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北京音樂廣播《歌飛揚》的主持人劉慧。在電臺做了13年的DJ,我至今仍記得剛入臺時的情景:進臺之前,我參加了一個北京市歌手選拔大賽并進入前十,當時北京音樂廣播臺長張勤和作曲家劉青是評委。后來我進臺實習的時候又遇到張臺,她一下子就把我記起來了,笑著問“你不就是那個唱《為了誰》的小孩兒么?”在她印象中,我就是一個喜歡民歌的小孩兒。
我不拒絕流行樂,但更喜愛民族音樂。對民歌的偏愛與母親有關,母親在我小的時候一直在我身邊唱歌,她會唱很多民歌,8個樣板戲也能從頭唱到尾。母親把民歌帶進了我的童年,讓我從小對民歌有一種融入骨血的親切感,這是我聽劉德華張學友的歌時沒有的。后來張臺問我喜歡做什么樣的節(jié)目,我就很自然地成了一檔民歌類節(jié)目的主持人。
用興趣與民歌結緣
我認為職業(yè)規(guī)劃還是要以興趣為導向的。我在跳舞時就感覺自己比別人更懂音樂,因為我能感受到音樂的呼吸,知道這一拍應該在哪兒停。我相信音樂和舞蹈是一家,因為一個舞者如果感受不到音樂的韻律和節(jié)奏,是跳不好舞的。
其實我原先特別想當舞蹈家,高中時也曾一度夢想考上海舞蹈學院,但當時與老師聊天,她說舞蹈不是一個一輩子的飯碗,況且我的身體素質不算特別好,腰不夠軟,腿不夠長,身材比例不夠完美,如果硬要與別人一決高下,可能最后就混成個群舞中最無足輕重的角色。而我的語音面貌好,老師認為我適合做主持人。當時我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被這個經(jīng)世的人點撥了,想了許多自己之前從沒有想過的事情,冥冥之中我的命運就往不同的方向發(fā)展了。
實習的時候有兩個機會,一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經(jīng)濟之聲,一是北京音樂廣播。選擇北京音樂廣播可能是跟從小的音樂愛好有關,我從小就喜歡唱歌跳舞,也是學校的文藝骨干。剛到音樂臺實習,我跟著許鵬做《民樂逍遙游》這個純民族器樂類的音樂節(jié)目。實習過后我就有了一檔自己的節(jié)目《您最喜愛的歌》。通過做民歌類節(jié)目,我越來越喜歡民歌,民歌中的真、善、美也越來越能夠打動我。
我現(xiàn)在感覺自己是個特別幸運的人——能一畢業(yè)就進入電臺,在有了一檔自己的節(jié)目后,還能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去學習,與此同時電臺的工作也沒有落下。人生的幸運想必就是如此了,就是你自己規(guī)劃好的事情能夠實現(xiàn)。另一方面,就是我很幸運能夠遇到很多肯幫我、扶持我的人,我覺得這是一種特別重要的緣分。
用文學解讀民歌的美
在北京音樂廣播工作4年后,我出現(xiàn)了瓶頸,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民歌的感受欠缺富有感染力的表達。感受力和傳播力其實是兩碼事,那時我就想去進修一下。2005年到2008年,我在軍藝修中文。當時考的是脫產(chǎn)研究生,課程相對也不緊張,所以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讀書,工作與學習在這期間是自然銜接的,沒有斷層。
我覺得這段時間的學習對我傳播中的表達特別有幫助,這直接表現(xiàn)在當我有一種感受力時,我會用很準確的語言傳播給聽眾,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相對于現(xiàn)在,我原先做節(jié)目時的表達按東北同事的話講真是有些“吭哧癟肚”(意為啰嗦不知所云)。中文專業(yè)的學習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讓我能夠用優(yōu)美的語言精準地解讀自己對音樂的理解,這與音樂本身的質感更為貼近和契合了。就像歌詞是一種文學詩意的表達,文學與音樂是相融的,文學帶領大家感悟到的東西和音樂也是相通的,在我用文學的理解觀望音樂并以文學味較強的表達方式播節(jié)目時,呈現(xiàn)在聽眾耳中的音樂在層面上似乎更為豐富了。實際上,歌曲本身包括旋律與歌詞,如果能很好地從歌詞作為切入點剖析一個音樂作品,那在理解作品的深刻性上真的會邁進一大步。
在大家對一個音樂作品感受力不一樣時,我的這種文學味很強的表達更能直抵人心,更富有感染力。我真的希望通過我的表達,讓更多的年輕人愛上民歌,了解民歌背后的故事,讓民歌融入生活。在節(jié)目中,除了文學味的表達,我也會注意用當代人的思考方式和表達習慣來吸引更多的年輕聽眾,向他們傳遞民歌的美——我想這也是民歌類節(jié)目主持人應該細細琢磨的事。
用情懷直抒民歌的真
我和《歌飛揚》這個節(jié)目是相互感染、共同成長的。到現(xiàn)在為止,我聽有些地方臺做的民歌類節(jié)目都會覺得死板,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節(jié)目是沒有情懷的。就包括在做一些訪談節(jié)目時,我也有很深切的感受,那就是很多人沒有帶著對民歌深深的愛做節(jié)目,他們選的歌和說的話有很多是言不由衷的。
這么多年來,我和《歌飛揚》這個節(jié)目共同成長,其間源源不斷地向對方輸送著情懷,我希望我能通過節(jié)目把這種情懷傳遞給更多的聽眾。
其實,現(xiàn)在聽眾聽廣播音樂也并非都是伴隨式傾聽(一邊忙別的事一邊聽廣播),他們中也不乏很多真正熱愛民族音樂的發(fā)燒友,我每次錄節(jié)目都像是跟他們坐在一起辦一個音樂沙龍,共同分享音樂,感受音樂帶給我們的情懷。
我感覺民歌在表達親情、友情、愛情方面更直接,而且現(xiàn)在新民歌相對于傳統(tǒng)民歌有了很大的改變,有很多低沉婉轉的敘述。我做節(jié)目選歌的一個標準就是選一些有“真性情”的歌曲。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會經(jīng)常收到民歌手給我寄來的碟,一些民歌手的工作室也會跟我套關系,希望我能放他們的歌曲。不過我這個人比較“軸”,選歌靠關系肯定不行。
誠然,民歌在中國多少會承載一些政治任務,這是我不能推開的,但就是那些宣傳意味比較濃的歌曲,我在播出時也會盡量不留太多宣傳的痕跡,爭取做到與其他歌曲自然融合。
用融合復興民歌的路
現(xiàn)在,民歌歌手對市場有了重新的理解、包裝和展現(xiàn),這絕對是好事。相應的,主持人也有責任展現(xiàn)給大家一種多樣性和共融性。
如很多傳統(tǒng)民歌的堅守者就很反對刀郎,很多人質疑他怎么能用一種滄桑的感覺演唱民族歌曲,就很排斥。我覺得我們不要以人云亦云的感覺去聽一首歌,我在節(jié)目中就會說“這是一種方式,一種態(tài)度,這是他的一種致敬的方式或者說很自我的一種表達”。我希望大家對很多東西能夠積極看待,與其排斥,不如用更寬容的方式去觀望民歌的發(fā)展。
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無論發(fā)展成什么樣子,民歌在人們心中留下的記憶是永遠抹不掉的。你可以看看現(xiàn)在的選秀節(jié)目,只要有一個選手唱起了民歌,引發(fā)的那種共鳴和情感的認同是誰也替代不了的。實際上,民歌是有根的,是流淌在民族血脈中的一種情愫,是無法回避、更無法忘記的。中歌榜中很多歌曲都有中國民族文化的根基,無論歌詞、旋律,還是樂器、唱法。
現(xiàn)在融合民族元素的流行歌曲越來越流行,比如周杰倫很火的一首歌《青花瓷》。再說周杰倫的御用填詞人、華語樂壇金牌作詞人方文山,他是一個對唐詩宋詞特別有研究的人,于是能信手拈來那些意境深遠的歌詞。這就是,當你熟悉自己民族歷史上所有精華的時候,才有可能在這個精華之上綻放出一枝花。從這個角度上講,周杰倫和方文山都是很聰明的人,他們懂得如何讓自己的東西在現(xiàn)世與眾不同。
現(xiàn)在很多人抱怨為什么歌沒有原來好聽了,有人回答說因為創(chuàng)作乏力,編曲不行。那么想想看,為什么創(chuàng)作乏力?我想很大原因是因為這些創(chuàng)作者沒有真正俯下身來聆聽大地的聲音,他們前所未有地浮躁著。
不過,也有很多流行歌手和制作人班底浩浩蕩蕩地挺進民族村寨進行采訪和創(chuàng)作,這是非常好的事情,是民歌復興的標志。這也說明了民歌的復興不僅僅要依靠傳統(tǒng)民歌圈內(nèi)的音樂人的努力,同樣也離不開流行樂壇的各路歌手,他們帶來了市場的活力。
鏈接:那些讓我印象深刻的歌手
王宏偉 對新疆深深的眷戀
2008年前后,我正在以每周至少一位歌手的節(jié)奏進行民歌類歌手的訪談。民歌手身上帶有一些本民族的特色和烙印,那些成名歌手也一定有過人之處,如男高音歌唱家王宏偉,他長期生活在新疆,對那邊的音樂有很深的感受。對于新疆音樂,他有非常著名的“西部三部曲”:《西部放歌》《西部情歌》《西部贊歌》。他演繹新疆歌曲的時候有更多的情懷。我經(jīng)常會在節(jié)目中為大家展示一個歌手不為人知的一面,比如王宏偉就是個特別會攝影的人,他每年都會回新疆拍攝那里的風物,比如說胡楊,我看過覺得非常震撼。
閻維文 堅持民族唱法原貌
閻維文是山西人,他把山西人對民歌的熱愛擴充到了很多地方。他喜歡云南民歌,并去當?shù)卦L問了很多民間老藝人,出了一張名為《紅土情緣》的唱片。閻維文尤為可貴的是,他不迎合當下人們的收聽習慣,沒有把流行元素隨意滲透進自己的作品中,而是堅持了民歌最原汁原味的唱法。他認為民歌的包裝和宣傳可以越來越走向市場,越來越像流行歌曲的營銷模式,但民歌的唱法一定是很傳統(tǒng)、很民族的。對于民歌在發(fā)展過程中什么該變什么不該變,閻維文有很獨到的見解,這恰好也是我想傳達給聽眾的。
韓紅 固守藏族人內(nèi)心的純潔
韓紅是一個“通民”歌手(以通俗唱法為主,但唱一些富有民族特色的歌曲;如果以民族唱法為主,加了一點點通俗的感覺,就是“民通”,代表人物是譚晶)。我對韓紅印象深刻是因為她至今仍固守著藏族人內(nèi)心的純潔,并以此執(zhí)著堅持和追求著她認為應該做的事。
韓紅一直做公益,一直致力于幫助那些最底層的人,就是希望人與人之間能多一份信任與真誠。韓紅的想法和做法契合了我想對聽眾表達的:生活本身不需要太多的欲望,很多欲望是我們自己加上去的。生活可以很簡單,可以更質樸,更快樂。
鏈接 與劉慧的職業(yè)對話
音樂周刊:聽說你唱歌著實不錯,為何沒有想過當歌手?
劉慧:當歌手是一個特別辛苦的職業(yè),需要你“削尖了腦袋”在市場中不停地沖,不停地闖——我覺得自己不能勝任這樣的職業(yè)。很多人追求功成名就,我相對淡泊一些,我從沒想過帶著功利心去做一個職業(yè),更不渴望光環(huán)。包括2010年因做了一個《請跟我回家》廣播訪談節(jié)目獲得了中國廣播新聞獎一等獎,這個獎也不是我苦苦尋求的一個結果,就是我關注到了一個別人可能忽略的一個領域。我家庭環(huán)境從小比較寬松,父母認為只要給我一個好的教育就足夠了,我往哪個方向發(fā)展、做到什么程度是自己的事情。而對于我自己,我更多挑戰(zhàn)的是自己,是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nèi)做到最好。
音樂周刊:《歌飛揚》的聽眾大概是哪個年齡段的?
劉慧:主要聽眾群體還是中老年人居多,年輕人較少。年輕人可能更喜歡聽一些老歌翻唱,比如劉歡翻唱的《我生于60年代》這張專輯。
音樂周刊:相比流行樂,民歌還是很小眾。你作為小眾節(jié)目的主持人,有沒有過把民歌發(fā)揚光大的想法?
劉慧:我承認這一點,我就是做了一個很小眾的節(jié)目,我就是要把這個小眾的節(jié)目做好。我不會呼吁大家像熱愛流行歌曲一樣熱愛民歌,我覺得那不現(xiàn)實,很多事物的發(fā)展過程就是這樣的,市場注定了民歌是很小眾的。不過,之所以還存在《歌飛揚》這類民歌節(jié)目,就是因為喜歡民歌的群體雖然小眾,但是固定,電臺多元化的節(jié)目類型還是非常符合市場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