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科妮心中的仇恨,就像是口袋里被縫上一塊重重的石頭,一直壓得她難以前行。高中時,她和好友梅格被同學斯考特強暴了。事發(fā)那一年,科妮沒有告發(fā)斯考特,她擔心她的媽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多年之后,她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最新一集的美劇《Stalker》(跟蹤者)講了一個復仇的故事。這部由Maggie Q主演的心理驚悚劇被稱作CBS歷史上“最嚇人”的劇集,故事描述來自洛杉磯警署威脅管理組的偵探Beth和Jack調(diào)查并處理的“跟蹤案件”。這一集和之前幾集有所不同,受害者是犯罪者,跟蹤狂原來卻是受害者。
當年強暴科妮和梅格的斯考特并不是一個人作案,他的同伙亨利后來成了一個受人歡迎的公交司機,而另一個同伙索菲婭成了他的老婆。那個在鏡頭里從來沒出現(xiàn)的梅格到底沒有科妮堅強,幾年之后,她死了。
后來,科妮選擇了報警后,但警察說她是在浪費時間。走出警局的那一瞬間,她決定自己復仇。
自學了空手道后,科妮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柔弱的少女。她坐亨利的巴士,她去索菲婭的理發(fā)店剪頭發(fā),她去斯考特常去的酒吧喝酒,她希望這些傷害過她的人能向她道歉。但是這些當年傷害過科妮的人,卻再也想不起來他們曾經(jīng)傷害過的那個人。終于有一天,科妮跟蹤亨利回家,用鋼釘把他的雙手釘在了床板上;跟蹤索菲婭到理發(fā)店,弄傷了索菲婭的雙眼;跟蹤斯考特到酒吧,如果不是警察及時趕到,當年的強奸犯斯考特差點被科妮“廢”掉。
無論受過怎樣的傷害,科妮到底還是要為她的暴行付出代價,不過拘留在警局中的科妮心有不甘——法定訴訟時效早就過了,強奸犯斯考特如果可以逍遙法外,這還有什么正義可言?
終究不過是劇情,結(jié)局總能讓人感覺到一點兒溫暖。警方終于找到了斯考特法定訴訟時效內(nèi)的罪證,他有強暴未成年少女的癖好,他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
四十多分鐘的劇情里,有一個細節(jié)我久久不能忘懷。警官讓戴著手銬的科妮站在審訊斯考特的隔離室外,“我想讓你親眼目睹這一幕”。警官就是要讓科妮看一看正義是如何降臨的。科妮落下了眼淚,她終于釋然了,積蓄在她心中多年的仇恨的火種,也終于被澆滅了。
唯有正義,才可以慢慢化解她心中的仇恨??催@一集《Stalker》的時候,我總?cè)滩蛔∠肫稹皬偷┩抖景浮狈ㄍブ庥嘘P(guān)“寬恕和原諒”的喧囂。
12月8日,復旦投毒案二審開庭,當天的庭審出人意外風云突起,看似“板上釘釘”的案件卻有了很大波折。這個時候我特別害怕看到那些對受害人黃洋父母的采訪,尤其是那些“你能不能寬恕對方”的采訪。
到底還是有記者問了。
有記者是這么問的,“您對這個悲劇充滿了憤恨,您的憤恨是針對林家親屬還是林森浩個人,或者兼而有之?”
“如果林最終為此抵命,幾年后,當你再次回想今天的決定,或者面對另一個在同案中也失去兒子的父親,您作何感想?”
對于類似問題,黃洋父親的回答大抵都是,“我的憤恨只針對林森浩個人,是他謀害了我的兒子,至今還說是一個玩笑,太傷人……冤有頭債有主,我只要林森浩還我兒子一個公道!”
說實話,在正義來臨之前,我特別不贊同有人去問受害一方“你是否會原諒會寬恕”的問題。從半年前復旦大學177名學生簽名的《關(guān)于不要判林森浩同學“死刑”請求信》開始,黃洋父母就開始承受“要不要原諒林森浩”的輿論壓力。
二審前,一封出自犯罪嫌疑人林森浩的道歉信,再次讓黃洋父母承受輿論壓力。甚至有些輿論把黃父寫成一個沒有感情、鐵石心腸的人。
如果還有同情心,那我們壓根不該在“要不要原諒林森浩”這個問題上去打擾黃家人。一個名校高材生,即便如他所說“只是想開個玩笑”,但他拿別人生命為代價去開玩笑的“價值觀”,也是很難被人原諒的。我們總是希望寬恕的發(fā)生,似乎只要黃家人說出原諒的話,這個世界一下子就美好起來。但在正義來臨之前,我們首先應該做的是尊重黃家人的不寬恕,以及他們的憤怒。
不寬恕不原諒,不代表就有復仇的心理。在受害方主動開啟“寬恕之門”前,任何有關(guān)寬恕的問題,其實都是對受害方的傷害。
人類文明的發(fā)展,終將逐步將懲罰的權(quán)利,一步步從受害者、受害者家屬手中取走。因為僅僅只為滿足受害者的情緒,不僅不切實際,而且也是危險的。如果只是為了照顧受害者的感受,以此壓過法律全面的、一致性的考慮,只會使得社會進入一種“以暴制暴”之中。所以,無論黃家人如何“仇恨”林森浩,這也不會影響到法律對他的審判。那些為林森浩求情的行動,無論聲勢多么浩大,那也是法律允許內(nèi)的權(quán)利。我愿意相信,法律的天平,不會因輿論的情緒而應聲傾斜;我也愿意相信,司法的公正,不會因為訴求聲音的大小而受到干擾。
只是,在正義來臨之前,請不要再問黃家人“你是否原諒”的問題。仇恨需要時間來沉淀和化解,世界也不會因“原諒和寬恕”而美好起來,她依賴的重要前提,是正義的不缺席,不遲到。
摘編自作者實名公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