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裸猿
“現(xiàn)存的猴類和猿類共有193種。其中的192種身上遍布體毛。唯一例外的物種是一種全身裸露的猿類,他自詡為人類。這個物種無與倫比、成就卓絕,不惜花費大量的時間去考察他高雅的動機,與此同時卻故意對自己的基本動機棄之不顧,或者不惜花費同樣多的時間來掩飾這一點?!?867年,一個在當時籍籍無名的英國動物學家,在他出版的新書《裸猿》中,寫出了這樣一句幾乎讓所有人都不太舒服的話。這個叫做德斯蒙德?莫里斯的人研究了二十多年動物,以前也出過幾本研究動物的書,不過銷量很是慘淡,在學術界也沒引起什么反響。但是這本書一面市就掀起了一場他未曾預料的風暴:這本講述人所暗藏的動物性的書被一些國家列為了禁書,《芝加哥論壇報》甚至專門出了一本??瘉砜潜姸嗯小堵阍场返奈恼?。而德斯蒙德?莫里斯家里的信箱,每天都被規(guī)勸、敦促、勒令他改邪歸正的信件和小冊子塞到爆滿。
這本書之所以引發(fā)巨大的爭論,是因為德斯蒙德?莫里斯在書中提出了一個顛覆性的觀點:看似進化成為這個星球上最智慧生物的人,其實很多行為仍然受著動物本能的影響,我們始終沒能擺脫動物性的束縛。他認為不管我們的科技發(fā)展到什么地步,人終究是地球上的一種生物。即便人擁有其他動物所沒有的思想和情感,可仍然受制于最基本的動物行為法則。人類的社會架構、人際交往、個人發(fā)展,其實都源自于猿猴時期捕食與進食的方式、對周圍世界的探索精神、對領地的意象、猿際關系的轉變、對地位的維護、發(fā)生爭端時的解決辦法……雖然在進化當中它們不斷變得更為精密復雜,可始終沒能擺脫動物性規(guī)則的束縛。
“一百多年來,科學進步了,越來越多的人類祖先的化石被發(fā)現(xiàn)了。所以我曾經(jīng)認為,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充分準備面對這樣一個事實:我們是靈長目進化不可分割的一部份。我曾經(jīng)想,人們愿意仔細看看自己的動物屬性并從中學習。我心中的對象就是這些人,但情況不久就清楚了:我還不得不進行更艱苦的斗爭。我發(fā)現(xiàn),人這種動物仍然覺得,他還難以面對自己的生物學本質?!倍嗄旰蟮滤姑傻??莫里斯回憶起自己這本書所引發(fā)的風暴時,這樣解釋《裸猿》為什么引發(fā)了這么大的爭議。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時正處于嬉皮一代的西方人漸漸迷失在尋找自己的路上。在痛苦地周旋于欲望和道德之間的同時,愈來愈多的人開始接受了《裸猿》中的觀點:“人是進化階梯上的暴發(fā)戶,像一切新貴一樣,我們竭力掩蓋自己卑微的狩獵猿根子,但那只能是欲蓋彌彰……我們不過是裸猿而已?!薄堵阍场啡虬l(fā)行1000多萬冊的數(shù)據(jù),正是愈來愈多的人們開始正視自己身體中潛在的動物性的表現(xiàn)。
正如德斯蒙德?莫里斯想要告訴人類的那樣,我們每個人身體里都住著一只赤裸的猿猴。那充滿動物本能的它,又是如何影響著我們呢?
擺脫不了的裸猿
穩(wěn)固的家庭關系、奮力拼搏的事業(yè)、復雜的社交……你以為這些是誕生于人類進化之后的道德理性思考?讓德斯蒙德?莫里斯告訴動物性是如何在潛意識中控制著人類和人類社會的進步。
婚姻這種固定的配偶關系是人類社會的基石,德斯蒙德?莫里斯認為固定的配偶關系更主要地是為了解決人類幼兒過長的依賴期和繁殖生存的公平壓力。人類完成性別分工之后,男子外出狩獵、女性在家,雙方都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配偶關系來減少不斷尋求新配偶而浪費的生存時間。另一方面為了發(fā)育出強力的大腦,人類嬰兒就需要很長的發(fā)育期,這份沉重的責任使人類不能像其他哺乳動物一樣將養(yǎng)育幼兒的重擔扔給女性,必要父母雙方來共同完成。人類的配偶關系,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并且一直延續(xù)到今天。但人本身的追求更多配偶的動物性,幾千年來也在一直不斷挑戰(zhàn)婚姻這個人類社會的基石,這便是婚姻背后煩惱與挑戰(zhàn)的來源。如果這種動物性一旦在整個人類社會打破了婚姻這塊基石,人類就有可能向另一個方向進化或是退化,所以人類的婚姻史就是生存延續(xù)需求和動物性斗爭的歷史。
而工作與事業(yè),則是早期人類狩獵生存的基礎動物性的演化。德斯蒙德?莫里斯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代社會的工作和早期人類狩獵行為的延續(xù)關系,只不過早期狩獵單純的生存壓力,在現(xiàn)代社會被賦予了事業(yè)、自我滿足感、存在感、被需求感等更多的內容,但最根本的動力還是固鎖于人類基因中的狩獵生存,只不過帶回家的血淋淋的鮮肉變成了貨幣。而在工作、愛情等多方面的人與人之間的斗爭,則更是人類動物性的支配,不是為了建立自己在社會等級系統(tǒng)中的支配地位,就是為了建立自己在一塊地方的領地權。所以才會有了或大或小的權力斗爭、辦公室政治,才會有了為了建立屬于自己的巢穴而奮斗一生的房奴……只要撥開人類社會不斷進化出來的復雜、瑰麗的皮毛,就會發(fā)現(xiàn),推動這些的還是那最原始的動物性需求。
為什么我們無法擺脫身體中那只蠢蠢欲動的裸猿?德斯蒙德?莫里斯認為是人類文明的發(fā)展速度遠遠的走在了生物進化的前面,于是在高度文明的社會中生活的人們,仍然帶著幾百萬年前進化積累得來的種種特征,這些特征若要進化到完美的程度,也許還需要幾百萬年,所以只能叫裸猿。所有與人類的動物性特征相抵觸的文明,無論是科技發(fā)展、還是制度變遷,都將受到巨大的阻力而逐漸被淘汰,與此同時,與這些動物性特征相適應的改進,則得到發(fā)揚光大。
德斯蒙德?莫里斯之所以赤裸裸地指出人類的動物性,并非是貶低侮辱人類,而是想提醒人們正視自身的動物性,從而協(xié)調好社會發(fā)展與動物性之間的矛盾。“有一些人非常樂觀。他們認為,我們既然已形成了高級的智能并有強烈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欲望,我們能任意擺布局勢,讓它為我們服務。他們認為,我們的可塑性強,為了適應人類迅速上升的物種地位提出新的要求,我們能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認為,屆時我們能解決人滿之患,消除緊張,克服喪失了個人隱私和獨立行事帶來的矛盾;我們能重建我們的行為模式,象大螞蟻一樣地生活;我們能克制自己的攻擊行為和領地情感,克制我們的性沖動和父母性情;如果我們不得不變成象人工孵化的小雞那樣的個體,我們也一定能適應這種生活模式的。他們認為,我們的能力足以壓倒一切生物沖動。我認為這純屬無稽之談。人類原始的動物本性決不允許這樣做。誠然,我們具有可塑性。誠然,我們的行為機遇性很強.但是我們機遇主義采取的形式卻有極嚴格的限制。我在本書中強調了人類的生物特征,以此試圖說明這些限制的性質。如果人類能清醒地認識并適應這些局限性,我們幸存的可能性就要大些。”正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德斯蒙德?莫里斯在《裸猿》再版時堅持一字不改,只是將書里世界人口的數(shù)量進行了調整。
正如德斯蒙德?莫里斯想告訴人們的那樣:“你是曠世無雙、無與倫比的物種里的一員。請理解你的動物本性并予以接受?!?只有正視、承認我們體內那只充滿動物性的裸猿,我們才不會在文明和動物性的沖突中迷失、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