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掐著一只煙懶洋洋的坐在沙發(fā)里,煙霧在他頭頂半米處散開,聚集在屋頂累積成云。他輕輕的吐了個煙圈,煙圈顫巍巍的長大然后消失在午后陽光下的屋子里。他胃里感覺暖烘烘的,是香煙混合著食物的感覺。他站起身,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三點(diǎn),這個時間他不知道該干些啥。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本這個月的《青年文摘》,胡亂翻看了一會兒,那些軟綿無害的文字不會給他帶來任何感覺。
窗外轟隆隆的列車聲提醒他這是在火車站附近的旅館里,他在兜里找出火車票,下午六點(diǎn)的火車。他看了看墻角的行李,就一個一米高的行李箱,安靜的立在陽光下,擰起把手,隨時可以拉走。一瓶娃哈哈礦泉水和一盒康師傅快餐面裝在袋子里,袋子扔在床上。旅館里的一切給他一種隨時可以出發(fā)的感覺,不用再做任何準(zhǔn)備。
于是他舒舒服服的倒在了床上,壓得席夢思床的彈簧咯吱一陣響。
一道光照在他的身子上,他低頭看見自己的綠色毛衣被陽光融化成金黃的一片。他沉吟了一陣,被他金黃的肚子感動了,在彌漫的金黃中一陣出神。他意識飄忽了會兒,內(nèi)心的沉渣似乎要泛起,但很快的被清醒的意志遏制住。
時間運(yùn)行到這個點(diǎn),陽光布滿了整個屋子。屋內(nèi)氤氳的煙在陽光下有一種不斷下沉的感覺,他昏昏沉沉的似乎即將睡去。他敢忙打起精神,看了看手表,把手機(jī)鬧鐘定在五點(diǎn)。免得睡過了,誤了火車。他把手機(jī)扔在一邊,似乎有了保障,于是放心大膽的昏睡過去。
夢不會欺騙只會偽裝,它將感覺具體化為場景。意識的沉渣也只會在夢中泛起。
一個情緒異常炙烈的夢。所有現(xiàn)實(shí)中的人物,都退回到了一個炙熱火紅背景下的時空中。所有的人仿佛火山噴發(fā)過后的冷火山,帶著炙熱而冷凝的氣質(zhì)與他接觸。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歡暢感,一種狂歡和盛宴般的感覺在胸中悠然而起。每個人都像被命運(yùn)錘擊過,帶著節(jié)場中的熱鬧眼神溫和的看著他,他有些熱淚盈眶。他看見遠(yuǎn)處的摩天輪,陽光的照射使他感覺如幻如夢。他這才意識到是在游樂場,可能是公司舉行的一次集體游樂活動。同事在他周圍,從來沒有過的友好,他感到內(nèi)心平和但一種不安感卻在緩緩滋長。一陣轟隆聲傳來,人群中浮起恐慌的氣氛。那座摩天輪在倒塌,巨大的支架轟然倒下,摩天輪像巨大的輪盤一般在地上咚咚有節(jié)奏的跳躍著。咚咚聲像警報一樣在他心上跳擊著,仿佛敲開了一道裂縫,將他從夢境中拋出。
原來是火車撞擊鐵軌木枕的聲音。
他從夢中掙扎醒來,疲憊的坐起來,頭窩在胸前,手捏了捏脖子讓大腦清醒一些?;疖囻傔^的聲音使旅館的窗子咯咯震動。夢使他的情緒得到了釋放,胸中烈火焚過的感覺使他虛弱得想哭。他看了看手機(jī),時間指示四點(diǎn)半,他把手機(jī)鬧鐘關(guān)上。還可以待半小時。他使勁的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很長的哈欠,喉嚨發(fā)出破吸管的嘶鳴聲。然后重重的又倒在了床上。太陽走了一個半時辰,屋里的陽光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陽光全部積攢在了床對面的柜子上,金光里的柜子上的電視黑色屏幕反映著他的身影。他望著那個虛胖的畏縮著的身體,心里無比的失落,仿佛一塊石頭橫亙在心頭。他感到人生的時間流逝的好快啊,一切還沒開始就好像已經(jīng)結(jié)束,這之間巨大的失落的時間去哪兒了?
他將頭埋到了枕頭里,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屋頂游走。長時間的望使屋頂好像隱沒了,巨大的空洞在他眼前展開,他極力企圖摸索出失去的東西卻一無所獲。最終他閉上了眼睛,右胳膊橫在額頭上,內(nèi)心的失落似乎要逼出淚水,他強(qiáng)忍了下去,因?yàn)椴恢罏槭裁炊蕖K戳丝词直?,五點(diǎn)還差五分,可以出發(fā)了。他整理了一下面容,摸摸眼睛,沒有哭過的痕跡,可能只是心理在作怪。他十分厭倦一個人待著,因?yàn)檫@使他的思想老是跑向沒邊際的地方,可他也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或者是根本沒人愿意與他接觸。他使勁的坐起身子,擺腿下床,把腳塞進(jìn)靴子里,站起身來跺了幾腳,然后走到箱子前,抓起箱子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