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出免費午餐
2011年2月26日,鄧飛以“天涯社區(qū)2010年度記者”的身份參加了天涯社區(qū)的年會。當晚,在高檔酒店就餐時,鄧飛發(fā)現(xiàn)鄰座一個叫曉玉的支教女老師,舉著筷子半天沒動手夾菜,眼里還泛著淚花。
鄧飛禁不住側頭悄聲問了一句:“曉玉老師,你怎么了?”曉玉說:“鄧記者,你可能不相信,我的學生們都沒有午餐,他們有的用塑料袋從家里帶點飯菜過來,到了中午就冷了;有的因為家里窮,或是早上來不及做,中午在學校只能喝點自來水充饑……每天中午,當我端著飯盒時,都無法面對他們渴望的眼神,不得不快步走進自己的宿舍吃飯?!?/p>
那一刻,鄧飛怔住了,曉玉老師的傾訴,讓他萌發(fā)了免費午餐的想法。因為他曾在一次采訪中了解到:印度政府為解決小學生吃飯問題,多年前推出了“免費校園午餐制度”,已讓1.2億小學生吃飽午餐,且增加了教育普及率;美國也有此類由政府補貼午餐的免費制度,惠及三千萬名學生,但中國尚無該項計劃。
2011年3月24日,鄧飛收到曉玉老師支教小學的詳細材料后,馬上發(fā)了一條微博:“25日將去貴州一座懸崖下的鄉(xiāng)村小學,當?shù)貙W生無午餐,每天中午喝涼水充饑。我們嘗試在該校建一個食堂,推動中國貧困山區(qū)的免費午餐計劃。”鄧飛的想法很快得到諸多媒體朋友的響應,他和朋友們一路跋山涉水來到黔西縣沙壩小學,親眼目睹當?shù)匦W的艱苦環(huán)境后,拍下了很多照片,然后通過微博向外展示。網友們看了鄧飛的微博后,紛紛留言,表示要捐錢捐物。
鄧飛沒想到反響如此大。一開始,他就想到了募捐的合法性,所以沒有讓網友把錢打進自己的賬號,而是找到了中國社會福利教育基金會——這是由民政部主管的全國性公募基金會。
獲得公募資格后,鄧飛便在微博上貼出了捐款賬號,呼吁網友愛心捐贈,并且實時公布捐款。為了公開透明,他又開通了免費午餐官方微博,由專人負責維護,及時公布善款收集情況。滴水成河,公募24小時后,鄧飛就收到了4.6萬元善款。
鄧飛沒想到,僅幾天時間,就湊足了為沙壩小學建一個食堂的資金。這如果在過去,至少得花幾個月的時間,網絡時代引領的公益模式變革讓鄧飛欣喜異常。
為了感謝網友的支持,鄧飛親自在沙壩小學和建筑工人一起為孩子們蓋食堂。4月2日,沙壩小學免費午餐計劃正式啟動,成為全國第一所享受免費午餐的學校,從此該校169名學生天天都能吃到免費午餐。當日,學校就像過節(jié)一樣熱鬧:一份米飯、一個煮雞蛋、一勺酸菜肉絲、一勺燒土豆、一勺白菜湯,每個學生的雙層飯盒都被塞得滿滿的,孩子、家長、老師們都很開心,附近村民也湊過來圍觀,感慨地說:“咱們這里的孩子家里都很窮,又住得遠,很多是留守兒童,午餐問題困擾了好幾代人,現(xiàn)在好了,感謝全國的網友們!”
網絡公益助飛計劃
隨著網絡效應持續(xù)發(fā)酵,鄧飛的免費午餐也打動了越來越多熱心老板。2011年4月12日,一個名叫劉嶸的廣州企業(yè)家捐了一萬元,并由此認識了鄧飛。經過深入交流,劉嶸覺得鄧飛的計劃實在太偉大,他一再表示要多捐點。
鄧飛當時并未在意,畢竟對方是素未謀面的網友。而劉嶸的熱心是真的,作為廣州饒平商會會長,他在朋友圈里極具號召力,14日傍晚,他在飯桌上跟朋友們提了鄧飛的免費午餐后,便立馬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當場就捐了十二萬元。
劉嶸感動不已,就在準備將好消息告知鄧飛時,他剛好在手機上看到有個朋友發(fā)微博調侃說:“誰轉發(fā)一次此微博,我就拿出一塊錢給他老婆買衣服……”劉嶸覺得挺好玩,便借用了這個形式,在自己微博上發(fā)出一條捐款聲明:“此微博轉發(fā)一次,我就捐出九元錢,支持鄧飛開展的中國貧困山區(qū)免費午餐計劃……”
發(fā)完后,劉嶸還@鄧飛,讓其幫忙轉發(fā)。經鄧飛及其媒體圈朋友們轉發(fā)后,引起網友熱烈響應。網友們熱心轉發(fā)時,也有人提出質疑,說劉嶸是不是在借此炒作,會不會食言等。劉嶸反復思量后,于15日早上8點又發(fā)出一條承諾:“轉發(fā)捐款活動截止時間定在今日下午4點,保證說到做到?!鄙衔?0點,他的微博轉發(fā)次數(shù)超過了兩萬,有一位心急的網友發(fā)評論追問:“到底能不能兌現(xiàn)?”畢竟,網絡傳播速度之快,誰也無法預料,網友也擔心劉嶸的承受能力。于是,劉嶸當即匯款十八萬元到免費午餐的公益賬戶,并于11點49分在微博上貼出匯款單照片。
劉嶸此舉令網友們沸騰了。當日下午兩點,劉嶸的微博轉發(fā)數(shù)直逼六萬條。這令鄧飛頗為擔憂,因為他更希望捐款能夠如涓涓細流持續(xù)不斷,而不要讓某個人一次性承擔太多,所以他通過微博發(fā)出緊急呼吁:“大家都很給力,但我們一定要細水長流,大伙都不容易,超過五萬的轉發(fā)次數(shù),就算我們送給劉嶸的掌聲,好不好?”
很多網友紛紛支持鄧飛的建議,但劉嶸表示一諾千金。當日下午4點,轉發(fā)活動結束,劉嶸更新微博,發(fā)出聲明:“共轉發(fā)九萬多條,以十萬計,我和朋友們將捐出九十萬元……”短短22個小時,僅靠一條被轉發(fā)的微博,鄧飛的免費午餐便得到了九十萬元!
捐款人劉嶸也開心不已,他激動地說:“互聯(lián)網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我為處在這個時代感到驕傲!”
天下真有免費午餐
就在鄧飛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全國推廣免費午餐時,2011年6月,“郭美美事件”讓中國的慈善公益遭受了巨大的信任危機,鄧飛同樣飽受爭議。很多網友為了試探免費午餐的可信度,甚至故意通過網銀捐一分錢或兩分錢。鄧飛與?;鶗墓ぷ魅藛T,不辭辛苦地將這些捐款詳細公布出來,鄧飛還在微博上特意致謝:“愛心無大??!”當網友們連這些細微的捐款也能在網上清楚地看到走向和用途時,十分感動,捐款額不斷增加……
2011年7月,鄧飛心想,能否利用微博來操作公益拍賣?于是,他致電新浪網執(zhí)行副總裁、總編輯陳彤,問他是否能搭建這樣的平臺。陳彤認為,這是個不小的工程,而且新浪缺乏第三方支付系統(tǒng)。鄧飛立即想到了淘寶,并請陳彤幫忙聯(lián)系馬云。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很快接到了阿里巴巴集團首席市場官王帥的電話。
在王帥的幫助下,免費午餐很快在淘寶網上建立了一個公益網店。鄧飛在微博上動員網友捐出自己的閑置物品,然后集中放置在淘寶店里對外標價銷售或者競拍銷售。阿里巴巴不僅免去了公益店入駐商城的傭金,還取消了銷售商品類目的限制,為免費午餐開通了一條特別通道——全國各地的網友,在線拍下并支付一個標價為三元的虛擬產品,就可以為中國貧困山區(qū)的學童提供一頓免費的午餐。與此同時,鄧飛又開通了免費午餐官方網站。免費午餐逐步走向規(guī)范化管理,形成良性循環(huán)。
在淘寶上僅用三個月時間,免費午餐就籌集了一千多萬元,每天為27所學校近五千名學童提供一份熱騰騰的免費午餐,這成為了中國公益界的一個奇跡,引起巨大轟動。鄧飛的草根行為,也得到了中央的關注。2011年7月19日,國家決定啟動民族縣、貧困縣農村免費營養(yǎng)午餐計劃試點工作,并將寧夏確定為首批試點省區(qū)……這讓鄧飛無比振奮。
由于免費午餐的影響和規(guī)模越來越大,2012年年初,鄧飛做了一名全職公益人士。他每天不是在全國各地的學??疾?,就是在去學??疾斓穆飞稀_@樣的生活讓他沒有多余的時間陪伴家人,也錯過了女兒的成長期。一次,四歲的女兒給他打電話,稚氣的童音幾乎連他自己都辨識不清,但他無悔。
忙累不說,鄧飛還經常遭到質疑。2012年11月,湖南鳳凰縣一位支教女老師連發(fā)微博痛斥其所在小學施行的免費午餐嚴重縮水:“國家撥款三元的營養(yǎng)午餐,到孩子手上,只有一盒牛奶、一片小面包,你們要讓這些孩子餓死嗎?”此事引發(fā)軒然大波,許多網友對鄧飛的免費午餐運作情況產生了擔憂。為了打消捐助者的顧慮,鄧飛四處奔波,不斷解釋,稱免費午餐都是在學校自建廚房、就地取材做午餐,絕對不會出現(xiàn)孩子吃不飽的現(xiàn)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13年上半年,由于國家實行的營養(yǎng)午餐政策在一些地方變了味,多次出現(xiàn)學生餐飲中毒事件,食品安全頓時成了網友對免費午餐最關心的問題。對此,鄧飛做了大量工作,除了嚴格要求每所學校食品原料的采購流程,堅持每天對外公開免費午餐的詳細情況外,還帶領免費午餐團隊,與當?shù)卣献?,給予貧困學校一些配套支持,比如提供廚師、負擔他們的工資、購買廚具等。不斷的努力和完善,使免費午餐遭受的質疑和批評越來越少,支持鄧飛的人越來越多。
2013 年下半年,鄧飛帶領自己的公益團隊以免費午餐為核心和樣板,又創(chuàng)立了暖流計劃、大病醫(yī)保、女童保護、點亮心燈等一系列旨在造福鄉(xiāng)村兒童的公益項目,并讓全民來監(jiān)督,成為中國公益界的創(chuàng)新典范。
“請停止抱怨,用行動改變中國。”2014年1月,鄧飛在他的新書《免費午餐:柔軟改變中國》中如此呼吁。這本書記錄了他和記者、大學生、小職員、公務員、志愿者等各行各業(yè)的普通人,怎樣聯(lián)合起來努力完成免費午餐計劃中一個又一個艱巨的任務。他說,自己曾經是一名以揭黑為己任的調查記者,由于見到了太多社會的陰暗面,心中難免經常充滿抱怨。但如今,他要換以溫柔、愛的力量去改變現(xiàn)實。
2014年4月2日,鄧飛在廣州中山大學召開了免費午餐三周年新聞發(fā)布會。當有人問他,免費午餐從一個小理念迅速成長為中國最受歡迎的公益活動之一,并獲得中國政府慈善最高獎“最具影響力慈善項目”,究竟有什么秘訣?鄧飛笑著借用小米創(chuàng)始人雷軍的一句話回答道:“是互聯(lián)網使我們創(chuàng)造了奇跡,站在風口,豬也能飛,感謝網友,感謝所有有愛之人……”
編輯 陳陟 czmocho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