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曾認為，每一個孩子生來就是應該得到保護和疼愛的，每一個童年都應該是充滿了歡聲和笑語的。但在這個社會的某些陰暗角落，一些無助的孩子正在經(jīng)歷痛苦的掙扎。對他們來說，生活是苦澀的，明天是遙遠的，而造成他們悲苦現(xiàn)狀的人卻是那些本應對他們疼愛有加的父母。美國新晉導演Destin Cretton執(zhí)導的獨立影片《少年收容所》（Short Term 12）講述的正是這樣一群孩子的故事。面對這一令人痛心疾首的主題，Destin沒有一味地去表現(xiàn)苦大仇深，反而用細膩的手法將影片拍得意味綿長、令人動容。

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

明媚的陽光下，在專門收容社會問題少年的12號收容所門外，四個年輕人若無其事地講著收容所里發(fā)生的種種趣事。老員工Mason愉快地給新來的志愿者Nate講述他在收容所里曾經(jīng)歷的事，收容所的組長Grace警告Nate不要全信Mason的話，因為他只記得那些愉快、有趣的事情，但顯然這不是收容所的全部故事。就在四人歡聲笑語地聊天時，收容所的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警鈴驟起，一個赤裸著上身、骨瘦如柴的男孩沖了出來，號叫著向院外奔去。原本談笑風生的Mason和Grace立刻進入“作戰(zhàn)”狀態(tài)，拔腳去追。被眼前這一切驚呆了的Nate在同事的提醒下也趕去幫忙。三人齊上才將這個男孩控制在草地上。這個男孩名叫Sammy，他用力反抗，大聲謾罵，仿佛要用他那滿腔怒火將這世界吞沒。Grace和Mason耐心地安慰，靜待Sammy的發(fā)作期過去。Sammy漸漸平靜下來，被送回了屋內。Nate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回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幕，他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癲狂的世界。

過了很久，Nate走進Grace的辦公室，探頭探腦地盯著墻壁上貼著的文件，想理出些頭緒。Grace見狀，主動向他介紹起收容所的規(guī)定，同時也給了他些建議和安慰。

Grace： These are the files on our kids， if you want to see what kind of crap （不好的事情） they've been through.

Nate： How long do they stay here？

Grace： Supposedly less than a year， but we have a few that have been here a little over three. We just keep them until the county figures out where they're going to go next. [轉頭看著躺在客廳里的男孩] Tom！ Go brush your teeth！ [轉向Nate] Remember， you are not their parent. You are not their therapist （治療師）. You are here to create a safe environment， and that's it.

Nate： Got it.

Grace： And since you're new， they're going to try and test you， and see what they can get away with （做……而未被懲罰）. So just say no for a while.

Nate： No. OK.

Grace： Kind of got to be an asshole （令人討厭的人） before you can be their friend. You're going to be fine.

說完后，Grace馬上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在每天例行的小組會議上，Grace讓Nate先向收容所的孩子們做個自我介紹，但是Nate剛一開口，就惹了麻煩。

Grace： Oh. That is Nate. Please do not be jerks （蠢人） to him. It is his first day. [轉向Nate] Do you want to introduce yourself？

Nate： Sure， uh， yeah. Hey， as you know， my name's Nate. And， uh， I just ... I took a year off of school because， you know， I just wanted to get some life experience. And I always wanted to work with underprivileged （屬于弱勢群體的） kids.

Marcus： Hey， what the fuck is that supposed to mean？

Grace： Marcus， settle down.

Marcus： No， I want to know what you mean by that—underprivileged.

Nate： That's not what I meant ...

Marcus： Then think about your fucking words before you speak！

顯然，這里的孩子們并不喜歡自己被稱為underprivileged kids。Nate的一時口誤遭到了收養(yǎng)少年Marcus的強烈反擊，初來乍到的Nate在對方惡狠狠的氣勢下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幸好，Grace及時制止了Marcus。驚魂甫定的Nate退到一旁，悻悻地深吸一口氣，他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撐下去……

Marcus是一個在這里待了很久的黑人少年，他馬上就要18歲了。瘦瘦高高的個子讓Marcus在這群孩子里很是顯眼，不過他卻不是很受歡迎。開會時，他總是沉默地躲在一角，時而用余光掃射一遍周圍的人，仿佛他處在一個危險的環(huán)境中。而且只要有人稍顯不友善，敏感的他立刻就會捕捉到。所以，當Nate不小心說出underprivileged這樣略顯歧視的字眼時，他立即滿懷敵意，怒氣沖沖地責問Nate。盡管他因此事被Grace在行為評分上降了一個等級，但他火爆的脾氣絲毫沒有因此而有所收斂。

在第二天的棒球比賽上，Luis覺得Marcus的球技不好，便略帶嘲諷地問他要不要換一根更粗的球棒，Marcus的臉立刻變得陰沉起來。之后，Marcus幾次都沒有擊中Luis投過來的棒球，輸?shù)煤軕K。Luis得意地走向Marcus，并隨意問道：“Bet your ma is real excited to see you next week， huh？”這句無傷大雅的調侃卻徹底激怒了Marcus，他緊握手中的球棒朝Luis攔腰砸了過去，Luis應聲倒地。遠處的Grace、Mason和Nate趕緊跑來，用力攔住了Marcus。在之前例行查房時，Grace就發(fā)現(xiàn)了Marcus藏在床墊里的大麻，現(xiàn)在他又惡意攻擊別人。Grace察覺到了Marcus最近表現(xiàn)反常，便將他叫到一旁的長椅上，想和他好好聊一聊。

Grace： You need to tell me what the hell is going on. [從褲兜里拿出在Marcus房間發(fā)現(xiàn)的毒品] Assault and drug possession. You realize that's enough to get your ass thrown in juvie （少年教養(yǎng)所）.

Marcus： Do you think I give a fuck （介意）？

Grace： You're out of here in less than a week. You're so much smarter than this. I know it's scary out there.

Marcus： I ain't scared of shit.

Grace： All I'm saying is， getting thrown in jail is not what you want to do. [沉默了片刻] My dad has been in there for 10 years. I don't want that for you.

盡管Grace非常擔心Marcus，可Marcus并不想理會她的好意。談話草草收場，可是經(jīng)驗豐富的Grace還是察覺到，Marcus是因為離開收容所的日子將近，但又不愿離去才變得如此煩躁。室外活動結束后，Grace讓Marcus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冷靜下。Mason察覺到兩人的談話并不順利，他想畢竟Marcus是男生，而且即將成年，也許他想和自己這樣的成年男人溝通。他敲開Marcus的房門，看到Marcus正戴著耳機聽著震耳欲聾的音樂，他知道Marcus平時喜歡創(chuàng)作黑人音樂，便問他最近是否有新的作品?？吹組ason如此誠懇，Marcus將自己最新創(chuàng)作的歌唱給Mason聽。出人意料的是，Marcus寫的歌詞滿是臟話。他在歌中講述了母親總是把自己打得滿頭是包，讓自己一直生活在暴力和謾罵之中。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恐懼和憤怒，他不知道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離開收容所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將被迫回到社會中去，可能要再見到殘暴的母親。對他來說，只有收容所才是相對安全的，社會上的其他人也只是另一些兇狠殘暴的“母親”。聽完Marcus的說唱，Mason震驚萬分，他終于理解了這個少年心中深藏的痛楚，然而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Marcus看著不知所措的Mason，淡淡地說道：“I just need to shave my head. You think Grace will still shave it？”

剃刀嗡嗡作響，碎發(fā)從Marcus頭上不斷滑落。Grace用心地替Marcus理了一個他夢寐以求的光頭，可是他卻不敢抬頭向鏡子里看。

Grace： OK. Finished. You want to take a look？

Mason： Looks great， Marcus. Check it out.

Marcus： Is it lumpy （多塊狀物的）？

Mason： What do you mean？

Marcus： I usually keep my hair long. It's where she used to hit me at. Is it still lumpy？

Mason： No way， man. Not at all. See for yourself.

Marcus： [起身看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頭] Pretty smooth. What about the back？ No scars？ No ... no nothing？

Grace： Uh-uh. It looks really great.

Marcus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冷漠、兇狠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他摸著自己的頭，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母親暴打留下的那些腫塊和傷疤不僅長在了Marcus的頭上，更烙在了他的心里。童年的陰影讓Marcus對人生失望之極，他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厭惡自己，因此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仇恨。慶幸的是，Marcus在收容所遇到了Grace和Mason，他們的關心和友善終于讓他漸漸卸下了心防，敢把過去的傷痛一吐為快。對他來說，一個沒有傷疤的光頭才是一個正常人的標志。在他離開收容所時，他想帶著這樣的光頭去過正常的生活。

Jayden是收容所新接收的一個女孩，在幾年前母親因病去世之后，隨父親生活的她便成了個問題少女。就像她男孩化的名字一樣，她冷漠、剛硬，對所有人都愛答不理，還多次因自殺行為而被送進收容所。前幾天她又咬傷了一個治療師的鼻子，于是她的父親又把她送到了這里。

Grace很努力地想和Jayden建立良好的關系，然而Jayden并不理睬，不但滿嘴臟話，甚至為了挑釁Grace還在墻上貼生理圖片。對收容所里的其他同伴，Jayden也是拒之于千里之外。為了進一步了解Jayden，Grace抽空就去陪Jayden畫畫，并且把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講給她聽?？粗鳪race如此友善，Jayden終于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微笑。

很快就到了Jayden的生日。Grace告訴Jayden，她的父親要來接她回家過生日，然而Jayden的臉上并沒有一點興奮，反而掠過了一絲煩躁。Jayden收拾好東西在客廳里焦急地等待著父親，然而幾個小時過去了仍不見父親的身影。Jayden越來越焦躁，開始用力地掐自己的手背，一道道血痕漸漸隱現(xiàn)，直到滲出血來。這時，客廳的電視里恰巧出現(xiàn)了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巨大白鯊在海中遨游的畫面，Jayden覺得它仿佛要沖向自己一般，驚恐與憤怒之下起身跑回了房間并把門反鎖。Grace等人見狀不好，跟過去將門撞開，沖了進去。Jayden瘋狂地大聲叫喊，用力扭打，Grace等人費了好大勁才控制住她，讓她慢慢平靜下來。之后，Grace將Jayden帶到了發(fā)泄室，跟她講起了自己小時候與她的經(jīng)歷類似的不幸遭遇，然后陪她一起盡情發(fā)泄。回到房間后，Jayden看到床上擺滿了同伴們?yōu)樗谱鞯纳兆８？ㄆ?，感到了久違的溫暖，默默地流下了眼淚。傍晚，大家圍在一起給Jayden慶祝生日，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快樂氛圍的Jayden甚至有點不適應。她悄悄離開人群，趁大家不注意沖出了收容所。警鈴再次響起，Grace趕忙去追，然而Jayden已經(jīng)跑出了收容所。按照規(guī)定，這里的孩子只要出了收容所，Grace就無權再控制和干涉他們。無奈的Grace只好一路跟隨Jayden回到她家。然而令Jayden失望的是，家里沒有一點亮光，父親并未在家。身心俱疲的Jayden在Grace的勸說下回到了收容所?？粗鳪race如此關心自己，Jayden很是感動，便鼓起勇氣向她講了一個故事。

Jayden： Once upon a time， somewhere miles and miles beneath the surface of the ocean， there lived a young octopus named Nina. Nina spent most of her time alone making strange creations out of rocks and shells. And she was very happy. But then on Monday the shark showed up. \"What's your name？\" said the shark. \"Nina，\" she replied. \"Do you want to be my friend？\" he asked. \"OK. What do I have to do？\" said Nina. \"Not much，\" said the shark. \"Just let me eat one of your arms.\" Nina had never had a friend before， so she wondered if this was what you had to do to get one. She looked down at her eight arms and decided it wouldn't be so bad to give up one. So she donated an arm to her wonderful new friend. Every day that week， Nina and the shark would play together. They explored caves， built castles of sand， and swam really， really fast. And every night the shark would be hungry， and Nina would give him another one of her arms to eat. On Sunday， after playing all day， the shark told Nina that he was very hungry. \"I don't understand，\" she said. \"I've already given you six of my arms， and now you want one more？\" The shark looked at her with a friendly smile and said， \"I don't want one. This time I want them all.\" \"But why？\" Nina asked. And the shark replied， \"Because that's what friends are for.\" When the shark finished his meal， he felt very sad and lonely. He missed having someone to explore caves， build castles， and swim really， really fast with. He missed Nina very much. So he ... he swam away to find another friend.

講完這個悲傷的故事，Jayden忍不住流下了淚水。Grace知道，這個故事實際上講述的是Jayden和父親的關系。長期以來，Jayden的父親就像故事中那條殘暴貪婪的鯊魚一樣傷害著如章魚般弱小的Jayden。為了得到父親一點點的喜愛，Jayden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忍受父親的毒打甚至是侵犯，這使得她患上了抑郁癥。

Grace在這個收容所工作了很久，對這里的孩子都很熟悉，不管他們遇到什么事，她總是陪伴著他們，鼓勵他們。可是她在幫助別人的同時卻沒有辦法很好地幫助自己。她和Mason相戀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最近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但她遲遲不肯將這個消息告訴Mason，甚至因此漸漸疏遠了Mason。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要留下這個孩子，因為她很怕自己不能成為一個好母親。在得知Jayden飽受父親摧殘后，Grace徹底失去了信心。原來，她和Jayden有著非常類似的經(jīng)歷，Jayden的遭遇仿佛揭開了她心中的傷疤：Grace幼時父母離異，母親后來交了很多男朋友，多到她可以靠給他們畫肖像賺來的錢買到一臺昂貴的CD機。而父親在離異后卻變成了一個酒鬼，酒醉后總是虐待她。年幼的Grace不堪忍受折磨，最終將父親告上了法庭，父親如她所愿被送進了監(jiān)獄。如今，父親的十年刑期將滿，很快就要被釋放出來。然而，童年的噩夢仍縈繞著她，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面對腹中的孩子。如果說她幫助Marcus等人只是出于好意，那么幫助Jayden則多了一種無意識的自救意味，因為她覺得Jayden就是另一個曾經(jīng)的自己。

在得知Jayden被其父親接走后，憤怒的Grace跑去向所長求助，但卻遭到拒絕。Grace垂頭喪氣地回到收容所里，不料卻看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Marcus自殺了。眾人急忙把Marcus送到醫(yī)院搶救，在緊張的等待中Grace徹底崩潰了，她決定去救Jayden，她不希望Jayden步Marcus的后塵。夜色中，Grace不顧一切只身騎車前往Jayden家中，她不知如何才能救出Jayden，盛怒之下竟拿起一根球棒沖進了Jayden家。Jayden的父親正在酣睡，Grace拿著球棒來到他的床前，這時Jayden出現(xiàn)在門口，將Grace帶到了屋外。Jayden告訴Grace，她這次回來是向父親永別的，她將永遠離開這里。Grace向Jayden講述了自己年幼時遭遇的類似經(jīng)歷，并鼓勵她揭發(fā)她父親的獸行。Jayden決定聽從Grace的意見，用法律來保護自己。她知道自己不能魯莽地打爆父親的頭，但她可以砸爛他的車。她揮起手中的球棒，將父親的車砸得稀巴爛。Grace見狀也加入其中。她們就像正義的復仇女神一樣揮動著手中的球棒，一次次砸下去，砸爛了那輛車，更宣泄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憤怒。Grace終于拯救了這個受傷的小女孩，也拯救了自己。她將Jayden帶回了收容所，臨別時，兩人相互給對方打氣。

Grace： They're going to ask you a lot of questions. It's going to be hard.

Jayden： I'll try to leave out the part about you breaking into that house with a baseball bat.

Grace： Thanks.

Jayden： You're going to be a really good mom.

Jayden的這番話雖然簡單，但卻是Grace最需要的鼓勵。Grace沉思良久，決定留下腹中的孩子。她要勇敢地去組建自己的家庭。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上，Grace、Mason和Nate幾人在收容所門外隨意地閑聊著。Mason還是那樣沒心沒肺地說笑著，Nate早已褪去了剛來時的稚嫩，而Grace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明媚。他們講到Marcus離開收容所后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并且追到了愛慕已久的女孩，看上去幸福美滿。就在所有人開心地談論著時，警鈴又一次響起，門又一次被推開，愛逃跑的Sammy又跑了出來，Grace等人立刻沖上前去。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驚恐也沒有遲疑，他們的腳步更有力也更輕松……

對那些曾遭受虐待的孩子們來說，這是一個狹小的少年收容所，卻也是一個廣闊的大天地，只因這里可以容納他們的狂喊怒吼，讓他們盡情地宣泄生命的不公。這是一個彼此毫無血緣關系的小團體，卻也是一個充滿扶持、彼此療愈的大家庭，父母虧欠他們的在這里可以得到補償。而以Grace為代表的管理員們在守護這些折翼的孩子的同時也在不斷成長，他們心中那滴血的傷口也漸漸愈合。童年的不幸由不得選擇，不過看完影片，我們更有理由相信，經(jīng)歷過鳳凰涅槃般的疼痛，那些生逢不幸的孩子們終會像Marcus一樣，帶著勇氣和信心去開始新的人生！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像Grace一樣勇敢地肩負起社會責任，為那些孩子帶去希望，讓每一個悲慘的童年不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