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利率難救歐洲經濟
陶冬 瑞信董事總經理、亞洲區(qū)首席經濟學家
歐洲央行于6月5日調低儲蓄利率10個基點,成為世界第一個將政策利率調為負值的主要央行。此舉意在改變資金的無風險回報預期,迫使滯留央行賬戶的銀行資金重回實體經濟,迫使企業(yè)尋求投資,消費者積極消費。
其實,歐洲經濟目前并未滑入通縮,而且低通膨環(huán)境迄今似乎也沒有直接對經濟構成顯而易見的威脅,歐洲經濟復蘇乏力主要源自銀行金融中介功能的喪失。促使歐洲央行此時“放水”的原因有三。
第一,債券市場資金成本的下挫,并未帶來實體經濟資金成本的同步下調,銀行貸款利率高企,貸款意愿低下。換言之,歐洲央行行長馬里奧·德拉吉的寬松政策救了銀行,救了重債國國債,但是卻沒有救到銀行貸款,實體經濟未受惠于歐洲央行的政策,復蘇自然緩慢,歐洲居高不下的失業(yè)率與美國回落的失業(yè)率(盡管有水分)形成鮮明對照。
第二,歐洲央行超低成本的流動性供應,令歐洲重債國短期內違約風險下降,海外熱錢紛紛投入歐元區(qū)資產,將歐元匯率炒高。歐洲本來就缺少內需動力,高匯率又打壓了出口,增長乏力愈加明顯,市場火爆、經濟萎靡,成了歐洲目前的一道風景線。
第三,監(jiān)管加碼和部分銀行面臨罰款,這兩者均對資本金已捉襟見肘的歐洲銀行構成威脅。以幫助實體經濟的名義為歐洲的銀行修補資產負債表,而且不至于觸發(fā)市場恐慌,可謂一舉兩得。(6月11日)
降準對經濟增長作用有限
汪濤 瑞銀證券中國首席經濟學家
希望降準能刺激經濟增長的想法不僅高估了降準對于推動信貸增長的作用,也高估了貨幣政策對于拉動實體經濟的作用。
首先,信貸增長并不是當前制約實體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雖然決策層多次要求“金融加大支持實體經濟力度”,但整體杠桿率的不斷迅速上升,表明金融領域已經且仍在為實體經濟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其次,一些企業(yè)的融資困難主要是結構性問題。小微企業(yè)和私營企業(yè)經常遇到融資貴、融資難的問題,但這并不是因為整體信貸條件不夠寬松,而是因為其信貸需求往往被國企、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和房地產相關項目擠出。解決小微企業(yè)和私營部門融資難問題需要進行結構性改革,全面放松貨幣信貸政策的效果并不好,反而可能會加劇結構性失衡。
第三,企業(yè)部門面臨的最大問題并非信貸供給不足,而是缺乏投資意愿或投資渠道。對許多企業(yè)而言,目前更主要的問題是產能過剩。這些企業(yè)獲得更多更低成本的信貸可以幫助其生存,但不太可能進一步刺激投資,政府也不應鼓勵這些行業(yè)或企業(yè)再加大投資。對其他許多企業(yè)而言,問題的關鍵在于市場準入門檻,決策層需要加快改革進程以消除這些準入障礙。
總之,實體經濟當前的困境并非信貸供給不足,貨幣和信貸政策已經被充分使用,其邊際效力正在遞減,政府還在處理上一輪信貸高速擴張的后遺癥以及各種深層次的結構性問題。是時候讓結構性改革和實體經濟轉型來承擔更大的重任而減少對貨幣政策的過度依賴了。(6月11日)
“刺激”標簽不貼為宜
盧鋒 北京大學國家發(fā)展研究院教授
經濟刺激一詞近年在宏觀政策討論領域的流行度大升。出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除了市場上總有做多與做空力量,更與國內外經濟形勢和政策演變的兩方面基本特點有關。
一是美歐發(fā)生資產負債表危機后,不得不出臺刺激政策。超強刺激雖使美歐經濟避免金融系統(tǒng)休克崩盤危險,卻難以徹底改變經濟疲軟乏力困境。在短期刺激長期化的病態(tài)政策環(huán)境下,刺激幾近成為發(fā)達國家宏觀政策代名詞。由于發(fā)達國家話語權較大,刺激隨之成為國際宏觀政策討論的流行詞匯。
二是中國實施罕見刺激政策。中國政府2008年底決定實施4萬億投資計劃和適度寬松貨幣政策,中國高層也曾公開采用過刺激表述。首先,應肯定在當時外部危機沖擊和國內經濟增速下滑形勢下,出臺較大力度擴內需促增長措施是正確的。不過,當時中國經濟并未發(fā)生資產負債表危機,金融系統(tǒng)也無崩盤風險,是否需要像面臨深度危機那樣重手刺激有待探討。由于一段時期討論宏調政策言必稱刺激,思維慣性使人們把刺激政策與穩(wěn)增長甚至宏觀政策等量齊觀。
就穩(wěn)增長政策舉措而言,無論是利用多種貨幣市場工具保證市場足夠流動性,還是定向降準及多方實施金融扶持實體經濟政策,抑或加速推進稅制調整減輕企業(yè)負擔,又或加大保障房和棚戶區(qū)改造等民生項目投資——這些政策更多從經濟系統(tǒng)內部發(fā)生調節(jié)作用,與強調外部發(fā)力干預為特點的刺激政策關聯(lián)度很低。因此,從刺激政策概念含義、4萬億刺激利弊得失、新一屆政府政策內涵等方面考察,“刺激”標簽或許不貼為宜。(6月11日)
中國二季度增長可能升至7.5%
陸挺 美林證券大中華區(qū)首席經濟學家
5月份中國財政支出同比增長24.6%,創(chuàng)下2012年8月以來最高水平。起主要帶動作用的是地方政府財政支出——從4月份的同比降3.1%反彈至5月份的同比增26.9%,而中央財政支出的同比增速則從4月份的21.3%放緩至5月份的15.8%。5月份(特別是地方一級)財政支出的強勁增長,響應了最近財政部加快預算支出的要求。
由于近幾周發(fā)布的經濟數(shù)據(jù)顯著好轉,如國家統(tǒng)計局發(fā)布的制造業(yè)采購經理人指數(shù)(PMI)和強勁的出口數(shù)據(jù)及貿易順差,目前針對中國經濟穩(wěn)定性的市場擔憂情緒已有所緩和。政府還加強了一系列定向刺激措施,包括允許符合條件的城市和農村商業(yè)銀行、農村合作銀行,以及財務公司、金融租賃公司和汽車金融公司,定向下調存款準備金率0.5個百分點。因此,對于2014年第二季度經濟增速達到7.5%(高于一季度的7.2%)的預期是有信心的,預計第二至第四季度的經濟環(huán)比增速將從一季度的1.4%回升至1.8%。(6月12日)
以“負面清單”管理方式促市場開放
劉世錦 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副主任
實行“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是市場準入管理方式的一項重大改革。
“負面清單”制度有利于減少自由裁量權,相應減少尋租、腐敗,提高政府效率和透明度。與允許鼓勵類相比,禁止限制類的自由裁量權相對較小。此外,“負面清單”的長度應逐步縮短,要有審批時限要求、透明度要求。
今后審批制度的改革,思路也需要有根本性的轉變,不應再是減少了多少項審批,而是還剩下多少審批事項,這些審批是否屬于負面清單,保留的理由是什么。這項改革方向和方法都是明確的,不必再等,每個地方都可以先試點,然后大面積推開。
此外,落實“負面清單”制度,在放寬準入上,應該有一些標志性的大動作,既要“放小”,也要“放大”。具體而言,在行政性壟斷問題突出的基礎產業(yè)和服務業(yè)領域,放進去一兩個大的競爭者,以形成有效競爭。
比如在鐵路改革方面,可以考慮拿出幾個大的項目,讓外部投資者包括地方政府和民營企業(yè)去組建新的鐵路公司;在能源領域,可以考慮在上海自貿區(qū)建立國際性的石油交易中心,放寬、放開原油和成品油進口,打通國內外市場,允許地方煉油廠做大做強,同時開放上游勘探市場,包括頁巖氣勘探市場;在電信領域,允許以民營資本為主發(fā)起形成大的電信運營商,通過競爭降低成本、促進創(chuàng)新。這樣做的好處,既可以增加投資,也可以提高效率,為穩(wěn)增長、調結構釋入更大的“改革紅利”。(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