來越緊張,感覺掌心都開始冒出了冷汗。
“是嗎?”他不辨喜怒地道,然后嘴角一勾,一只手伸到我的頭頂,然后懸在那邊,然后猛然一抽,我束發(fā)的繩子被劈成兩半,落在地上,同時長發(fā)披肩,“但是挺湊巧,長得像我先頭得罪過的那個人呢?我說得對嗎,知府大人府上的……麗姨娘?”
他目光沉沉,沖著我掃了過來。
我嗤笑,將心里早備好的那套說辭拿出,道:“你覺得可能嗎?我怎么會放棄好好的姨娘不當(dāng),跑到牢房里當(dāng)拋頭露面和群糙男人呆一塊兒的牢頭?”
“也對。至少當(dāng)日我在燭光下看到的麗姨娘國色天香。如今在我面前的小綠姐……”他喟嘆了一聲,“堪為女人?!?/p>
“……”我怒道,“麻煩你再仔細(xì)看看我!我哪里不女人了!好歹臉是臉,腰是腰,牢房里的一枝花!”
我怒火燒得熾熱,非常想踹過去一腳,事實上我也這么干了,刀鋒險險地擦過我的臉頰,割斷了我?guī)状榈念^發(fā),他眼疾手快地拾取,拿捏在手中玩著,他笑得意味深長,“這脾氣,就算有了姨娘的容貌也當(dāng)不成姨娘啊?!?/p>
簡直是混蛋!綁架了我,居然還把我從頭到腳嫌棄了個遍!
我看著他手上的頭發(fā),最后還是忍不住痛罵,“杜子繪你這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若不是因為我,你早就屈死在牢房里千遍萬遍了!哪容得到你現(xiàn)在在此處囂張?”
“屈死?”他眼睛一亮,道,“我竟不知道,采花賊現(xiàn)在竟也罪也至死了?!?/p>
我沉默不言。
采花賊確實不至死,然而他上頭卻得罪了大人物。當(dāng)初他被投放來牢房的時候,上頭的人還特地交代要好好‘照顧’他,能冤死在牢房里最好不過了。
若不是我心存著私心,袒護(hù)了他幾次,又縱容著他私逃了幾次,恐怕他真的要成為刀下亡魂了。
只是,想到剛剛前一秒被他迷惑,竟想著跟著他一起越獄跑到天涯海角,后一秒?yún)s被他要挾性命,心善被人欺的血淚教訓(xùn),我便不想對他暴露出我的私心了。
3. 這貨大有來頭
所幸杜子繪還有點良心,念著我平日里沒克扣他的飲食,也沒毒打過他,刀刃擦過幾次,還是沒想著下手,就在我們兩個僵持的時候,有官差到了這兒。
而這時,他瞬間用刀刃將我身上的繩子給斬斷,一手環(huán)抱住我。只是明明他只是逢場作戲,想要通過這樣的舉動,撇清嫌疑,然而我卻依然不爭氣地雙臉發(fā)燙。
官差還是走了過來,他們拿出了一張的畫像,畫像上的人一身凌然,長相端正,看上去還頗有幾分氣度不凡的樣子。這畫師是有完美主義嗎?杜子繪的氣度哪有這么凌然!
我正打量著那張畫像,然而還沒讓我看清楚畫像右下角的印鑒的時候,那些官差就收起了畫像,遺憾地?fù)u了搖頭。
這就走了?
我轉(zhuǎn)頭一看,卻驚訝地看到杜子繪擠眉弄眼的模樣,感覺整個人的氣質(zhì)一下子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變得輕浮浪蕩,看上去就是個勾引良家婦女跑到荒郊野外去偷腥的貨色。原本畫像上的樣子勉強(qiáng)同著他有幾分神似,如今簡直是形神皆不似??!
半響,他板起了臉色,擋在我的前面,附在我的耳邊,道:“小綠姐……你什么都不能說。你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做什么嗎?私自帶著罪犯潛逃,根據(jù)我朝的律法,罪加一等。”
“明明是你綁架牢頭!”我恨聲道。
“小綠姐,你也必須要承認(rèn),你不如我能言善辯。到時候我倒打一耙,你也說不過我是不是?你覺得這個理由怎樣,女牢頭見罪犯風(fēng)流倜儻,芳心暗許,幫其出獄,卻不防對方始亂終棄,反劫牢頭怎樣?”他像是真的在征詢我的意見一樣在看我,眼神溫柔而多情。
我瞪他。
“難道你沒有嗎?原來那幾次縱容我逃出牢房的人不是小綠姐啊。我本來還想著報恩呢?!彼麡O為遺憾道。
我繼續(xù)瞪他,這廝哪里有一點半點報恩的意思?
“好了好了?!彼溃案乙黄鹛影?,反正如今你回去也是死罪難免活罪難逃了。不如你換個行當(dāng)?”
“什么行當(dāng)?能管飽嗎?是鐵飯碗嗎?一個月銀錢多少。”我沮喪地說,“我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錢多,又是鐵飯碗難得不嫌棄我是女人的牢房哎?!?/p>
“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還能穿得上綾羅綢緞!每個月數(shù)錢數(shù)到手發(fā)軟!”
“做什么的?”
“也算是你的老本行,幫我……”他頓了頓,繼續(xù)道,“看女人!”
我看著他,他同樣也看著我,眼神若清潭。
我的思緒不禁飄遠(yuǎn)。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官差手里頭拿著的畫像右下角蓋著的印鑒是羅涇城上屬的羅州州牧的。區(qū)區(qū)一個采花賊,如何能驚動州牧?
這杜子繪是什么來頭?上頭那么重視他。
我要賭嗎?
良久,我長嘆,妥協(xié)道:“好像聽起來還不錯,好像也只能這樣了。我就勉為其難同著你一起混吧?!?/p>
4.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杜子繪帶著我跋山涉水,最后到了一個高端洋氣上檔次的宅院的后門,一把拉著我,翻墻而入。
“你要做什么?作死不要拉我當(dāng)墊背。”我警惕地看著他,莫不是要繼續(xù)拈花惹草?
杜子繪含笑不語。他帶著我翻墻進(jìn)去,然后偷偷摸摸地打暈了一個婢女,將她手中的膳食給端在了手上,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掏出來了一包的藥粉,然后灑在里頭。
他將端盤讓我拿著,然后指使我進(jìn)去,我看到里頭影影綽綽中有個長相漂亮穿著月白色長裙的女人,我壓低聲音,沖著他不可思議道,“你居然帶著我來偷女人?”
說好的看女人去哪兒呢?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他摸了摸鼻子,道:“最后一次!偷完就收手!”
我怒瞪著他,想著杜子繪這個人果然是應(yīng)該呆在牢房里面終身都不要出來了!犯事在牢房里呆了那么久還不長進(jìn),一出來就帶著人來偷女人!還帶著女牢頭來偷!
我猛然間有點不能忍!我喜歡上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好嗎?不歸路啊!雖說他應(yīng)當(dāng)是被人陷害,然而……這始終是他的本性吧。
他語氣狠了起來:“你想要活命還是想著要進(jìn)去?你都已經(jīng)站在賊船上了,這宋家宅院你也偷偷摸摸地進(jìn)來了,還想把自己的關(guān)系給撇清?”
宋家宅院這名字聽起來有著幾分的耳熟。
我端著膳食,低眉順眼地走了進(jìn)去,那女人美艷妖嬈,看著我嬌嬌地說了一句,“怎么是你,我的丫環(huán)桃紅呢?”
我照著杜子繪的吩咐說,“是吳王世子吩咐我將這個送進(jìn)來的。”
“哦?他居然知道我住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來了???”那女人露出欣喜的神色,我有些忐忑,朝著外頭一看,外頭草木遮擋間有個人在那邊給我擠眉弄眼,提醒我:信。
我急忙將口袋里的信掏出來給她,她看得果然是心花怒放。
外頭的人繼續(xù)擠眉弄眼,提醒我:讓她吃東西。
“世子說隔段日子就來看您。這碗湯是世子特地命我從外頭帶的,給您不補身子。”我道。
“辛苦你了。怪道你的臉這么黑,原來是被油煙給熏的?!币廊皇茄龐茓频穆曊{(diào)。
“是。”我心里默默地罵了這女人千八百遍,我臉黑關(guān)你什么事情!
女人喝了湯藥,然后一只手扶著額頭,“誒……我的頭怎么這么暈?!?/p>
“您中了蒙汗藥啊?!蔽业馈?/p>
女人驚慌失色,然后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然后外頭的杜子繪這才慢悠悠地進(jìn)來,手腳麻利地將她給扛了起來。
我離開的時候看到那封信掉落在地,也懶得收拾了,看著走在前頭的杜子繪,覺得他干這種事情熟稔是非常熟稔,只是采花賊不是應(yīng)當(dāng)要憐花惜玉的嗎,怎么像是扛著一個大麻袋?
“對了,你和那個吳王世子是什么關(guān)系?”我問他,這么膽大妄為的采花賊背后肯定要有所依仗吧?能和吳王世子扯得上關(guān)系的、又住著這么大宅院。
“沒關(guān)系啊?!彼浅L谷坏爻姓J(rèn),“行走在外,叫人背黑鍋也是一種必要的手段?!?/p>
“呵呵?!蔽亦托Φ溃罢f起來你的手段還挺多,怎么當(dāng)時就陰溝里翻船,上了我那號的牢房?”
“人在江湖飄呀,哪能不挨刀啊?!彼p飄飄的說,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
我看著他輕車熟路地在這里走著,道:“這女人是什么人吶??茨銓@邊很熟悉,已經(jīng)盯上人家非常久了?”
“你管她是什么人,只知道這一票做完,我們能得到不少的銀兩?!倍抛永L道,“這宋府,我從前也走過一次了。”
……原來這杜子繪不僅“偷”女人,還真的偷女人?
“倒看不出來,你身份非凡?”我道。
“那是,小爺我當(dāng)采花賊之前,也曾經(jīng)是叱咤風(fēng)云的?!?/p>
“真是瞧不出來,會干這種活計的,指不定只是這宋府從前倒夜香的?!蔽胰滩蛔∧迷捈に?,同時忍住刨根問底的沖動。
“總會有你知道的一天。到時候,不要太驚訝。”
5. 一只非常不憐香惜玉的采花賊
那個女人醒過來的時候花容失色,那已經(jīng)是四五天后的事情了,我們正從羅涇城的路線要進(jìn)入滄州,我不由得感嘆這蒙汗藥的功力是在是厲害。
“說……你是誰要帶我去哪兒?”
“見世子啊。”我順口回答。
“你!你分明就是要綁架我的人!你可知道我是宋府的二小姐!宋府你知道不,就是大司馬宋康之的府上!快點把我送回宋府,要不然我要你好看?!?/p>
我掏了掏耳朵,覺得這女人倒是十分蠢笨。這沿路我也聽說了挺多事,也了解了她的身份,不就是大司馬的二女兒嗎!那大司馬不就是位高權(quán)重了一點嗎?遠(yuǎn)水到底就不了近火,更何況,最近議論紛紛的事情,可是大司馬和吳王鬧矛盾,兩方彼此僵持,目前還沒有人懷疑到我頭上。她這樣頤指氣使,真的會讓綁架她的沒有點節(jié)操的人直接撕票啊。
送回去?不想要腦袋了嗎那是?
她在我的旁邊拼命囔囔著,然后我干脆隨便扯了塊東西塞到她的嘴里,她作出作嘔的聲音,我這才發(fā)現(xiàn)扔過去的是襪子,正想著換樣?xùn)|西塞嘴巴,沒想到我手一伸過去,沒留意卻被她給咬了下,痛得我嗷嗷叫,退開幾步,看到杜子繪的時候我整個人忍不住笑成了一團(tuán),連手上被咬的地方都不覺得又多痛了!
他居然蒙著一個粉色的面紗,一雙眼睛外露在外頭,勾人的很,他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是粗啞笨重的,聽起來還怪好笑的,“出門在外,必要的偽裝是必須的?!?/p>
“哧——”我綿長地笑了一聲,“倒是一朵極為漂亮的花啊。”
我伸手,隔著那塊粉紅帕子勾起他的下巴,道:“倒是個俊俏的后生?!?/p>
他倒是極為享受的模樣,然后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看到了上面的牙印,居然隔著粉紅色的面紗朝著上頭又狠狠地咬了一下,將原來的那塊給覆蓋掉了。
“……”我呆了一下,然后那更慘絕人寰地尖叫了起來。
杜子繪果然是一只非常不憐香惜玉的采花賊!
“你們這對沒有禮義廉恥的狗男女!”突然有個陌生的女聲穿插了進(jìn)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角落里還有著被我遺忘的,如今被四肢大綁的宋二小姐。
杜子繪掉頭看了過去。
“你看上去好熟悉!”宋二小姐露出疑惑的眼神,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要大叫起來,“你就是……”
“嗚嗚嗚嗚……”
杜子繪果然和我心有靈犀,他將角落里原來被我塞在她嘴巴里的那塊襪子繼續(xù)塞到了宋二小姐的嘴里。
然后我后知后覺地想著,那是我的襪子啊喂……一個陌生的采花賊拿我的襪子去堵另個小姐的嘴,真的好嗎?
看到宋二小姐委屈的眼神,杜子繪感嘆了一聲,“看起來還挺臭的?!?/p>
“……”
求別說!被犯人拐跑在外連續(xù)多天沒換衣服的女牢頭真的傷不起??!
6. 娶一房媳婦,好好做人
宋二小姐在接受了兩天的襪子熏的屈辱下,終于被送走了,據(jù)說是杜子繪完成了一筆的交易,然后獲得了一批的銀兩,那些銀兩白花花的光澤讓我心猿意馬。我本想著這些銀子會分給我一半,結(jié)果他卻愣是找了其中最小塊的碎銀,交給了我。
“就這么一點?!?/p>
“對,就這么一點。”他說得非常理所當(dāng)然。
“……”我眼巴巴地看著那些銀子,想著若是真有了其中的一半銀子,那我何必還要拼死拼活做一個女牢頭呢?早就可以找個安靜的鄉(xiāng)下去種田。
若是當(dāng)初我家有這么些銀子,我又何必……哎,真的是往事不堪回首。
“你要命要是要銀子?!?/p>
“銀子?!蔽曳浅8纱嗬涞卣f。
“哦?”他道,“我記得你當(dāng)初好像抽過我皮鞭吧,好像還拿棍子打過我吧,而且還拿麻繩捆我?”
“我……”
“你居然還向我要銀子?”
“我……”
既然正面迎敵不成,我要曲線救國,我默默地開始說教,道:“我覺得當(dāng)采花賊這種事情還是挺危險的?,F(xiàn)在我們不是到了滄州嗎,滄王擁兵自重,早有反心,造反分分鐘的事,看你腿腳也好,跑得挺快,倒不如改邪歸正,走從戎這條路,有了滄王這個后臺,你在羅涇城犯的事也不算事兒了。不過看你也挺懶的,反正羅涇城的官差到了滄州也是步步維艱的,不如就在滄州隱形埋名,找個偏僻的地方蓋個大房子,娶一房的媳婦,好好做人?
雖然想著為了拿到那一半的銀兩最后再捐款逃走,但是覺得,其實他這樣的人,若是能安定下來,不干這些舔刀口的買賣,也不會太危害良家婦女了吧。也許,他之所以讓上頭的人那般惦記,也不過是從前采花采到某個大人物的后院去?
“媳婦?”
“對?!?/p>
“我覺得你做媳婦倒是挺不錯的?!彼劬α辆ЬУ?,“你看你這人,吃苦,能干,長得還不錯,還和我踏在一條船上,要翻船也是一起翻,而不是背著我偷偷上岸?!?/p>
我聽到他這么說,倒有些心猿意馬。
其實他這個人確實不錯,如今算有錢了,相貌又不俗,估計能排的上天朝的美男前三,除了花心那一點真的是要不得,其他的好像也沒太多挑?
只是……若是將花心那個毛病給去掉,早就輪不到我挑他了吧。
我道:“但是我還挺嫌棄你的,若是之后你沾花惹草,滿屁股的風(fēng)流債我不是虧死了?而且你還有著前科?!?/p>
他看著我,道:“前科什么的。你不是清楚嗎?調(diào)戲麗姨娘,也不過是個讓我入獄的名目罷了。”
他見我沒有反應(yīng),繼續(xù)道:“別猶豫了,我為人這么靠譜,這種事情還是趕緊辦了吧!以后要是被人搶了,你哭都來不及!”
他說辦得時候目光曖昧,令我不得不聯(lián)想到這個詞的另個含義,這副輕浮的模樣實在是讓我看不下去,最后,我還是忍不住,抄起銀子,將他砸出了房門。
然而他走后,我卻愣愣地看著房門。
若是有朝一日讓他得知有件事情的真相……不知道他是要如何看我。
7. 終究在劫難逃
當(dāng)有一隊掛著刻著一個“涇”字的腰牌的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這杜子繪到底是什么來頭,值得羅涇城那邊的人對他步步緊逼?居然換了一身裝束偷偷潛來滄州?
杜子繪的神情莫辯,“是你把捕快叫來的?”
我拼命搖頭,然而杜子繪道:“我也只是問問罷了。這些日子你在路上做著記號,我看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p>
我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身為一個有原則的女牢頭,自然不能變心地太徹底,一下子就對杜子繪死心塌地,所以背后必須要有些小動作。只是我不曾想到,這些沒有章法的小記號,竟引來了追兵?
正想我想著如何解釋的時候,他嘆息道,“邱綠飲,我該說你什么好。這些日子雖然我在言語之間對你有些冒犯,但是對你也不算差吧,你怎么就這么狠心,還是出賣我,你硬是要我在牢房里度過余生你才暢快么?”
他說那話的時候,神情非常深沉,表情里甚至有種罕見的受傷。
那種明晃晃的、不似作偽的受傷刺在我的心底,那一瞬間,我心里委屈地只想掉淚。
不過只是一瞬。下一秒,他身上有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壓迫之感,整個人的氣勢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好像脫胎換骨了,讓我不由得想到那些沐浴在戰(zhàn)火中受過洗滌的將領(lǐng)。
那些人很快就進(jìn)來,將整個房間給圍堵了起來,他已經(jīng)非常眼疾手快地躲到床帳的后面,留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像是出離了憤怒,躲得那樣干脆利落。
我本以為我是安全無虞的,正想著一會兒要如何助杜子繪脫身,卻沒想到那堆人中打頭之人便是羅涇城知府的大公子,他看到我,微微一笑,道:“麗姨娘,好久不見。”
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我身體一僵。
那一瞬間,我腦海里閃過了四個字,在劫難逃。
這算不算是終日打雁,終被雁啄?我一直悠哉度日,以為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硬是瞞過了眾人,結(jié)果卻因為太自信忽略了自身的安危?以為杜子繪認(rèn)不出我其他人也就認(rèn)不出我了?
然而,我卻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景里,讓他知道我想隱瞞一輩的身份。
我忍住轉(zhuǎn)頭去看杜子繪方向的欲望,握緊了雙拳,怔怔道:“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麗姨娘,你最近倒是長進(jìn)了不少?!蹦侨诵Φ溃白龅每烧婧?。”
聽他一口一個麗姨娘,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氣往上涌,尤其是他這刻意讓人誤會的對話,簡直是讓人咬牙切齒。
麗姨娘啊,可是一個毫不留情幫助羅涇城知府陷害他的人啊。
沒想到那人卻一只手?jǐn)堅谖业难?,裝作親密無間的樣子,另一邊卻附在我耳邊道:“好歹你曾是我爹的姨娘,別做得太過火。這綠帽子讓我爹帶了一次,還想帶第二次嗎?”
他突然揚聲道,“就在這宅院里,你們搜!”
我心里一急,生怕杜子繪再度被我連累一次。他已經(jīng)夠恨我了。我不想讓他再恨我一次。
我猶豫了片刻,眼見著那些官兵要把杜子繪藏身的地方的簾子給掀開,我飛快地?fù)破鸱旁谝贿叺臓T臺,朝著知府的大公子的頭上一掄。
“公子遇刺了——抓刺客。”
然后,看著那些官兵朝著大公子的旁邊涌去,大公子捂著頭坐在地上,同時我的眼角余光看著杜子繪飛快閃身跑掉的身影,滿意地笑了笑。
所以這算是徹底不欠他的了是不是?
當(dāng)大公子一巴掌扇過來扇得我眼冒金星,腦袋發(fā)昏。我腦海里最后的念頭是,果然不能保證我翻船了,他能夠拉我一起上岸啊。
不過這也夠了。
盡管……他就那樣頭也不回地離開,讓我到底是再傷了一把心。
8. 采花賊出面要我
杜子繪入了羅涇城的牢房是被人設(shè)計的,他本來只是羅涇城的過客,我也只是一兩銀子被羅涇城的知府買回去的姨娘,然后有一天,我突然被人綁架到杜子繪下榻的地方,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黑燈瞎火的,腦袋里還沒有什么反應(yīng),就聽到別人在那邊喊著杜子繪調(diào)戲麗姨娘。
那時候我是第一次看到杜子繪,他的眉眼生春,看上去還是將醒未醒的模樣,確實同著采花賊有幾分的相像。
我的丫環(huán)在那邊嚶嚶地哭訴著,說是杜子繪闖入了這里,然后意圖調(diào)戲我,他們指鹿為馬,硬說是那客棧的房間是我訂下的,本來我是被知府冷落的姨娘,卻硬生生地被說是他最寵愛的麗姨娘,他告訴我,只要指認(rèn)杜子繪,就能夠給我一個衣食無愁的未來。
我嚶嚶哭著不說話,已經(jīng)勝卻了無數(shù)。
后來杜子繪被下放到了牢房里,而我……一個被調(diào)戲過的姨娘,雖然知府知道我仍然清白,卻是給了我一個柴房,讓我聊度余生。
后來我就跑了,跑到羅涇城,抹黑了臉,描了濃眉,又在臉上點了幾顆痣,在那里安生立命,然后遇見了杜子繪。
再然后……便是如今這種情況了。
知府家大公子也不知是處于何種動機(jī),到如今也沒有處置我,盡管他因為我腦袋上滑稽地綁著繃帶。
他在滄州滯留,原因是因為滄王同著知府背后的勢力形同水火,而他這樣大戰(zhàn)旗鼓的搜索,被人以為是心懷不軌,如今正內(nèi)外交困。
“那天你房里的那個男人是誰?”他道。
我心里慶幸那天砸的地方是個好位置,正好讓他捂住腦袋的同時捂住了臉,恰巧沒有看到杜子繪,杜子繪又有急智,那時候直接抓著簾子捂住臉出去。
我道,“我姘頭啊。”
“呵?!彼Φ?,“一個區(qū)區(qū)姘頭,值得你護(hù)???”
“沒辦法,你爹年老體衰?!蔽业?。
他氣得又想打我,不過沒給他這個機(jī)會,有人進(jìn)來給他匯報了幾句后,他露出了陰測測地笑,道:“你倒是好運,本來我想直接將你投入牢中,隨便加個罪名,判個秋后問斬,但是現(xiàn)在卻有人指名要你。那人可是你的舊相識?!?/p>
舊相識?還能有什么舊相識?
我想到了一個猜測,猛然間心里頭一顫,我的舊相識不會是宋二小姐吧?他不是和那個吳王世子有一腿,不會是她說服了被賣的男人把我給買了去吧?
我想到未來我整天含著臭襪子的悲慘時光,突然間覺得還不如找一塊豆腐撞死得了。
他頓了頓,道:“那天人真不是杜子繪?”
“哪里能是啊?!蔽业溃澳阌X得他會和我在一起嗎?畢竟陷害他入獄的人是我,知道我是麗姨娘之后估計連殺了我的心都有了。哦,對了,你知道我找姘頭的錢哪里弄來的吧。杜子繪后來被我迷昏,直接被我賣了?!?/p>
大公子陰測測地笑了笑,道:“說的也對,祝你好運。”
片刻后,他幸災(zāi)樂禍道,“要你的人便是杜子繪?!?/p>
杜子繪……出面要我?
剎那間,我心里五味雜陳。
他是答應(yīng)了什么樣的條件來換我?
他心里還是掛念我的嗎?只是若是這樣自投羅網(wǎng)的掛念,我寧可不要。
我頓時憂心忡忡,面上卻不想露出蛛絲馬跡,我道:“怎么辦……他不會是來報復(fù)我的吧?”
大公子沒有回答,卻不再給我發(fā)問的機(jī)會,繼續(xù)捂著他的腦海,揚長而去。
9.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我卻沒料到,當(dāng)我再次見到杜子繪的時候,對方竟是威風(fēng)八面的模樣。他穿著黑色的盔甲,身姿挺拔,神情嚴(yán)肅,還挺有威風(fēng)八面的氣勢。他旁邊站著兩排嚴(yán)盔明甲的士兵,看上去煞有其事。
杜子繪沒事!而且真的是大有來頭!
我欣喜若狂,然而我知道此時此刻我卻不能表現(xiàn)出什么,只能夠“惶恐”地看著他們。
“段公子果然守諾。她當(dāng)日那般照顧我,我定然會好好照顧她?!彼渎暤?,那眼神冷淡地掃過我一眼。
我原來欣喜的心情瞬間被這冷淡的眼神給澆滅了下去。
好吧,也許那日我救了他,在他的眼里不過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他心里到底是更厭惡我聯(lián)合別人將他陷害入獄,并且后來誆騙了他吧。
只是心里到底分不清楚他如今是做戲還是真的依然恨我,我抖著聲音,問段大公子,“他是誰?!?/p>
“滄王?!?/p>
我瞬間露出驚恐的樣子,“別……別把我賣給他。我……我怕?!?/p>
“你終于知道怕了?你掄我的一下,可不曾知道怕?!彼湫Φ?,“不過已經(jīng)遲了?!?/p>
他將我交給了杜子繪,然后要全軍撤退。
杜子繪一碰到我,就拉著我遠(yuǎn)離了幾步,剛才冷淡的神情消融了不少,然后一邊發(fā)布軍令要讓人把段大公子攔截在這個地方,另一邊含笑對我說,“小綠好演技?!?/p>
滄王啊……
我不露痕跡地離他遠(yuǎn)了一步,始終不能相信他身份的轉(zhuǎn)變。
我原來以為他只是某個官員底下的幕僚,頂多是年輕有為被人視為眼中釘?shù)墓賳T。卻沒想到一下子上升到了天潢貴胄的程度,真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他卻握住了我的手,同著我十指相扣。那一瞬間,心里升騰起的是欣喜,然而更多的卻是無奈。
隔了一會兒,他看著段大公子氣急敗壞的神情,冷淡道,“我也是你能惹的?”
“那是大司馬交代的,同著我們沒關(guān)系!”大司馬……又是一個眼熟的官名。果然朝堂里頭的掌權(quán)人的背后都怕一個造反的王爺。
“嗯,他們交代你們完成。”他冷冷一笑,“拿下?!?/p>
“臭娘們,你居然同著他勾結(jié)起來一起來害我?!蹦侨说?。
“我杜徽未來的王妃,也是你能污蔑的?”他冷冷道。
看到那些遵守紀(jì)律的好下屬,我突然間覺得亞歷山大。
而那王妃二字,卻久久地在我的腦海里徘徊。
然而……我笑了下。他也不過是以牙還牙,給他們隨便安個罪名罷了。
“王妃?”段德行突然詭異地笑了,然后重復(fù)了下這兩個字,然后,說時遲那時快,有明晃晃的刀光反射,只見段德行揮開旁邊壓著他的人,不管不顧地朝著我這邊跑來,然后要往著我這邊刺來,我往旁邊一閃,卻沒想到不過是虛晃一招,刀鋒直轉(zhuǎn),往著杜子繪的身上刺去。
我下意識地將杜子繪給拉開,那柄刀刃刺入了我的腹中。
段德行被一群人拉下,我看著杜子繪鐵青的臉色,道:“對不起,我當(dāng)初同著他們一起誣陷你入獄?!?/p>
我來不及聽他回答了什么,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然后,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痛,真特娘的太痛了。
10. 尾聲
我以為那時候我真的撐不過去了。
沒想到最后還是醒轉(zhuǎn)了過來,我醒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烏壓壓的一堆人,然后,在一群人中,一眼就看到了杜子繪,不,應(yīng)該說是杜徽。
一個眼神就能屏退左右的人的杜徽。
一個……呆呆看著我的杜徽。
我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應(yīng)該拿他當(dāng)做是滄王杜徽,還是當(dāng)初落難時候的杜子繪。
等到那群烏壓壓的人退下,只剩下我和他的時候,他道,“你昏迷了痕多天?!?/p>
他的嗓子有些喑啞,聲音很低沉。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靜靜地看著我,沒想到他先開口道了個錯,道:“我一個下屬趁著我跑去了羅涇城,煽動了內(nèi)亂。那時候我們處的地方正是我下屬的根據(jù)地,并且我不知道到底誰反了我,我并沒有和任何人聯(lián)系。所以來的人不可能是我的人。那時候我以為你和他們是一丘之貉,幫他們設(shè)計我入牢房,還幫他們來看管我,泄露了我的行蹤——但實際上只是他們自己正巧找上門來?!?/p>
“可是你還是逃了……”明明那時是我自己罪有應(yīng)得,怨不得他。然而在這一瞬間,也不知是因為他太低聲下氣,還是未愈合的傷口實在太疼,我還是忍不住委屈,眼角都沁了一點的淚,我仍然笑著,“你現(xiàn)在知道你小綠姐的清白了吧?
“自是知道的?!彼艘凰玻溃骸澳鞘俏夷菚r候最無力的事情。與其孤軍奮戰(zhàn),不如快馬加鞭抓回滄州的權(quán)勢。卻沒想到讓你……”
他看著我身上的傷口,目光一冷,然后道,“段德行已經(jīng)被我關(guān)押起來,意圖謀害王爺?shù)淖锩?,他?dān)不起。”
而后,他擰緊了眉頭,嘆了口氣,“以后不會讓你受這樣的委屈了。”
隔了許久,我實在受不了他的灼熱目光,然后開始扯話題,道:“你之后抓了宋二小姐賣掉,讓什么世子背黑窩,是因為大司馬設(shè)局了一場局,讓知府同著我一起誣陷你,你就賣她女兒?”
“孺子可教也?!?/p>
“你賣她去哪兒了?”
“隔壁的鄰居。他對宋二肖想了許久,我賣他個人情,借了點兵,也順便報個仇?!边@里頭的彎彎繞繞我也不甚懂,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些什么好。
“你……不恨我?”我最終問出了我想問的。
他嘆了口氣,揉著我的頭,“恨你做什么呢?人皆有私心,你起初為了你的身家性命誣陷我也是情非得已。而后,至少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你曾手下留情,多次在羅涇城牢房里搭救我性命。在滄州的時候……也以身犯險,為我奪得先機(jī),如今更是救了我一命,我這條命早都是你的了,還恨你做什么。我原先懷疑你的時候尚且對你恨不起來,何況現(xiàn)在?”
他的眼神實在是太執(zhí)拗認(rèn)真,我感覺自己的那顆心好像又不屬于自己了。我不太敢看他的眼神,生怕淪陷地更深,只能夠低頭。
“你是因為……我這回救了你一命,才不恨我的嗎?”我道。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醒來,以至于腦袋有些擰不過彎來,明明聽到他這樣的話應(yīng)該極為開心的,卻一直在摳著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到底是不是因為我最后又救了他一次,才完成了他不恨我的轉(zhuǎn)變呢?
他沉默著不說話。
我心里更是打鼓。
然后聽著他在我耳邊沉聲道:“那時,我在段德行面前說的那句話是認(rèn)真的?!?/p>
我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在說什么?他……他真的記得他在段德行面前說了什么?不,那句話是指……他說她是他的未來王妃嗎?
他定定地看著我,嘴里吐出那令我如夢似幻一樣的語句,道:“小綠,你愿意當(dāng)我的王妃嗎?”
我有些不真實的感覺。王妃,那是一個王爺?shù)恼薨?!而我……所擁有過的最貴重的身份就是女牢頭,何況,我還曾是……別人的小妾,盡管我從頭到尾皆是清白之身。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會嫌棄我的出身?”
“你的出身是什么?我只知道,曾經(jīng)有那么一刻,你是牢頭,我是犯人就夠了?!彼?,“你救了我的命,取走了我的心,你還想走嗎?”
我竟不知道如何反駁他的話,告訴他,我們身份的差別。然而,那一瞬間,我只想要再信任他一次,將我的心完全交給他。
算了!拼了!老娘都救他一命了!差點命喪黃泉了!還糾結(jié)這些作甚!
我指了指他的心的地方,道:“以后,我在你這地方畫一個牢,你不許拈花惹草!”
他眉眼彎彎,“好,只讓你一個人看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