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飄

司機把沒有空調(diào)的大巴車開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太陽或許是太上老君煉出的第一顆丹，熾熱的情感對大巴是情有獨鐘，這份悶熱的愛令車上的人窒息的想吐……

車在昏昏沉沉中戛然而止，有人用手幫著脖子費力地抬起頭，使勁地張開眼皮，強迫眼睛有視力功能，向前看去……

正好是一段彎路，前面長長地一溜車，死蛇一樣蜿蜒到目力所及的盡頭……

人們原先心底還模糊地存有一個早日到達目的地的念想，這個念想一直隱藏在潛意識的深處，看到眼前的一幕，這支撐意志的念想消除了，人也隨之崩潰……

司機打開唯一的一扇門，仿佛車要爆炸，人們逃命似的撲向門口，在門口螞蟻堆一樣糾結(jié)著纏擁著，又馬糞蛋擠出肛門一樣一個一個地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

司機喊著這是高速路，可別亂跑的聲音，簡直就是一縷馬屁，悄聲淡化進一片汗臭中。

天空，偶爾一線細細的云自生自滅。綠樹的葉子打著卷兒，慵懶的杵在路邊。長長的車隊僵尸一樣躺著，再也不會動了……

人們在毒熱中絕望的毒熱著，在焦慮中無望的焦慮著……

該死的堵車！

倏然，高速路外的遠處，一個紅點迅速地向這邊移動，給這個悶熱的世界點燃一絲興奮。一個紅衣女孩跑近，大約7歲的樣子，到了路邊的鐵網(wǎng)前，把吊在胸前的布兜往背后一甩，瘦猴一樣的身子往上一竄，探手抓住頂端，左腳一蹬鐵網(wǎng)，身子就越進里邊。身后是一溜村民，一個個矯健地飛奔過來，如當(dāng)年八路穿過炮樓的鐵絲網(wǎng)，眨眼間就穿越了高速路的鐵護欄，手上抱著的桶裝方便面和純凈水分明就是地雷手榴彈。我們被打劫一樣，紛紛哭著喊著搶著用平時5倍的錢去換村民手上的東西。

小姑娘的紅衫很臟，下擺沒過膝蓋，很不合身，滿嘴的白牙映照的小臉更顯得黃瘦。她很快把手里的東西全換成一包錢，蠻有興趣的開始看戲一樣看著我們這堆“肉票”當(dāng)做消遣。驀然她意識到了什么，爬上客車看了一眼，跳下車轉(zhuǎn)身消失在鐵絲網(wǎng)的那邊了，當(dāng)年的游擊隊也不過如此身手吧。

紅衣女孩兒終于回來了，懷里抱著的不是地雷手榴彈，而是一包扇子。很快扇子被哄搶，像前一段在超市搶鹽。人們搶過扇子轉(zhuǎn)著脖子讓風(fēng)把臉上的汗水扇的嘩嘩地淌，嗡嗡地風(fēng)聲簡直就是世界末日時天使扇動翅膀的聲音。

不同的是，人手一把以后，就不再搶購！紅衣女孩捧著最后的兩把扇子犯了難。后來，盯著我走過來，說大叔你力氣大，一把扇子不經(jīng)用，再買兩把備用吧！剛才一把五塊，現(xiàn)在兩把七塊咋樣？

我對這些趁火打劫的山民從心里排斥。我把臉?biāo)ο蛞贿?，發(fā)現(xiàn)前面靠里一線的車開始挪動。紅衣女孩顯然也看到了，急的挨個兒的向人們推銷她的最后兩把扇子：五毛一把！五毛一把！跳樓價?。√鴺莾r?。?/p>

我看著她汗水滿臉的流淌，就說你怎么不用扇子扇一扇？她用手在臉上撈了一把汗水甩在地上，說用了不就成舊貨了嗎？怕是賣不上好價了！

最終紅衣女孩失落地走開了，背影里紅衫更覺得超大，一件成人的紅上衣，上面探出一顆干瘦的頭顱，下邊露出兩只小腳。儼然一個紅殼的小龜。

小腳繞到車的拐角消失了……

嘭——

一個紅色的物體從車的一側(cè)飛到前面的公路上，著地以后又滾出老遠，人們驚呼，我看清是紅衣女孩兒……

人們圍攏！

快給她父母打電話呀！

他父母在外地打工！

家里還有啥親人？

一個爺爺，去年也在路上被撞死了……

永遠的99分

小捷在希望小學(xué)上一年級，小捷六歲，六歲的小捷最愛考試，因為考出好成績會得到媽媽的獎勵。而那些獎品又都是自己特別想要而從來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東西。所以對于小捷來說，考試就是收獲快樂。

終于盼到考試了，小捷信心十足地走進考場。幾十分鐘后，又十足信心地走出考場。

媽媽立在考場外的松樹下望著他笑，小捷跑過去拉起媽媽的手說：你就準(zhǔn)備錢給我買我禮品吧。媽媽的笑依舊淡淡的。兩日后，考試結(jié)果張?zhí)诤诎迮赃?。小捷的名字排在第一，他一陣興奮，但向后一瞧，99分的分?jǐn)?shù)讓他涼了半截。卷子發(fā)了下來，小捷看見一個錯別字被老師扣去一分。他把買寫成了賣。

小捷一聲不吭地寫了300個買字。

期中考試了，小捷沒有上次的興奮，他按照媽媽的叮囑答完題后仔細地審查了答卷。很快分?jǐn)?shù)出來了，小捷竟然還是99分，這次是因為點錯三個標(biāo)點。小捷哭了，哭的很傷心，他盯著那幾個點錯的標(biāo)點，整整哭了一個晚上。眼里淌下無數(shù)個標(biāo)點。媽媽百般勸慰，毫無效果。媽媽為他買回他喜愛了一年的書包，他拒不接受，直到媽媽也心疼的掉下眼淚，小捷才止住悲聲。

期末考試的日期一天天臨近，小捷沒明沒夜的埋頭復(fù)習(xí)，媽媽怕累壞小捷，就帶他去看了一次大海，小捷沒有想到，退潮后的大海競是那樣的平靜，媽媽說那是大海為了激浪千尺而在休息。

小捷走進考場前，望見媽媽在偷偷抹淚，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考試結(jié)束后，媽媽再次找到小捷的老師，詢問小捷的考試成績，教師微笑著說還是100分，并問你還要改成99分嗎，媽媽猶豫了，她想到小捷那些淚水漣漣的夜晚，真的不忍心孩子再受這份折磨，但讓孩子能始終保持一顆追求上進的心，在今后的人生長途中是多么的重要啊。媽媽一咬牙，哆嗦著又在小捷的試卷上制造出點錯誤。小捷看著依舊是99分的成績嚎啕大哭。哭畢，把自己關(guān)進小屋里，將試卷整個地重做了十遍。

又要考試了，小捷走進考場時，看到媽媽又在那里偷偷地抹眼淚，他返身撲到媽媽懷里擦去媽媽的眼淚說：“媽媽你放心，這次我一定拿到一百分?！?/p>

媽媽的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