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河北靈壽屬晉語張呼片，處在從晉語區(qū)到官話的過渡地帶，本文以晉語核心區(qū)的忻州“圪”頭詞為參照對象，對靈壽的“圪”頭詞進(jìn)行構(gòu)詞形式、意義等方面的研究，力圖探索出“圪”頭詞由晉語向官話過渡過程中在數(shù)量、構(gòu)詞形式、意義方面的演變規(guī)律，為晉語向官話的過渡研究提供一些準(zhǔn)確的材料和線索。

關(guān)鍵詞：靈壽方言 “圪”頭詞 晉語 過渡性特征

“‘圪’頭詞是指含有構(gòu)詞成分‘圪’，且‘圪’為第一音節(jié)的詞語?！佟旧頉]有詞匯意義，但有構(gòu)詞作用，可以構(gòu)成動詞、形容詞、名詞、量詞、象聲詞五類詞”[1]（P60）（吳繼章，2003）。本文以忻州方言中的644個圪頭詞為參照對象，對靈壽的圪頭詞進(jìn)行了窮盡式調(diào)查，其中動詞295個，形容詞232個，名詞86個，象聲詞17個，量詞14個。

一、靈壽方言“圪”的讀音情況

“圪”在靈壽話里本音念[k?]，另有四個比較常見的變音[ku]、[kh?]、[khu]、[xu]，其中[k?]、[ku]、[kh?]比較多見，[khu]、[xu]使用較少。

（一）[k?]使用得最多，出現(xiàn)在開、齊、合、撮四呼前面

1.圪掏：掏。

（1）你在那圪掏曼兒覽？

2.圪老：攪的分音詞。

（2）你別圪老涼水覽，一會兒凍著覽。

3.圪理：用手指在脖子或掖下輕輕搔弄。

（3）你別圪理我，我聽你哩。

4.圪挶：（物體的兩邊）收縮（回來）。

（4）門壘哩圪挶覽，可丑覽。

（二）[ku]使用較多，出現(xiàn)在合口呼、撮口呼前面。

1.圪堆：堆放。

（5）門前圪堆覽一堆麥子。

2.圪鉆：鉆。

（6）不知道那個狗嚇哩圪鉆哪啦。

3.圪圪滾滾：形容球狀物滾動。

（7）皮球圪圪滾滾哩不好拿。

4.圪卷：卷。

（8）你把被子圪卷住，天熱哩不行，不用覽。

5.圪撅：撅。

（9）他看不上人，可愛圪撅尾巴覽。

（三）[kh?]使用較多，出現(xiàn)在開、齊、合三呼前面

1.圪臺：用于臺階或類似臺階的物體。

（10）他家哩屋門有三十圪臺。

2.圪彈：（牲口因蹄有毛病而）小步走。

（11）這頭驢老覽，圪彈上半天也走不出路去。

3.圪俯：四肢蜷曲地俯臥。

（12）這孩子老是圪俯下睡覺哩。

4.圪次：等，等待。

（13）你圪次我一會兒，我就快弄完覽。

5.圪遷：遷就。

（14）這是你一輩子哩事，可不要圪遷哇！

（四）[khu]使用不太多，出現(xiàn)在合口呼前面

1.圪戳：觸動。

（15）你別圪戳我！

2.圪刷：刷。

（16）你家哩房子圪刷覽幾天覽，還弄不完。

3.圪蜷：蜷曲。

（17）她圪蜷住腿兒，坐在炕上覽。

4.圪刮：刮。

（18）你圪刮一下桌子角，那不光滑。

5.圪圪搐搐：形容物體上起的皺紋多。

（19）這條褲子圪圪搐搐哩不能穿覽。

（五）[xu]使用較少，出現(xiàn)在開口呼和齊齒呼前面，僅此三項使用

1.圪苫：苫。

（20）雨下哩不大，把木頭圪苫上點兒就行覽。

2.圪悠：物體放的不穩(wěn)而擺動。

（21）凳子沒放平，還圪悠睞。

3.圪游：閑逛。

（22）你圪游曼兒睞，你不煩啊！

二、靈壽“圪”頭詞的使用情況

（一）“圪”頭動詞的使用情況

“圪”頭動詞有六種構(gòu)詞形式：圪A、圪AA、圪AB、圪ACB、圪A圪B、圪A兒。使用情況如下：

1.表示動作重復(fù)或反復(fù)的

1）圪跌：一拐一拐地走。

（23）他腿疼，可一聽說有電影圪跌上腿去哩。

2）圪掏：掏。

（24）你圪掏曼兒睞，把爐子弄滅咪。

3）圪淘：（用水）淘（糧食）。

（25）這米干凈，圪淘一下就行睞。

2.表示動作短暫小幅度、稍微或弱化的

1）圪圍：圍。

（26）一說下棋，小伙子一下就圪圍上來睞。

2）圪頂：頂。

（27）用棍子圪頂住些兒，門就不開睞。

3）圪躺：躺。

（28）他圪躺上會兒就走。

3.表示動作持久或持續(xù)的

1）圪漂：浸泡。

（29）你把海菜圪檬上一天，才能吃哩。

2）圪攢：積攢。

（30）圪攢住錢，快點兒蓋房子。

3）圪撐：勉強支撐。

（31）他病睞，不去醫(yī)院還圪撐著哩。

4.表示動作隨便或漫不經(jīng)心的

1）圪捎：捎帶。

（32）你進(jìn)城給俺娃兒圪捎點兒東西。

2）圪掛：掛。

（33）你把書包圪掛一個地方就行睞。

3）圪羅：（松松地）捆。

（34）你把被子圪羅一下就行睞。

5.表示的附加意義不同于以上四種的

1）圪臟：糟蹋東西。

（35）你不吃就不要圪臟東西睞。

2）圪撕：裂開。

（36）冬天冷，風(fēng)一刮手圪撕睞一個口子。

3）圪花：（眼）花。

（37）人老睞，眼就圪花睞。

（二）“圪”頭形容詞的使用情況

“圪”頭形容詞有9種構(gòu)詞形式：圪A、圪AA、圪AA兒、圪A圪B、圪ABC、圪A兒BC、圪ABCD、圪AB、圪圪AA。使用情況如下：

1.表示某種感覺或狀態(tài)程度重的

1）圪瞪瞪：形容咬牙切齒。

（38）他坑唻我五百塊錢，我恨哩他圪瞪瞪哩。

2）圪嚼嚼：不停地咬。

（39）他一天一天哩嘴里圪嚼嚼哩。

3）圪擠擠：形容使勁擠。

（40）集上人多哩不行，哪也圪擠擠哩。

2.表示某種輕微感覺或狀態(tài)的

1）圪啃啃：一點一點地吃。

（41）她吃哩慢，圪啃啃哩半天吃不完一頓飯。

2）圪吵吵：小聲議論的樣子。

（42）上課哩時候教室里圪吵吵哩。

3）圪秋秋：物體歪斜并微微擺動。

（43）你看他把那個棍子放哩圪秋秋哩。

3.表示褒義或中性義的

1）圪都都兒：東西堆放得緊湊。

（44）你看她把書放哩圪都都兒哩可好看唻。

2）圪里圪搗：心靈手巧。

（45）一些沒用哩東西，人家圪里圪搗哩就弄出個樣睞。

3）圪守守：緊緊守候的樣子。

（46）你看他在那圪守守哩不知道干曼兒睞。

4.表示貶義的

1）圪圪搐搐：心情不好。

（47）這兩天兒心里老是圪圪搐搐哩，曼兒也不想干。

2）圪朽八帶：瓜果等萎縮。

（48）看茄子放哩圪朽八帶哩。

3）圪組苦惱：形容愁眉苦臉。

（49）他這幾天圪組苦惱哩，不知道有曼兒事！

5.圪A式可以用副詞修飾。其他形式不受副詞修飾，因為本身就具有描寫某種感覺或狀態(tài)達(dá)到某種程度的功能。

1）圪擔(dān)：偶爾，間或。

（50）他都這大睞，還圪擔(dān)哩沖我耍賴睞。

2）圪料：形容事情辦得不順利。

（51）這事辦哩可圪料哩。

6.有的詞根相同的圪A式動詞和圪AA式形容詞，描述動作的程度具有完整的輕重對應(yīng)關(guān)系

“圪守”表示守著（程度輕），“圪守守”表示緊緊守候（程度重）。“圪啃”表示咬東西（程度重），“圪啃啃”表示一點一點地啃（程度輕）。

（三）“圪”頭名詞的使用情況

“圪”頭名詞有12種構(gòu)詞形式：圪A、圪AA兒、圪A子、圪A兒、圪ABC、圪AB、圪A子BC、圪A子B、圪A子B兒、圪A子BC兒、圪A兒B、圪A兒子。使用情況如下：

1.表示凸出物的

1）圪釘子：手躋子，手掌上因摩擦而生成的硬皮。

（52）他哩手磨哩都是圪釘子。

2）圪蛋：小土丘。

（53）好幾個小娃兒在圪蛋上玩哩。

3）圪梁（子）：山梁。

（54）兀兒個圪梁（子）可高哩。

2.表示凹陷物的

1）圪洞：小洞。

（55）你哩褲子上有個小圪洞。

2）圪搐子棗兒：已干而有皺紋的棗。

（56）兀兒是誰哩圪搐子棗兒哇，放睞大街上。

3.既不表示凸出物，也不表示凹陷物的

1）圪抓片：拿不定主意的人。

（57）他是一個圪抓片，這事還定不下來。

2）圪渣皮：刁潑無賴的人。

（58）你不要著急睞，和圪渣皮哪能生氣呀。

（四）“圪”頭象聲詞的使用情況

“圪”頭象聲詞有三種構(gòu)詞形式：圪A、圪AA、圪圪AA。使用情況如下：

1.圪嚓：形容折斷樹枝發(fā)出的聲音

（59）圪嚓一聲樹枝斷睞。

2.圪咕咕：形容鴿子的叫聲

（60）兀兒有叫聲，圪咕咕哩象鴿子叫哩。

3.圪圪嘣嘣：形容吃豆子等的聲音

（61）你看他圪圪嘣嘣，吃哩香哩。

（五）“圪”頭量詞的使用情況

“圪”頭量詞有兩種構(gòu)詞形式：圪A、圪A兒。使用情況如下：

1.表示量少的。

1）圪星：用于碎粒狀的東西。

（62）一圪星肉

2）圪抓：限于手指抓取的量。

（63）一圪抓花生

2.不表示量少的。

1）圪組：未用繩捆，用手裹起使成包狀。

（64）一圪組面

2）圪撻：用于塊狀或某些片狀的東西。

（65）一圪撻手巾

三、從晉語核心區(qū)到邊緣區(qū)“圪”頭詞的變化

（一）“圪”頭詞數(shù)量的變化

從整體上看，“圪”頭詞的數(shù)量由晉語區(qū)向官話區(qū)過渡的過程中呈遞減趨勢。我們把忻州與靈壽 “圪”頭詞的使用情況作一比較。（見下表）

從總數(shù)上看，忻州的“圪”頭詞數(shù)量遠(yuǎn)多于靈壽“圪”頭詞。從詞類來看，“圪”構(gòu)成的五類詞，由忻州到靈壽，也分別以不同的速度逐漸減少。其中，動詞、形容詞、名詞遞減速度較快，而摻入主觀感情較少的象聲詞、量詞遞減速度則較慢。

（二）“圪”頭詞構(gòu)詞形式的變化

我們稱音節(jié)較少的“圪”頭詞為簡單式，包括圪A、圪AA、圪AB等三種；稱音節(jié)較多的“圪”頭詞為復(fù)雜式，包括圪 ABC、圪A兒BC、圪A子BC兒等16種。這644個“圪”頭詞，在19種構(gòu)詞形式中的分布是：圪A﹙338個﹚、圪AA﹙122個﹚、圪AB﹙17個﹚、圪ABC﹙43個﹚、圪A圪B﹙24個﹚、圪A兒﹙9個﹚、圪AA兒﹙21個﹚、圪A兒BC﹙2個﹚、圪ABCD﹙2個﹚、圪圪AA﹙25個﹚、圪A子﹙29個﹚、圪AB子﹙4個﹚、圪A子BC﹙1個﹚、圪A子B﹙2個﹚、圪ABC子﹙1個﹚、圪A子B兒﹙1個﹚、圪A子BC兒﹙1個﹚、圪A兒B﹙1個﹚、圪A兒子﹙1個﹚。我們以此為基礎(chǔ)調(diào)查了靈壽方言的情況。（見下表）

從表2中的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圪”頭詞構(gòu)成的五類詞（動詞、形容詞、名詞、量詞、象聲詞），在靈壽構(gòu)詞形式較忻州簡單些，一些復(fù)雜式消失，“圪”頭詞數(shù)量也較忻州少?？梢哉f，在由晉語區(qū)向晉語邊緣區(qū)及官話區(qū)過渡過程中復(fù)雜式先消失，簡單式也呈遞減趨勢，最后也趨于消失，逐漸向官話靠近。

（三）“圪”頭詞意義的變化

在由晉語區(qū)向官話區(qū)過渡過程中，“圪”頭詞的義項減少了，即有的義項已經(jīng)不用“圪”頭詞表示了，其中動詞、形容詞、名詞比較典型。由于“圪”頭動詞數(shù)量最多意義最為豐富，我們僅以“圪”頭動詞為例來說明問題。如下表所示：

參考文獻(xiàn)：

[1]吳繼章.河北方言中的“圪”頭詞[J].語文研究，2003，（4）.

[2]李榮.忻州方言詞典[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5.

[3]賀巍.獲嘉方言研究[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9.

（高玉敏 河北石家莊 河北行政學(xué)院社會和文化教研部 050031；夏煥梅 河北師范大學(xué)匯華學(xué)院文學(xué)部 05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