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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碾房(中篇小說)

        2014-04-29 00:00:00孫泉喜
        西部作家 2014年2期

        孫泉喜,蒙古族,中國作協(xié)會員、中國電影家協(xié)會會員,內(nèi)蒙古作協(xié)委員、影協(xié)理事,興安盟作協(xié)主席,內(nèi)蒙古首批簽約作家。在《當代》、《民族文學》、《草原》等省級以上刊物發(fā)表過近百萬字的文學作品,著有《牧村》、《大草原》、《孫泉喜小說選》三部小說集,編劇的劇本《想去歐洲當村長》、《望火樓》、《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愛在原野上》、《圣水奇緣》已拍成了電影,其中前三部已在央視六套播出。獲得過內(nèi)蒙古“索龍嘎”文學獎,三度獲內(nèi)蒙古“五個一工程” 獎。

        那年我捉迷藏玩兒,悄悄躲進碾房時,看見麻保像個嗅到了葷腥的狗一樣,圍著巧姑屁股后面團團轉(zhuǎn)。當時巧姑正在簸米。她的胸部隨著簸米動作,仿佛在懷里揣了兩只不安分的兔子一樣活蹦亂跳著,麻保的兩只玻璃花眼球也隨著上躥下跳。他們對我的潛入毫無察覺。我躡手躡腳繞過碾子,躲進了角落里。

        這個碾房是個一間半土坯房,坐西朝東。用柳條編成的門,縫隙很大,既不遮風也不擋雨。一米見方的窗戶,沒安玻璃也沒糊窗戶紙,用塑料布胡亂釘在上面,被火燎煙熏得變成了黑塑料布。碾房里,巨大的碾砣子在牲口的拉動下圍著軸在碾盤上一圈又一圈地滾動,磨米磨面解決全村三十多戶人家的吃飯問題。碾房的墻角里堆放著一堆木頭桿子,木頭桿子后面正好能蹲一個人。我藏進去,太妙了!從木頭桿子夾縫中往外看,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但外面的人卻看不著我。正在這時,麻保就動作開了,先是借口幫忙在巧姑身上磨來蹭去,接下來的動作更加膽大妄為。巧姑巧妙地躲閃著??墒撬蕉汩W麻保越加猖獗,竟然把禿爪伸向了巧姑活蹦亂跳的部位。我恨巧姑不搧他嘴巴子。

        麻保是個老光棍兒,他不姓麻,也不名保。麻保滿臉麻子,兩只眼睛有玻璃花。麻保干不了重活兒,當生產(chǎn)隊長的姐夫給他安排了一個倉庫保管員的工作。一開始大家叫他麻子保管員,后來簡稱麻保。麻保一邊當倉庫保管員,一邊兼職碾房的管理員。碾房管理主要是打掃衛(wèi)生和排序管理。打掃衛(wèi)生比較簡單,每天打掃碾道上的驢糞蛋和碾房里的垃圾。排序管理就比較復雜了,每年進入秋季,磨米磨面的人家逐漸多起來,全村只有一個碾房,不夠用,人們就想了一個笨辦法——在碾盤上扔笤帚排隊,誰的笤帚在前誰先磨面。后來總有人做手腳挪動占碾子的笤帚,因此也鬧出了不少打架斗毆事件,隊長只好派專人管理排序,這就成了麻保至高無上的權力。

        麻保的禿爪剛要攥住巧姑的奶子時,我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咳嗽兩下,動作很大地從角落里走了出來。麻保一驚,知趣兒地縮回禿爪。他惱羞成怒地瞪著我,并握緊拳頭像是要揍我。但他到我跟前一看,不敢動手了。因為我爸是生產(chǎn)隊的會計,隊長有時也給會計三分面子,何況一個麻子保管員,量他不敢動我毫毛。我很男子漢地站到巧姑身邊。巧姑第一次用那種柔柔的目光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這一看不要緊,我的渾身血液忽地涌上來,心跳加速,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占據(jù)了全身。

        回家后,我把麻保要欺負巧姑的事情給我媽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我媽卻說,嗐,蠅子不叮沒有裂縫的雞蛋。

        我沒懂。那年我才七歲。

        演繹了一場小英雄救美女的故事以后,我徹

        底放棄了捉迷藏之類乏味的游戲,時不時潛入碾房,藏匿在木頭桿子后面,窺視大人們的私密,好不過癮。有一次,我媽正在磨面,我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其中還有巧姑。男人不在的場面,女人瘋起來真放肆,竟然裸出乳房比大小。比來比去只見巧姑未“參賽”,大家蜂擁而上,活脫脫把她的乳房拿了出來。

        尖嘴婆尖叫一聲,哇,你們看,她的奶子竟然這么漂亮,我以為奶了四個孩子還不得變成了一個皮馕!

        我也發(fā)現(xiàn)了,那乳房確實好看,就像我爸有一次去城里買回來的饅頭一樣,白白的,圓圓的,膨膨脹脹,好饞人。大家都湊過去仔細欣賞,巧姑卻滿臉羞色地把它掖回衣服里。尖嘴婆不甘心,用尖刻的話來刺激巧姑,我們看一下不要緊,麻保要是看上了,那可不得了。

        巧姑一聲嘆息說,別提他,煩死了。

        我媽插話說,巧啊,你為啥讓你丈夫去牧場?我真有點替你擔心。

        巧姑的臉色由紅變白說,唉,別提了,我也不愿意讓他去??墒撬灰诩遥焯熳聊ツ屈c事兒,愁死了。這四個孩子已經(jīng)養(yǎng)活不起了,再生下去可咋辦呢?

        不久,我被我媽送進了村小。我上學時恰巧跟巧姑家的三姑娘一個班。我和三姑娘從小在一起玩耍。三姑娘長的和她媽一樣漂亮,就是營養(yǎng)不良太瘦。我常常把家里好吃的東西偷偷拿出去給她吃。班里同共七個同學,三男四女。我和三姑娘關系自然非同一般,遺憾不是同桌。班主任是個極端女權主義女教師,怕女生受欺負不讓男女同桌。那也沒能擋住我和三姑娘的私通。

        上學后不像以前那樣隨時潛入碾房看大人們的游戲。但好在碾房正挨近學校,我能及時掌握巧姑的動向。不知為什么,自從那次巧姑用柔柔的目光看我一眼后,我關注巧姑的程度已經(jīng)大大超過了對我媽的關心。尤其巧姑在碾房的活動對我有著極其強烈的吸引力。我能夠準確無誤地認出巧姑家占碾子的笤帚。我每天去偵察一下,只要發(fā)現(xiàn)巧姑家笤帚排前了,我必定提前潛入碾房。

        在碾房昏暗光線下,巧姑的一舉一動,都像優(yōu)美的舞蹈一樣,強烈地勾引著我的沖動。當她磨面的時候,一層白白的面粉落在臉上,掩飾了原有的臘黃色,顯得如少女般楚楚動人。有時她不戴頭巾,頭發(fā)落滿細細的面粉,使我想起在銀幕上見過的白毛女,心中產(chǎn)生無限的愛憐,恨不得變成王大春把她救出火坑。事過多年后,當我回憶當時的感覺,不得不承認一個不容置疑的實事,那就是當時我在暗戀巧姑。

        巧姑的丈夫長年在牧場放牧,偶爾回來領取人吃馬喂的糧食,全家人歡天喜地。因為巧姑的丈夫回來時總能帶來些牛羊的頭蹄下水,這對長年見不著葷腥的他們家來說比過節(jié)還高興。我從三姑娘的臉上看出來她爸回來了,她兩片薄嘴唇油亮油亮的,兩只眼睛黑亮黑亮的。她把我招呼到碾房里。當時碾房里沒有人。三姑娘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是個煮熟的羊蹄。

        三姑娘說,快趁熱吃吧。

        我猶豫著說,這東西能吃嗎?

        三姑娘說,可好吃呢,快吃吧!

        我小口咬了一下,筋筋道道的好吃,便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三姑娘站在我旁邊喉結(jié)不停地上下蠕動,我就知道她還沒吃就把自己分到的羊蹄拿來讓我品嘗了。于是我就把羊蹄送到她嘴邊說,咱們倆吃,一個人吃沒味道。

        她狠狠咬了一口。就這樣,我們倆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一個羊蹄吃光了。

        羊蹄太好吃了,余味未盡,回家要求我媽給我煮羊蹄。我媽奇怪地瞪起眼睛說,羊蹄?那是狗才啃的東西。

        我無言以對,又找不到比羊蹄更美味的東西,只好再一次潛入碾房尋求刺激。

        不一會兒,巧姑的丈夫牽著毛驢來到碾房。他是一個整天冷著臉的漢子。等了半天,麻保肩上扛著半面袋子玉米來了。巧姑的丈夫一看就火了,說,就這點玉米夠吃一個月嗎?

        牧場養(yǎng)著許多牧羊狗,狗飼料由生產(chǎn)隊供應,給多給少當然是麻保說了算。麻保不耐煩地說,這是狗飼料,你們他媽的人也吃當然不夠了。

        巧姑的丈夫氣白了臉罵道,你他媽罵我們搶狗食?

        巧姑的丈夫掄圓胳膊,給了麻保一巴掌。麻保捂著挨拍的半邊臉懵半天,突然起腳照著巧姑丈夫的襠部踢過去,巧姑的丈夫機敏地往后小跳

        一下,躲過了一次滅頂之災。二人扭打起來,像發(fā)情爭雄的惡狗,咬得難解難分。驢嚇跑了。我也嚇得直想跑,但跑不出去,他們兩人堵在門口打得血肉橫飛。

        這時候巧姑牽著逃走的驢風風火火趕來了。巧姑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丈夫勸回。麻保呼哧呼哧喘著氣,滿臉淌血,鼻子嘴巴都挪位了,顯得異常猙獰。巧姑遞過去一塊手帕,麻保不接,顯然還在氣頭上。

        巧姑說,麻保啊,不管怎么說你也是生產(chǎn)隊的一個小頭頭,跟一個羊倌生什么氣?別人知道了會笑話你。

        麻保仿佛舒坦了不少,接了手帕,先是把它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然后才輕輕擦著鼻血。巧姑指著半面袋子玉米說,那么多狗,這點玉米哪夠吃一個月呀?都知道你是紅管家,但也不能這樣刻薄嘛。快去,再拿點兒來。

        麻保二話沒說,屁顛屁顛地去了。

        那天晚上,巧姑快把狗飼料加工完的時候,她丈夫趕著勒勒車來了。巧姑對丈夫說,你到門口看著,有人來就咳嗽兩聲。

        巧姑的丈夫不解地瞅瞅巧姑不動。

        巧姑說,快去呀,瞅啥,不認識你老婆了?

        她丈夫很不情愿地走到了門口。巧姑動作麻利地把狗飼料分成兩下,分別裝在兩個面袋子里。巧姑的丈夫回過頭來問,你要干啥?

        巧姑壓低聲音說,這一袋子扔家里,別讓人看見了。你那幾個崽子都快餓死了。

        巧姑的丈夫一下?lián)ё∏晒?,親著她的臉說,辛苦你了,我的好老婆。

        巧姑軟軟地靠在丈夫的肩上,渾身抽搐著,她哭了。她丈夫低下頭親著巧姑的臉、額頭和頭發(fā)。巧姑突然緊緊抱住丈夫的腰,嘴里囁嚅著什么。此刻,他丈夫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解開了巧姑的褲子。

        巧姑說,干什么?不行。

        巧姑的丈夫說,這幫崽子一見我就瘋,整晚不睡。老太太也一個勁哼哼……

        巧姑說,等我們蓋起了大房子就好了。

        巧姑的丈夫說,那是下輩子的事兒,我等不了。

        巧姑的丈夫不由分說把巧姑抱到墻角里去了。由于燈光昏暗,還有碾子擋在中間,我使出吃奶的勁還是看不清那個角落里的節(jié)目,只聽見哼哼唧唧的聲音。最后聽見巧姑說,別在里面射,再懷孕咋辦?

        晚上,我躺在炕上,反復琢磨巧姑的那句“別在里面射,再懷孕咋辦?”我不懂。第二天看見巧姑,我的臉不由發(fā)燒起來。但巧姑卻若無其事地做著沒完沒了的家務活兒。當時我心里想,大人的臉皮真厚。

        我很長時間沒去碾房。上次巧姑在碾房里向她丈夫示愛的丑態(tài),大大損傷了我的自尊,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因此而大打了折扣。此事在我幼小的心靈中無端增添了一份煩惱。我想去碾房看巧姑,又不愿去看她。一種愛恨交織的情緒一直困擾著我。于是,我在課堂或課余時間不自覺地多看幾眼三姑娘。她長的真像巧姑,就是太小。我多么希望她盡快長大,長成跟巧姑一樣的女人。

        有一天,我把三姑娘領進了碾房。那是一個冬天的灰暗日子,天空仿佛要下雪,遠近一片灰蒙蒙。碾房里空無一人。我看著三姑娘凍得通紅通紅的臉蛋,越看越像巧姑。我禁不住一把抱住了三姑娘。

        三姑娘掙扎著說,你要干什么?

        我說,天氣太冷,我給你暖和暖和。

        我把手伸進三姑娘的衣服里亂摸起來。三姑娘咯咯笑。三姑娘說,你的手太涼了。

        我不停地摸索,三姑娘笑得快喘不過氣了,后來她生氣了,說,完了,我尿褲子了。

        我很失望地松開手。

        我們從碾房走出來,看見巧姑背著半麻袋糧食正往碾房走來。我看見巧姑穿一身臃腫的棉衣,頂著寒風艱難地走著。我突然不恨巧姑了,上前去幫她拿簸箕。巧姑用手摩挲了一下我的頭發(fā)說,這孩子真懂事。

        一股自豪感在我心中升騰,瞅一眼三姑娘,發(fā)現(xiàn)她正直勾勾地瞅我。

        我小學三年級那年,家鄉(xiāng)發(fā)生了水災。前一年是旱災,老天爺幾乎沒下雨。憋了一年的水第二年全下下來了。入夏以后,天空總是被陰云遮擋著,幾乎天天下雨,整個夏天沒見到幾縷陽光。那一年,沒有多少人家有存糧,碾房顯得格外冷清。

        我媽一邊埋怨著老天爺一邊磨面。我在旁邊破口大罵老天爺。我媽說,不能罵長生天,要折壽。我正琢磨怎么個折壽時巧姑來了。巧姑臉色有點發(fā)黑,眉宇間凝結(jié)著一絲愁緒。她一邊幫著我媽干活兒,一邊不自覺地唉聲嘆氣。

        我媽說,巧啊,家里是不是沒有吃的了?

        巧姑憋了半天說,老婆婆想吃蕎面餃子,愁死我了。

        我媽說,人老了,尤其有病,她就饞嘴。

        巧姑說,可是家里哪有蕎面,玉米面糊糊都快吃不上了。

        我媽想了半天說,你沒跟麻保說嗎?生產(chǎn)隊的倉庫里有蕎麥,那是用來招待上邊來的干部,借點應該行吧。

        巧姑的臉上推出紅潮說,他那個人……

        我媽把手里的篩子交給巧姑,說,我回家看看,家里好像還有一點蕎面。

        我媽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紙包,里面大概有兩碗面。我媽對巧姑說,家里只有這點蕎面了,你拿回去給老太太包一頓餃子吧。

        巧姑千恩萬謝走了。

        我奇怪地問我媽,媽,咱家不是還有一面袋子蕎面嗎?

        我媽瞪我一眼說,去,你傻呀?

        由于陰雨連綿,道路泥濘,勒勒車無法行走,巧姑的丈夫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隊長估計到牧場的人和狗都沒有吃的了,準備派人送米面和狗飼料。隊長把加工米面和狗飼料的任務交給了麻保。那時候我和三姑娘正在碾房門口捏泥猴玩。麻保用玻璃花眼球盯著三姑娘說,快回家把你媽叫來,這米面是給你爸加工的。

        三姑娘去了。我知道又有戲看,提前潛入碾房躲在那個角落里蹲坑守候。

        我擔心巧姑不來,沒想到巧姑很快就來了。起初麻保當主角巧姑打下手。后來巧姑嫌麻保笨手笨腳礙事,就主動擔當主角。巧姑干活兒真利索,動作像旋風一樣。麻保只有在一邊傻傻地欣賞的份兒,根本伸不上手。麻保閑下來了,又開始磨磨蹭蹭地圍著巧姑轉(zhuǎn)悠。巧姑仍是巧妙地躲閃著。后來麻保的手膽大妄為地伸向巧姑的腰部。我的心砰砰跳。我恨不得跳起來砍斷那個禿爪子。終于,巧姑把他的手推開,轉(zhuǎn)過身來與麻保對峙。我以為巧姑一定會給他一記耳光,或給他一頓臭罵。麻保也預感到下場不好,做出隨時逃遁的姿勢??墒牵晒脜s說,麻保,家里沒有吃的了,借給我點糧食吧。

        麻保仿佛沒聽懂,愣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麻保說,拿吧,就從這些加工的米面里拿,還借什么?隨便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兒。

        巧姑嫣然一笑。我第一次看見巧姑笑起來如此燦爛。麻保蠢蠢欲動。麻保說,但是,有個條件,你讓我摸一下。

        巧姑收斂笑容說,摸啥?別胡來。

        麻保嬉笑著冷不防一下子抓住了巧姑的乳房??磥硐率植惠p,只見巧姑“嗷”一聲喊,抬手搧麻保的麻子臉,麻保閃人逃掉了。巧姑一邊罵著麻保一邊往面袋子里狠狠裝米面,沒少裝。

        那年的七月份村里來一幫青年,男男女女都穿著細腿褲子,倍兒精神。村里人叫他們是知識青年,簡稱知青,說是從大城市來的。知青們的到來把沉寂的村落一下子熱鬧起來了,他們所到之處都帶著一股新鮮空氣,充滿歡聲笑語。

        我特羨慕知青們,尤其羨慕他們的細腿褲子,幾次要求我媽把我的褲子改成他們那樣的細腿褲子,被老娘臭罵了一頓,那褲子有什么好?兜住屁股溝子好受???

        好不好受我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好看。

        有個叫姚金花的女知青,穿著兜屁股溝的細腿褲子在前面一扭一扭走道,我就神不守舍地跟著走。她的長腿,她的翹臀,使我充滿了愛意。我足足跟了大半天,把姚知青煩得找來她的男友張大力,不知向他嘀咕了什么。張大力朝我招招手,我以為他要給我糖果。因為在這之前我沒少吃到他們從城里帶來的那種軟糖,好吃極了。我剛走到他跟前,他說,小崽子,還挺色呢!

        張大力嗖地抓住我的兩個耳朵,把我提了起來。我兩腿懸空,第一次領教了知青的厲害。我的耳朵紅腫鉆心疼了好幾天,我媽問這是怎么了?

        蚊子咬的。我沒敢實說。

        知青來的頭幾個月,生產(chǎn)隊里很照顧他們,派專人給他們做飯。后來就不照顧了,說是讓他們自己鍛煉。做飯他們還能湊合,磨米磨面他們就湊合不了,只能從頭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那時候麻保很想承擔這一光榮使命。麻保找到當

        隊長的姐夫,用玻璃花眼球直直盯著隊長懇求道,姐夫,知青磨米磨面的事,讓我給他們當指導吧,行嗎?

        隊長撲哧一下笑了說,你會指導嗎?連一句體面的漢語都不會說。

        我會!麻保不服氣地梗著脖子。

        你會個屁!上次跟人家張大力吵架,罵人家說,八輩兒祖宗你下來,王八犢子我在這等你。這叫會呀?隊長不耐煩地揮揮手。

        麻保蔫兒了。

        恰在這時巧姑有事來找隊長。隊長眼睛一亮說,就你了!

        這樣,巧姑在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取代了麻保,當上了知青的指導老師。

        碾房里更加熱鬧起來。我時不時潛進碾房,躲在木頭桿子后面,滿足我的好奇心。

        知青們學磨面的第一天就出了事。姚金花是個樣子貨,干重活兒十個不頂一個。于是知青們推舉她做飯?!扒蓩D難為無米之炊”,做飯自然要涉及到磨米磨面。姚金花牽著生產(chǎn)隊的一頭驢,裝模作樣地往碾房走來,驢背上馱著一袋米,后面有張大力保駕。我先期潛入碾房等著看熱鬧。當時我是很膽怯,害怕被張大力逮住薅耳朵。但我又好奇,特想看看巧姑怎么指導知青。可是,巧姑還沒來得及指導,張大力就被驢踢翻在地。

        當時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張大力笨拙地套驢。張大力先給毛驢戴上了眼罩,然后把枷板套在驢脖子上。一切進行得還算有章法,連他自己都滿意地微笑著向姚金花炫耀。恰這時他不小心碰了一下驢屁股。驢一驚,抬起腿閃電般踢了過來,不偏不倚踢在張大力的小腹上。張大力慘叫一聲倒下去,捂著小腹半天喘不過來氣。我高興得差點歡呼毛驢萬歲。而巧姑卻嚇白了臉,嘴里一個勁地叨咕,驢屁股摸不得呀,驢屁股摸不得呀。姚金花哭喊著上前,不由分說扒張大力的褲子,張大力卻捂著襠部不讓看。不一會兒來了幾個男知青,把張大力抬走了。

        我一直處在興奮狀態(tài),心里感激著替我報仇的這頭毛驢。

        真所謂禍不單行,那天姚金花也受傷了。也許姚金花滿腦子想著張大力的那個地方受沒受傷,所以對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沒太理乎。雖然巧姑手把手地教她,她仍不小心讓碾砣子壓了一下手指頭。傷情雖不是太嚴重,但她左手的小拇指甲還是與手指頭無情地告別了。

        我從小就是個憐香惜玉的情種,對姚金花的不幸受傷心里還是痛了一下。

        碾砣子在碾盤上不停地滾動著,發(fā)出吱吱吜吜的聲音。那是碾子的軸承缺油了。巧姑回家取來了豬油。巧姑的后面跟來了四個孩子。巧姑在碾子的軸承上抹了一點油,鬧心的吱吜聲戛然而止,卻換來了孩子們的喊叫聲,媽媽,我餓!

        我知道他們家又沒有吃的了。姚金花看著這個場面驚呆了,仿佛忘記了手指頭的疼痛,瞪大眼睛看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不禁問巧姑,他們都是你的孩子嗎?

        巧姑的臉不由紅了。巧姑不好意思地跟姚金花說了幾句悄悄話。姚金花不停地點頭,然后動手在面袋子里裝了小半下子面,交給了巧姑的大兒子。四個孩子仿佛得到了救命稻草般歡騰著離去。

        陰雨一直下個不停。我家的外屋神奇般地冒出一個泉眼,汩汩往外淌水。巧姑的丈夫依然被困在牧場不能回來。巧姑從我家借了一面袋子玉米去碾房加工。我還是抵不住誘惑去尋求刺激。

        巧姑一邊磨米一邊流淚,我心里也莫名地惆悵。直到姚金花來了,巧姑才停止了哭。那時候姚金花的傷已經(jīng)痊愈,她還是很虛心地前來接受再教育。我對姚金花越來越有好感了。

        外面又下起了滂沱大雨。姚金花忽然躁動起來,她走到門口又踅足回來,又走到門口又回來。巧姑看出了問題,問她,要上廁所嗎?

        姚金花點頭。但她們倆都沒帶雨具。巧姑指了指我貓著的角落。姚金花一臉難為情地蹲進我的旁邊,噼里啪啦一陣腹瀉。臭氣直沖我的鼻子,但我只能忍受不敢抗議。我也真不容易,好在這次真切地看見了曾經(jīng)讓我產(chǎn)生愛意的翹臀,觸手可及,可我不敢。姚金花忽然“呀!”了一聲。我以為她發(fā)現(xiàn)了我,嚇出一身冷汗。巧姑問,怎么了?

        姚金花說,忘帶紙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知青們是用紙來揩屁股,而我們鄉(xiāng)下揩屁股的紙全被長輩們卷煙抽了。

        巧姑從地上撿了一節(jié)小木頭棍兒遞給姚金

        花。

        能行嗎?姚金花無不擔憂地問。

        行,我們這兒的人都用這個揩屁股。巧姑答。

        姚金花無可奈何地接了木頭棍兒。巧姑拿起麻保用來搞衛(wèi)生的鐵鍬,把姚金花的排瀉物扔了出去。

        我長大以后每當回憶起這件事,就忍不住想,姚金花那次用的那節(jié)小木頭棍兒,大概是她接受的最深刻的一次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吧。

        慢慢的,姚金花出徒了,能夠獨立加工米面。巧姑偶爾過來關照一下。張大力只要有空就跑來給姚金花作伴。那時我已經(jīng)窺視成癖,尤其關注張大力和姚金花的隱私。

        碾房里只剩下姚金花和張大力的時候,他們總是做些很刺激的小動作。在那之前“接吻”這個概念在我腦子里是空白,從來沒看見過我們的長輩們做過這種樣板,也不知道人類是經(jīng)過男女交合以后生產(chǎn)后代,總以為男女一結(jié)婚不用做什么就能生孩子。當張大力摟住姚金花的細腰把嘴唇咬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里直癢癢。后來我把三姑娘帶到碾房里模仿他們的動作,不曾想,三姑娘一把推開我,使勁擦著自己的嘴唇說,真臟!

        我大失所望。

        有一次,當姚金花和張大力接吻不可開交時,拉碾子的母驢停下來撒尿,滴答幾滴后不尿了,歪過去脖子吃碾盤上的米。姚金花急忙拿起笤帚打毛驢。毛驢又不緊不慢地走起來。不一會兒張大力和姚金花又接吻,母驢也停下來撒尿,照舊滴答兩滴尿。此時母驢正在發(fā)情,門口已經(jīng)來了好幾頭公驢正虎視眈眈地等著。后來有一頭膽大包天的公驢徑直闖進碾房,趴在了母驢身上。我知道它們在干什么,在鄉(xiāng)下這類風景隨處可見,不足為奇。但對城里來的兩位知青卻有著異乎尋常的刺激,他們停止了接吻,聚精會神地欣賞著毛驢交配。張大力還彎下腰仔細查看著細節(jié)。之后可能覺得光是查看不過癮,兩人就進行實踐,迫不及待地模擬動物交配,真讓我大開了一次眼界,原來人和動物都一樣。

        時隔多年以后,我和三姑娘也在碾房里進行過一次模擬,那是我體驗男女生活的第一次模擬考試,對于考試成績自己覺得很滿意。

        老天爺還在不依不饒地下著雨。莊稼和草場全被水淹,站在門口望過去,田野一片白茫茫。據(jù)說這是歷史上罕見的水災。

        從三姑娘的臉上看出她爸還沒回來。三姑娘說,我奶奶快要死了,她天天喊我爸的名字。三姑娘說著說著泣不成聲。我的眼淚也模糊了視線。我學著張大力擁抱姚金花的姿勢,親了親三姑娘的臉蛋,她沒有反抗。

        第二天,聽說鄉(xiāng)里要來干部檢查災情慰問災區(qū)。隊長派麻保磨蕎面,準備招待鄉(xiāng)干部。麻保不愿意干這活兒,又讓三姑娘去叫巧姑。可是巧姑沒來,說是婆婆病重。我很失望,但又不甘就此罷休,仍堅持蹲在角落里期盼奇跡出現(xiàn)。果真,盼來了巧姑。

        巧姑來時穿了一條知青的細腿褲子,顯得又年輕又漂亮。我想,這條褲子一定是姚金花給她的。自從巧姑遞給她一節(jié)小木頭棍兒以后,她們便成了親密無間的好朋友。巧姑的舊褲子大概是她結(jié)婚時做的,一直沒更新,補丁加補丁,如果不是穿在巧姑身上,人們一定嗤之以鼻??上肭晒玫鸟厚缓挽n麗了吧?穿了知青的細腿褲子以后,別說麻保,就是知青們也自嘆弗如。

        麻保癡呆呆地看著巧姑說,喲,真性感,饞死我了。

        我心里一陣惡心。

        巧姑手里端著一個小盆子。巧姑說,借給我一點蕎面吧,老婆婆想吃點蕎面湯。

        麻保樂了。麻保說,你讓我再摸一下。

        巧姑說,你這叫乘人之危。

        麻保嬉皮笑臉地說,反正摸過一次了,再摸一次怎么地?

        巧姑罵他卑鄙。不料,麻保突然抱住了巧姑。巧姑奮力反抗。此時麻保已經(jīng)變成了紅眼狼,別說巧姑反抗,就是拿槍抵住他的胸口也不一定放手。于是,二人扭打到一起。在撕扯中巧姑的褲子掉了下來,裸出漂白的大臀。我不忍目睹,怕褻瀆了巧姑。但我又怕巧姑吃虧。情急之下我忽然想到了我媽。媽媽永遠是孩子心目中的大救星。趁麻保和巧姑激烈撕打無暇顧及我時,我嗖地跑了出去。

        當我領著我媽跑回碾房時,巧姑已經(jīng)走了,只有麻保在那里連喘氣帶咳嗽整理著衣衫。我

        媽嚴厲地問,巧姑呢?

        麻保不理。

        我和我媽順著哭聲趕到巧姑家。巧姑家一片嚎啕。巧姑的婆婆直挺挺躺在炕上咽氣了。巧姑手里端著空盆子哭成了淚人。

        天終于放晴了,季節(jié)也到了秋天。知青點門前的馬樁子上拉起了一條又一條的行李繩子,繩子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衣服,在刺眼的陽光下格外撩人心魄。

        姚金花把洗完的衣服拿出去晾曬時,我偷偷地去偵察了一下,除了幾條細腿褲子以外,還有幾件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胸罩和小褲衩之類。

        各家各戶也都學著知青,把受潮的被褥拿到戶外晾曬。一時間滿屯子都變成了花花綠綠的世界。唯有碾房依舊是老面孔,它從來沒有因為季節(jié)和氣候的變化而改變過容貌。

        開學第三天早晨,我照舊第一個來到班級。隨后三姑娘也來了。那時候我和三姑娘已經(jīng)默契到不用言語的程度。三姑娘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薄嘴唇也油亮油亮的。

        我問,你爸回來了?

        三姑娘點頭,迅速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紙包。我知道一定是煮熟的羊蹄。三姑娘說,不是羊蹄,是羊頭肉。

        三姑娘把紙包打開,一股香味直撲鼻子。三姑娘說,你吃吧,我已經(jīng)吃過了,這是我媽讓我?guī)Ыo你的。

        香噴噴的羊頭肉,使我食欲大振。我吃著吃著羊頭肉,眼前浮現(xiàn)巧姑臘黃的臉。我吃了一半不吃了,把剩下的一半包好交給三姑娘。我說,我已經(jīng)吃飽了,這一半拿回去讓你媽吃吧,她一定沒吃著。

        三姑娘順從地點了頭。

        開學后很難像以前一樣自由光顧碾房尋求刺激。然而,巧姑丈夫的回來又一次勾起了我極大的興趣。我預感到今夜必定有好戲。晚上是我業(yè)余時間,恰好用來滿足我業(yè)余愛好。我早早吃完晚飯,提前潛入碾房,做好了一切準備。

        這次是巧姑的丈夫和麻保一起過來的。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們倆一路罵罵咧咧走來。進了碾房,巧姑的丈夫還在罵,你他媽連狗都不如,你有點人性嗎?

        麻保反唇相譏,你他媽才沒有人性呢,我少照顧你們家了?沒良心的王八犢子!

        你罵誰?巧姑的丈夫不知哪來的那么大脾氣,鉚足了勁往麻保的襠部踢去。麻?!翱浴绷艘宦暤瓜氯ィ乖谀氲郎?,渾身抽搐著,玻璃花眼仁直往上翻。巧姑的丈夫好像還不解氣,照麻保的肋下又踢了一腳,見麻保不動了才回身走了。

        我嚇癱了。麻保在那里一動不動地躺著,我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墒牵s過了十來分鐘,麻保卻“吭”了一聲,接著想坐起來,幾經(jīng)掙扎沒能如愿。他開始“哎喲,哎喲”地喊叫。

        不一會兒,隊長領著一伙人匆忙闖進碾房,把麻保抬走了。顯然,巧姑的丈夫自首了。

        麻保被送往醫(yī)院。巧姑的丈夫被警察帶走了。

        碾房里一下子冷清下來。巧姑來碾房磨米磨面,每次都要領孩子來為自己作伴。有時候姚金花來陪巧姑。姚金花和巧姑已經(jīng)成了最好的朋友,她們之間好像沒有什么秘密。有一次,姚金花撩開衣襟讓巧姑看她的肚子。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姚金花那么胖,肚子那么大。巧姑還摸了摸她的肚皮。兩人不知嘀咕了什么,姚金花趴在巧姑的肩上哭了起來。巧姑也陪著落淚。我摸不著頭腦,只是從木頭桿子后面傻呆呆地看她們哭。

        第二天,我媽正磨面時,尖嘴婆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尖嘴婆說,不好了,那個姚知青懷孕了!

        我媽張口結(jié)舌,半天才疑惑地問,能嗎?還沒結(jié)婚。

        正說間,姚金花從碾房前面路過,我媽和尖嘴婆一起湊到門口,像觀察怪物一樣仔細端詳起來,直至姚金花的影子消失在樹林里。而后,我媽和尖嘴婆兩人開始破口大罵,什么難聽的話都罵了。

        生產(chǎn)隊的母驢和姚金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膨脹起來。母驢的肚子膨脹了無人問津。而姚金花的肚子膨脹了,村里人就用一種審視盜馬賊的眼神看她,看得姚金花貓在宿舍不敢露面。村里人歷來對未婚先孕者是異常鄙視的。后來張大力把姚金花送回了城里。此后我再也沒看見姚金花的細腿褲子和她那性感的翹臀。

        我突然對窺視興趣索然,一心伏在學習上,偶有機會就陪三姑娘偷偷鉆進碾房對她進行安慰。因為她父親一直沒回來,三姑娘的情緒低落到極點。三姑娘像一只溫存的貓一樣靠在我懷

        里,先是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說,我爸被帶走已經(jīng)兩個月了,我想我爸爸了。

        三姑娘哭泣。我便安慰性地使勁摟她。

        三姑娘哽咽著說,我擔心爸爸會坐牢,我們家可咋辦???

        我似乎覺出問題的嚴重性,安慰她說,不可能坐牢。

        我說完自己心里都沒底??墒侨媚锞谷徊豢蘖?。

        快入冬的時候麻?;貋砹?。麻保養(yǎng)胖了,頭發(fā)理得也很利索。聽大人們在私下議論說麻保徹底廢了。怎么廢了呢?我?guī)状稳パ芯柯楸?,沒看出所以然。在我再三追問之下,我媽告訴我說麻保下邊的那個東西被巧姑的丈夫踢壞了。當時我高興得蹦了起來。后來聽說巧姑的丈夫因此被判刑兩年半。

        巧姑一下子變老了。巧姑的臉上出現(xiàn)了皺紋,明亮的眼睛凹陷下去變得暗淡無光,烏黑的青絲也出現(xiàn)了白發(fā)。巧姑來碾房加工米面時,我跟著三姑娘去碾房。巧姑的動作不像以前那樣靈巧了,而是變得笨拙,且常常顧此失彼,還常常無端地發(fā)呆。這時候三姑娘便大顯身手,搶過巧姑手里的簸箕像模像樣地簸米。我發(fā)現(xiàn),一個小巧姑在悄然長大。

        我一直關心著姚金花什么時候回來的事情。那時候我小學馬上畢業(yè)了,姚金花沒有回來,而是來了一個瘦高個子男人,據(jù)說是姚金花的哥哥。他一直繃著臉,跟誰都不說話,收拾著姚金花的行李。張大力主動上前幫忙,高個子蠻橫地說,滾一邊去!

        高個子猛地推一把張大力,張大力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再不敢熱情。高個子把行李一卷,扔到軍用吉普車里開走了。車里坐著一位首長模樣的軍人,始終沒下來。后來聽說他就是姚金花的丈夫,比她整整大了二十歲。

        張大力很長一段時間萎靡不振。起初我幸災樂禍,后來不知不覺產(chǎn)生了同情心。有一天張大力來我家,他對我父親說,大叔啊,我想去牧場放牧,隊長不讓去,請您跟隊長說一下,讓我去吧。

        我爸說,牧場很艱苦的,你不行吧?

        我從旁邊說,爸,你就讓他去吧。他行!

        張大力第一次用看大人的眼光看著我點點頭。在我死磨硬纏下,我爸真的跟隊長說成了此事。

        張大力臨去牧場前給了我一個口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謝謝你,老弟。這個口琴是姚金花送我的,她現(xiàn)在背叛了我,我留著它沒什么意義,你拿去玩兒吧。

        我本想不接,因為當時我也不會吹口琴,但聽說是姚金花的,就鬼使神差般地接收了,并把它一直保存至今。

        為了維持巧姑一家的生活,生產(chǎn)隊里讓巧姑承擔了姚金花的角色——給知青磨米磨面,一天記五個工分,頂半個勞力。

        沉重的碾砣在碾盤上徹夜轉(zhuǎn)個不停,吱吜吱吜的聲音也徹夜響個不停,也許碾子的軸承又缺油了。在昏暗的燈光下,巧姑蓬頭垢面地圍著碾子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我終于小學畢業(yè)了,要去離我們屯子很遠的鄉(xiāng)中學去念書。第一次出門到外地,我興奮得一夜未眠。我們班考上中學的只有我和三姑娘。我在腦子里千百次地設計著我們兩個人的未來,一直設計到我們一起大學畢業(yè)被分配在城里工作并成家為止。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入睡。突然有人敲門。我媽說三姑娘叫你。我高興地跳了起來,到門口一看,看見三姑娘把很少穿的蘭底白花對襟衣服穿在身上,還梳了兩個小辮子,顯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漂亮。我愣半天才問,這么早就出發(fā)?我還沒吃飯呢。

        三姑娘沒接我的話,拉住我的手直奔碾房去。

        黎明時分的碾房,在黑暗中像一座莫大的墳墓一樣靜默著。我和三姑娘拉開門鉆進這座墳墓里。碾子仿佛已經(jīng)疲憊了,安靜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我剛要問三姑娘來這里干什么,三姑娘一下抱住我的腰哭成了淚人。我驚呆了,去中學念書不至高興到如此程度吧?她今天的舉動著實讓我費解。我又開始安撫動作,親她的臉親她的淚親她的嘴唇。不料,她迎合得雖生疏但熱烈。我的手在她身上滑行,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有了微妙變化,原先干癟的胸部隆起來了。我驚喜,想進一步探索,卻被她推開了。

        三姑娘說,喜哥,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中學念

        書……

        為什么?我問。

        家里供不起。三姑娘又哭起來。

        我在昨晚設計的一切美夢被她一句話擊碎。我呆望著三姑娘,眼前卻浮現(xiàn)出巧姑的身影。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悄悄地淌下來。三姑娘用手輕輕給我擦去淚水,可我的眼淚像決堤的水一樣奔騰而下。三姑娘強制自己的情緒說,喜哥,你別哭,本來讓你出來安慰我,可是你……

        我使勁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我恨自己無能,不能帶著三姑娘一起去上學。

        三姑娘說,喜哥,你一定要好好念書,將來出人頭地,為我爭氣,為我們?nèi)腿藸帤狻?/p>

        我再一次把她攬入懷里。

        從初中到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yè),在我漫長的寒窗生涯中,碾房、巧姑、三姑娘幾乎每天都在我腦海里出現(xiàn)。我每次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必定要光顧碾房。

        巧姑越顯憔悴,人好像也變矮了。這是我在初中時的感覺。巧姑站在碾房門口問我,你放假了?

        我說,放假了。

        巧姑沒有下文,把手伸進衣服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個用畫布縫制的小口袋,從中捏出些許煙葉,放在紙條子上仔細卷,卷完了劃著火柴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巧姑學會抽煙了。以前巧姑從來不抽煙。我看著巧姑一口接一口吸煙,一股辣味直嗆我嗓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姑娘從碾房里喊,媽,你讓喜哥進來吧。

        巧姑這才閃身讓我進去。

        這時的三姑娘在碾房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主角。她正在忙著篩面。半年沒見,她明顯長個子了。蘭底白花對襟衣服緊緊地箍著她的身體,輪廓凸凹分明,褲子也吊起來露出半尺小腿,看起來很滑稽,卻又顯著少女楚楚動人的青春魅力。

        三姑娘問,怎么樣,學習累嗎?

        我說,不累,就是伙食太差。

        三姑娘說,我?guī)状蜗虢o你寫信,怕影響你的學習,沒寫。

        我們說話時巧姑始終站在門口,不時往碾房里瞅一眼,使得我無法對三姑娘過分親熱。三姑娘幾次催她媽回家做飯,但巧姑好像沒聽見一樣,一顆接一顆抽著煙,不動地方。

        看著三姑娘圍著碾子一圈又一圈地轉(zhuǎn),我說,來,你歇一會兒,我替你干一回。

        我搶過三姑娘的篩子,圍著碾子轉(zhuǎn)了兩圈,頓感迷糊惡心,晃晃悠悠站不穩(wěn)了。巧姑從門口看著我笑了,說,你呀,好好念你的書吧,我家三姑娘沒那好命。

        正在這時麻保來了,手里拿著笤帚和鐵鍬。麻保胖了許多,臉上的麻子坑顯得更深,胡須也依稀幾根,說話聲音怎么聽都像女人,使我不由想起古代皇宮里的太監(jiān)。麻保徑直進了碾房,也不說話,悶頭掃地。一時間,碾房里塵土飛揚,灰塵彌漫了整個空間。

        巧姑擋住了麻保,你要干什么?

        麻保尖聲細氣地說,我要搞衛(wèi)生啊,這是我的工作。

        巧姑說,你早不掃晚不掃,非要在我家磨面時搞衛(wèi)生,暴土揚場的,這面還能吃嗎?

        麻保固執(zhí)地說,那我就管不了啦,怕暴土你先別磨面,等我搞完衛(wèi)生再磨面也不晚吧。

        巧姑上前抓住麻保的脖領子說,你講不講理?別欺人太甚。走,找隊長去!

        我一看事情要鬧大。再說隊長是麻保的姐夫,找他評理巧姑也不一定沾便宜。于是我就上前和藹地對麻保說,叔啊,你把笤帚和鐵鍬留下,一會兒我替你打掃衛(wèi)生,這樣行吧?

        麻保用玻璃花眼球瞅著我說,嗯,這還差不多,人家念書的人就是不一樣。好,叔聽你的。

        麻保扔了笤帚和鐵鍬晃晃蕩蕩走了。巧姑氣得兩手直哆嗦,幾次卷煙都把紙條子扯斷了,沒卷成。

        我高中是在縣城讀的,離家更遠了,只有在寒暑假才能回家。高一那年暑期放假回來,我照舊到碾房找三姑娘??墒侨媚锊辉冢挥星晒迷谀抢锘钴S著。巧姑仿佛又活回來了。巧姑的臉色不是黃里透黑,而是黃里透白,微胖有光澤,白發(fā)雖比以前增多,但梳理得油光溜滑。巧姑穿著姚金花給她的那條細腿褲子,顯得年輕有活力。大概今天的碾子軸承上抹油了,很輕松地轉(zhuǎn)動著,也沒有了往日那種揪心的“吱吜吱吜”聲音。我剛要跟巧姑說話,發(fā)現(xiàn)碾道旁邊的椅子上坐著巧姑的丈夫。我感到驚喜又突兀,忙中出錯

        說了一句,叔你出來了?說完,簡直不知所措。

        巧姑的丈夫認不出我來。巧姑搶先說,這不是喜子嘛,跟咱家三姑娘同學,人家現(xiàn)在在縣城念高中。唉,要不是你進監(jiān)獄,咱家三姑娘也是高中生了,沒那命。

        巧姑的丈夫站起來跟我握手。我發(fā)現(xiàn)他的腰已經(jīng)佝僂腿也彎曲了,扶著椅子才能勉強站立。巧姑說,這都是坐牢坐的。人啊,千萬別犯法,那牢里可不是人待的地方。那天巧姑的話特別多,我還沒來得及問三姑娘,巧姑就主動說,你是不是來找你同學?

        我只好紅著臉說,三姑娘怎么沒來幫你?

        巧姑說,她進山采山貨去了,說是賣錢給她爹治病。唉,這丫頭命苦啊!

        我悻悻而歸。

        連著兩個假期我都沒見到三姑娘。都是因為三姑娘進山采山貨去了。我對三姑娘的敬愛和思念與日俱增。

        參加完高考,我一下子輕松了。我估計了一下,自己雖進不了重點大學,但進普通大學一點沒問題。我想見三姑娘的心情異常迫切?;氐郊依?,我把書包往炕上一扔,直奔碾房去。

        碾房里很熱鬧。原來,生產(chǎn)隊買了一臺磨米機,置在碾子旁邊。磨米機是用柴油機帶動,既能磨米又能磨面,省時省力還干凈,磨出來的米面跟糧店賣的一樣精細。磨米機在那里歡唱,而碾子在旁邊沉默著。我預感到碾子的歷史使命已接近尾聲,心中不免悵然若失。

        全村人幾乎都在那里開眼界。麻保的麻子臉仰面朝天,正比比劃劃講著什么。顯然他是技術員。巧姑站在人群后面,臉上絲毫沒有好奇和喜悅,相反在眼神中顯露著一種憂傷。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眼前一亮,哦,三姑娘!我驚喜地喊出了聲。三姑娘可真是長成大姑娘了,個子已經(jīng)超過巧姑半頭,幾乎跟我一般高,相貌活脫脫年輕時的巧姑。激動的我不知說什么好時,三姑娘笑嘻嘻說,天啊,你都長胡子了!

        我瞎跟了一嘴,你不也一樣嗎?

        三姑娘臉通紅,瞋我一眼,低下了頭。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們無法太親近。三姑娘小聲說,晚上我來磨面。

        我心領神會。

        夜幕慢騰騰地落下來。天屏上躍出幾顆明亮的星星,它們眨著眼睛仿佛在監(jiān)視我的行蹤。我?guī)Я艘话鼜目h城買來的糖果,吹著口哨來到碾房。這時三姑娘已經(jīng)先期到達,在昏暗的燈光下正套著毛驢。我出其不意從背后抱住她,在她脖子上親了一口。她沒有回應,也沒有反抗,依舊套著毛驢。我?guī)退o毛驢戴上了眼罩。我調(diào)皮地說,不讓它看見我們的秘密。

        她分明憋著笑,抬手打了我一下,她的手很柔很柔地落在我的臂膀上。

        為什么不用磨米機加工?我問她。

        她說,要錢的,我媽不讓。

        我剛想進一步行動,卻聽見巧姑的咳嗽聲??磥硭先思覍ε畠翰惶判?,親自來保駕。此時,巧姑在我心中的地位一下子降了好幾個格兒。

        巧姑剛進來,跟隨她的腳后跟麻保也來了。麻??囍槻徽f話,吝嗇得連玻璃花眼球都不賞我們半個。他徑直走到磨米機前,搖動搖把“呯呯呯”啟動了柴油機。這一啟動不要緊,毛驢子驚了,連踢帶蹶亂碰撞,像瘋了一樣圍著碾子狂奔起來。碾砣子在空碾盤上悶雷般滾動,與磨米機聲音相呼應,猶如發(fā)生了七級地震般的驚天動地。我嚇壞了,躲在三姑娘身后不敢出來。這時巧姑挺身而出勇攔驚驢,不料被驢撞倒,頭部重重地磕在碾砣子上,無聲息地倒下去。三姑娘扔下我,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死命抓住了驢耳朵。毛驢子疼得發(fā)出殺豬一樣的聲音停下來。麻保知道自己闖了禍,立馬停機上前救人。巧姑昏迷不醒,連夜被送往縣城醫(yī)院。

        那個假期我是在煎熬中度過的。三姑娘護送巧姑去了城里。我的錄取通知書遲遲不到。我像個丟了崽子的母狗一樣,一天天在野外轉(zhuǎn)悠。那時候我才明白,人生中的苦等是無形的精神懲罰,殘酷的程度絕不亞于失戀和坐牢。

        半個多月過去了,巧姑是好是壞沒有消息。我?guī)状闻艿洁l(xiāng)郵政所,用手搖電話聯(lián)系在縣城醫(yī)院的三姑娘。不知是什么原因,醫(yī)院就是不給找人。我真擔心第一次出門的三姑娘會有什么閃失。我第五次去郵政所時,投遞員笑瞇瞇交給我一個信封。我知道那是我的錄取通知書。我看了一眼郵信地址,是省城一所師范大學。我的心“呯呯”跳,恨不得立刻飛到三姑娘身邊,和她一

        起分享這幸福和喜悅。我決定提前報到,路過縣城去醫(yī)院看看巧姑,順便見三姑娘,一定要讓她親眼看看我的錄取通知書。

        當我興沖沖跑到醫(yī)院后,突然改變了主意。我看見巧姑已經(jīng)蘇醒,但眼神卻游離在空中,久久落不到我身上。三姑娘向我暗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擺擺手。我明白了,巧姑的腦子出故障了。三姑娘把我叫到走廊里。她明顯消瘦了,嘴唇上起了好幾個泡泡。我的心很疼很疼,真想和從前那樣摟住她安慰安慰,可這是醫(yī)院不是碾房。

        錄取通知書來了?三姑娘就是聰明。

        我把手伸進衣服兜里,抓住了裝有通知書的信封。恰在這時我看見了三姑娘黯然神傷的眼神,雖然一閃即逝,但我敏感地意識到此時拿出通知書不妥。我極快地放棄了分享幸福的念頭,從另一個兜里拿出媽媽給我的伙食費,分出一半交給三姑娘。我說,拿著,這是我媽讓我捎來的,給你媽補補營養(yǎng)吧。

        三姑娘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我轉(zhuǎn)身走了。

        我寒假沒有回家,把我媽寄來的路費節(jié)省下來用作伙食補貼。那時我家生活水準雖然比三姑娘家好一點,但到大學以后和城里人一比,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不大不小的一個貧困大學生。那時候國家對貧困大學生還沒有優(yōu)惠政策。家里給的那點錢只能自己調(diào)劑著用。來時伙食費的一半給了巧姑,還不能跟我媽再要錢。餓得前腔貼后背時,我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讓我媽把路費提前寄來,我借口說學校有事,沒回家。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年暑假,我箭一般射回家鄉(xiāng)。我媽告訴我說,三姑娘承包了碾房。

        我問,麻保呢?

        我媽說,麻保得腦血栓了,給隊長當老爺子讓姐姐伺候呢。

        我沒有幸災樂禍。我納悶兒,三姑娘家族的女性一代又一代被碾子壓得直不起腰來,還沒受夠這種待遇?難道承包碾房有什么好處?過去只給自家加工米面,這一承包倒好,給全村人加工米面。我無論如何想不通??墒俏衣?lián)系到我和三姑娘這些年在碾房里的恩愛,心里又一陣熱乎。我媽向我詭秘地笑。我弄不準她的意圖,假裝這事與我無關似地找別的話題敷衍著。

        我媽又說,三姑娘這孩子心地善良,人長的又漂亮……

        我不自覺地耳熱心跳。

        我媽說,我們家加工米面,三姑娘從來不收費。

        我說,為什么?咱家可別當了社會主義新地主。

        這都是借你光唄。我媽又詭秘地笑。

        我的心里涌出一股糖水泉。

        不過,這孩子確實苦命。我媽嘆了一聲說,她爹死了。

        ??!我心一沉,往下無心問及其他細情,胡亂吃了一口飯,腿跟著心向碾房邁動。

        遠遠看見碾房門口站著一個拄拐杖的老人,到近處一看,是巧姑。巧姑明顯變老了,眼神茫然地看著我,向我點點頭??磥硭謴偷眠€算可以,認出我了。

        您好嗎?我請安。

        巧姑又點點頭。三姑娘聞聲跑出來,一把將我拉進碾房里。我們對視了一下,兩人的眼里都閃現(xiàn)著淚花。我剛想把三姑娘攬入懷里,只聽見巧姑用拐杖“咚咚”地敲擊板門。我和三姑娘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吐出了舌頭。三姑娘悄悄告訴我說,我媽已經(jīng)作下病了,只要我在碾房里干活,她就過來給我站崗,一天天在門口站著,可能是擔心有人過來欺負我。

        我除了嘆息別無選擇。

        還有半年我就要大學畢業(yè)。以我學生會副主席和學習成績以及各方面表現(xiàn),留省城工作應該不成問題。然而在填寫分配志愿時,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回到老家縣城,一來能顧家,二來為了把三姑娘娶來做我妻子。

        我把這些想法向三姑娘和盤托出時,她只是用微笑回應我。那時候她已經(jīng)成熟得像個滴汁的蜜桃,強烈地誘惑著我的欲望。

        有一天晚上,我又去了碾房,不知什么原因巧姑沒來,又恰逢夜深人靜,碾房里就我和三姑娘兩個多年的戀人獨處。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先是輕輕地擁抱了她,然后循序漸進。當我的手觸摸到她禁區(qū)時,她出我意料地主動打開防線讓我進入。

        返校后,甜蜜的幸福感一直籠罩著我。三姑娘已成為我的人,我心安理得地做著畢業(yè)前的一

        切準備工作。然而,事情突然有了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從來不來信的三姑娘突然給我來了一封信。信是她自己寫的,潦草幾個字:你不要回來,我已經(jīng)跟長河結(jié)婚了。

        我相信三姑娘沒有撒謊。長河是我小學時的同學,跟我和三姑娘一個班,經(jīng)常在課堂上磕睡,小學沒畢業(yè)就去放牛了。為了證實事情的真?zhèn)?,我往家去信詢問了一下,得到的答復是肯定的。三姑娘的突然背叛使我義憤填膺,接到信的第二天,我就無條件向?qū)W生會另一個女副主席投降了。

        女副主席從大二開始一直在追求我,我推說家鄉(xiāng)有對象沒有答應。要說女副主席的各方面條件,除了長相和心底善良不如三姑娘,其知識結(jié)構和社會背景毋庸置疑都在三姑娘之上。最可怕的是女副主席是個非常有心計的人,聽說她為了爭奪學生會副主席職位,竟然動用當公安廳副廳長的父親跟校長直接對話。我被三姑娘無情地拋棄那陣子,女副主席出遠門剛回來。

        我對女副主席說,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不想回老家,想留省城。

        女副主席聽了我的表白,向我狡黠地笑著問,這是你愛情交易的籌碼?

        我說,可以這樣說。不然,你能跟我到鄉(xiāng)下嗎?

        女副主席很甜地笑了說,算你贏了。

        其實,人生當中的輸贏不是一時半會兒見分曉的。當時我確實贏了,很容易地留在省城,很容易地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工作,還把女副主席娶來當了我和我兒子的領導。然而,時隔多年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輸了,輸?shù)姆浅K。

        有一年搬家,我妻子突然翻出了三姑娘給我寫的那封信,很有意味地笑著對我說,這是你初戀情人的信吧?還在珍藏著呢?

        我老老實實地點頭承認了。我曾經(jīng)給我妻子講過我和三姑娘的故事?,F(xiàn)在她把這封信拿出來諷刺我,也是無聊的吃醋。可是,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使我頓生被拐賣多年仍蒙在鼓里的感覺。

        我妻子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輕松地說,我們畢業(yè)前夕我去了一趟你的老家,見到了那個三姑娘。我給她講了你的處境,說你如果與她結(jié)合,只能回老家耽誤前程。我動員她放棄這樁不平等的婚約。她聽了十分同情地答應與你分手,并寫下了這封信……

        妻子說完,用手輕輕掂量著有點發(fā)黃的信。

        我仿佛聽了天方夜譚,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我妻子又說,這封信是我?guī)Щ貋淼模桓矣H自交給你,就從本市郵局發(fā)出去了。你不信就看看它的郵戳。

        我飛快地看了一下信封上的郵戳,果真是從本市發(fā)的。

        你真陰險!我有點憤怒。

        她驚訝地問,你不感激我?

        我說,兒子都這么大了,你讓我說什么好?

        她很不滿意地撇撇嘴。

        時隔多年,有一次我回老家為我媽奔喪。車到村頭時,我看見了這樣一幅畫面——碾子被遺棄在路邊的壕溝里,碾盤和碾砣分離著,碾盤上坐著一位農(nóng)婦,農(nóng)婦把下巴頦撐在手杖上,像個雕塑一樣一動不動。我好奇,讓司機停車,到跟前仔細看了一下,是巧姑。她滿頭白發(fā),滿臉皺紋,眼睛無神而茫然地看著一處,準確地說她什么也沒看,就那么呆望著。我向她問好,她竟然不認識我。我外甥說,她不是巧姑,巧姑早就去世了,她是三姑娘。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聽見外甥接著說,自從街道拓寬把碾房推平碾子被遺棄在路邊,三姑娘就成了這個樣子,每天都要到這里來坐著,風雨無阻。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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