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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2014-04-29 00:00:00呱呱
        莫愁·時代人物 2014年7期

        小保姆情竇初開

        季承是國學大師季羨林之子,中科院高能物理所的高級工程師,季承的妻子叫馬曉琴,小他四十歲。因為家境貧寒,1992年春節(jié)剛過,初中畢業(yè)的馬曉琴就跟著老鄉(xiāng)到北京打工。那年3月,馬曉琴怯生生地站在崇文區(qū)人才勞動市場,這時一個學生模樣的小伙子來到她面前,問她愿不愿到北大去做保姆,一聽“北大”二字,馬曉琴連工資都沒問就點頭答應。這個小伙子叫何巍,是季羨林的外孫。

        當馬曉琴走進北大朗潤園季家時,季承責備外甥說:“咱們家有三個老人,這么大的房子,十來口人吃飯,她能干得了嗎?”何巍委屈地說:“我問了好幾個保姆,人家一聽咱家這么麻煩,給多少錢也不干,只有她啥也沒問就跟我來了!”

        馬曉琴看出了季承的擔心,她洗洗手就忙活起來:“叔,您歇著吧,我給你們做一頓重慶的麻辣牛肉面,我在家經(jīng)常做飯……”不到半個小時,一大盆香噴噴的牛肉面就被端上桌子,還配著幾碟誘人的小菜。那頓飯,全家人吃得不亦樂乎。等季承下午再下班回家時,只見亂哄哄的屋子已被收拾得煥然一新,連原本沾滿貓毛的沙發(fā)也一塵不染。馬曉琴已經(jīng)和父母混熟了,正一邊做飯,一邊給母親彭德華講她老家的風土人情。季承不禁對這個年輕的農(nóng)村丫頭刮目相看。晚飯后,季承和馬曉琴談妥了工資,每月120元,比一般的保姆多80元。

        兩人漸漸熟悉了,馬曉琴有什么事都愛向季承請教,一來二往,她得知季承的婚姻并不幸福,夫妻二人長期分居兩地,多年前就說過要離婚。馬曉琴沒想到,看似樂觀的季承,內(nèi)心卻承受著不幸的情感煎熬。

        1993年年底,正在上班的季承突然接到馬曉琴打來的電話:“您快回來吧,奶奶(季承母親)突然發(fā)病說不出話來了……”放下電話,季承慌忙開車回家。原來,患有高血壓的母親中風了。母親一住院就是半年,當時,季承正在中科院負責一項國家重點實驗項目的研發(fā)工作,母親住院,他只能抽時間去看看,照顧母親的重任就落在了馬曉琴的肩上。

        在季家拿這么高的工資,馬曉琴也知恩圖報。只要看到老人弄臟了褥子,馬曉琴就立即去換洗,從不嫌棄。由于無法洗澡,每到周末,馬曉琴還端來熱水為老人擦澡。看到馬曉琴為伺候母親累得瘦了一圈,季承只要晚上不加班,就替馬曉琴陪夜,但老母親卻似乎再也離不開馬曉琴了。一天晚上,母親突然犯病,煩躁不安,還用頭往墻上撞,醫(yī)生給用了藥也安靜不下來,季承手足無措,只好叫馬曉琴趕快來。馬曉琴來后,急忙把老人抱在了懷里,像哄孩子一樣安慰著老人,就這樣,老人疲倦地睡著了,她卻一晚上都沒合眼。深受感動的季承雙眼含淚陪著守了整整一夜。季承意識到,才18歲的馬曉琴儼然成了他們家的主心骨。

        1994年12月中旬,季承的母親在醫(yī)院辭世。母親去世前兩天,叮囑季承說:“一定要善待小馬,這個孩子心地太好太實在了,以后要幫著她在北京成家立業(yè)!”季承鄭重地點頭應允!

        母親去世了,季承的心也空了。在母親喪葬費的問題上,季承和父親鬧了些不愉快,老人家勃然大怒:“你以后不要來這里了!” 季承賭氣離開了父親家,而夾在父子矛盾間的馬曉琴左右為難……

        季承離開北大的家后,季羨林將馬曉琴辭退。離開季家,馬曉琴想回老家陪父母,臨行前,她來和季承告別。想到馬曉琴對母親的情意,季承覺得很傷感。季承將馬曉琴送到火車站,臨上車時,他塞給馬曉琴500元錢,以感謝她這幾年對家人的照顧。沒想到,馬曉琴卻一分也不要。當季承送她上火車時,馬曉琴三步一回頭,眼淚潸然而下。季承沒有想到,情竇初開的馬曉琴,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了深深的依賴與不舍……

        陪他走過艱難歲月

        馬曉琴回老家后,和季承依然保持著聯(lián)系。不久,她從季承的電話中得知了季承和父親“決裂”的消息。她反復想著:他現(xiàn)在心情一定糟透了。輾轉反側幾天后,馬曉琴決定重回北京,她放不下季家,尤其是季承。

        當馬曉琴再次出現(xiàn)在季承面前時,季承驚喜交加。北大的家回不去了,季承只好讓無處可去的馬曉琴住到自己家里。“小馬,這回別去當保姆了,你還年輕,要不去上學吧,以后也好找工作?!奔境刑骜R曉琴在財經(jīng)大學自費班報了名,替她交了學費、領回了教材,讓她讀財會大專。馬曉琴就這樣走進了季承家,一邊上課,一邊幫他料理家務,照顧他的生活。這讓季承感到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

        季承一直把馬曉琴當孩子看待,但他沒想到馬曉琴早已對他傾心有加。一個周末,兩人相約爬香山。下山時,季承踩到一顆石子,差點滑倒,馬曉琴迅速伸手扶住了他。“不用扶,我還沒到要人攙扶的年齡呢。”“你是不老,可我愿意扶著你,一直走到老?!瘪R曉琴臉色羞紅地說。季承非常驚訝,這是話里帶話??!

        晚上,季承和馬曉琴促膝長談:“小馬,你現(xiàn)在正是好年齡,應該找個好男人結婚了?!瘪R曉琴臉上泛出一陣紅暈,低頭說道:“我是不是哪兒做的不好,讓你不喜歡了?”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后,季承說:“小馬,我們是親人,我希望你有個幸福的家庭和歸宿。”馬曉琴見話已打開,羞澀直言道:“我喜歡上你了……”

        季承沉默了。從情感上說,馬曉琴年輕秀氣,兩人惺惺相惜,這可是好事,可畢竟自己尚未離婚,年齡差距又懸殊,如果她是一時心血來潮,那不是耽誤人家女孩嗎? 最后,季承還是決定說服馬曉琴放棄。見說服不了馬曉琴,季承索性對她下了“逐客令”:“我看這樣吧,你先回老家,冷靜一段時間再說……”馬曉琴看季承說得認真,郁悶地點了點頭。次日,季承將馬曉琴送上了回重慶的火車。他本以為,自己狠心將馬曉琴趕跑,這回她肯定不會再理他??伤麤]想到,一個月后,馬曉琴又回到了北京。“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我也知道咱們有年齡差距,但我覺得年齡不是問題?!薄翱晌疫€沒有離婚呢?!奔境性噲D勸阻。“我可以等!你不離婚,我就一直在家給你做保姆。”面對如此真摯的表白,季承再也沒有理由搪塞。此后,兩人像以前一樣生活著,彼此恪守著界限。

        2002年,季羨林因病住進了北大醫(yī)院,不久又轉院至301醫(yī)院。這年季羨林生日那天,馬曉琴早早買來蛋糕,陪著季承來到301醫(yī)院看望老人家,可被拒絕了。在醫(yī)院大院里,抬頭望著高高的樓房,季承的眼睛濕潤了……回到家,馬曉琴的眼淚也止不住流了下來,她哭泣道:“只要你們父子能團聚,我還愿意照顧他老人家一輩子……”同城之下,父子卻不能相見,季承內(nèi)心無比悲痛。每逢傷心時,馬曉琴就想辦法開導他,遇到有關季羨林的報道,她都會告訴季承,讓季承了解父親的現(xiàn)狀。

        2003年,季承妻子從美國回來,兩人平靜地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季承并沒有馬上和馬曉琴結婚,他依舊顧慮重重,怕馬曉琴的父母反對。2004年年初,馬曉琴特地回了趟老家。那天,她認真地向父母講了自己想與季承結婚的想法。父母大吃一驚。馬曉琴只得慢慢地解釋、說服,開明的父母最終同意了女兒的選擇。

        2004年春天,季承和馬曉琴到民政局辦理了結婚手續(xù),當天,他們在家里舉辦了一個只有兩人參加的婚禮,季承炒了幾個拿手菜,還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紅酒。季承舉杯道:“謝謝你,曉琴,讓我們舉杯慶祝我們的忘年戀終于開花結果……”雖然無人祝賀,但兩人臉上溢滿了幸福。這一年,馬曉琴28歲,季承68歲,他們的愛情跨越了整整四十年。

        老來得子樂悠悠

        婚后,季承把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雖然已是快七十歲的老人了,但他覺得自己的精力仿佛恢復到了年輕的時候。他沒想到,一個更大的驚喜在等著他。2007年10月,季承發(fā)現(xiàn)馬曉琴胃口大增,而且喜歡吃酸辣食物。季承欣喜,直覺告訴他妻子有喜了。他陪妻子到醫(yī)院一檢查,確實懷孕了。面對不期而至的愛情結晶,夫妻倆興奮異常。

        馬曉琴成了季承的重點保護對象:馬曉琴彎不下腰,季承便幫她穿鞋;兩人一起出門,上下車時,季承都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馬曉琴;每一次做產(chǎn)前檢查時,醫(yī)生問馬曉琴一些關于懷孕的細節(jié),馬曉琴都記不太清,反倒是季承對答如流,令醫(yī)生感嘆不已。

        2008年7月20日,馬曉琴順利產(chǎn)下一個健康漂亮的男嬰,季承激動地在產(chǎn)房跳了起來。他嗅著兒子季宏德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奶香,抱著親個不停。對兒子的愛,讓季承想到了即將百歲的老父親。一度凋敝的季家,隨著這個小生命的誕生,又開始有了生機。

        父親如今可好?在季羨林學生的牽線下,2008年11月7日早上,季承和妻子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來到了301醫(yī)院。這一次,他們順利進入了高干病房,病床前,季承跪地向父親賠罪認錯,父親老淚縱橫。多年沒見面的父子二人,隔閡終于消除。季承將自己和馬曉琴結婚的事情告訴了父親,父親不住點頭,并祝福他們。此后,季承和妻子經(jīng)常帶著兒子去醫(yī)院看望老人。季羨林總是懷抱著小孫子,親了又親。然而,幸福總是那么短暫,2009年7月11日,98歲的季羨林在301醫(yī)院去世。

        2013年12月份,季承的新書《我和父親季羨林》上市,書中,季承用一句話簡述了自己的婚姻:我與妻子的結合并非外界猜測的那樣移情別戀,而是一段自然而然的情感歷程?,F(xiàn)在,季承在位于北京藍旗營小區(qū)的家里,一家人生活得幸福安逸。

        季承家里放著一張帶著妻子和兒子旅游時拍的全家福。背景是兩棵鴛鴦樹,一棵樹干粗老,被稱為老夫;另一棵枝葉嫩綠,被稱為少妻,兩棵樹枝干交錯纏繞共生,照片的背后,還有季承寫給妻子的一首詩:即使風雨交加/他們就這樣相互偎依/根莖相連/腳下的泥土/就是他們默默堅守的深情/愛的陽光/讓生命那么茂盛……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編輯 陳陟 czmochou@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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