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年級的中途，兒子的同學沈一眉轉(zhuǎn)學了，去了另一座城市的私立學校。

一轉(zhuǎn)眼，孩子們期末測試已經(jīng)完成，就等著領取《素質(zhì)報告書》宣布放暑假了。

登分，學期終結(jié)階段的各種先進選舉，還有64本《素質(zhì)報告書》等著填寫……我忙得像個飛轉(zhuǎn)的陀螺，沒有閑暇關(guān)注兒子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都搗鼓些什么，當然，也的確有心想放縱一下這個頑皮又可愛的倔小子。

晚飯的時候，努力拂去一臉的疲憊，輕松平和地與兒子對面而坐，共進晚餐。

兒子吃得不太認真，有點兒走神，拿筷子漫不經(jīng)心地輕輕點著碗邊兒。

我伸長脖子，夸張地湊近兒子的臉：“王小曦先生，在想什么？”

兒子眼睛亮了一下，似乎來了勁頭兒：“媽媽，沈一眉回來了，你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兒子告訴我，沈一眉今天下午來我們學校了，丁小聰還和她在操場上一起打球來著，玩到很晚才回家呢。

“哦？是嗎？”聽罷，我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我知道兒子一定還有更重要的話要對我說。

“我們班同學都說，沈一眉和丁小聰相愛了?！眱鹤右桓鄙裢奶煺婺舆B同“相愛”這個詞兒，都讓我想哈哈大笑，但終于還是憋住了。我故作輕松地說：“哦。那叫喜歡，不叫相愛。你們現(xiàn)在還小呢，還不懂什么是愛，也還不會愛?！?/p>

兒子忽然很不屑：“誰不懂了？小瞧人！我們早都長大了！”

哈哈！我終于笑起來了：“好好，那你說說，怎樣算是愛呢？”

兒子便竭力對我證實他的“懂”：沈一眉回來了，丁小聰請她吃了德克士；丁小聰進了球，沈一眉就為他鼓掌加油；還有，就像動畫片里那樣，公主和王子相愛了，他們就會得一種“熱病”，就會臉紅，心里還會咕嚕咕嚕冒出很多泡泡來……王子會保護公主，然后，他們就會結(jié)婚。臨了，兒子還特別強調(diào)，他親眼看見沈一眉和丁小聰都臉紅了。

“嗯，有點對。但是‘相愛’不完全是這樣的。你長大了就會慢慢明白的?！闭f實在的，我一點也沒有想到兒子會和我探討這樣的問題，一時竟不知道用什么樣的語言對一個四年級的孩子說清楚，“相愛”是一種多么圣潔而又美好的精神活動。我有點想畫句號。

“媽媽，沈一眉和丁小聰會結(jié)婚嗎？”兒子卻并不打算就此終止對“相愛”的繼續(xù)探討。我決意就自己的理解，淡化“相愛”，繞開“早戀”，輕輕在兒子心中種下一粒明媚的種子。

我想了想，很真誠很坦白地對兒子說：“這個，媽媽可說不準。他們會慢慢長大，喜歡的標準也會改變的，以后也許他們各自都會喜歡上別人呢。如果他們上了中學，上了大學，仍舊互相喜歡互相鼓勵，以后工作了，還繼續(xù)喜歡對方，那他們可能就是真的相愛了，也許就會結(jié)婚了吧。”

兒子慢慢點著頭，作若有所思狀，似乎對這個結(jié)果比較滿意。

2

“你也有自己喜歡的女同學嗎？嗯……讓我猜猜是誰？”我笑問。兒子立刻擺出一副很男人的樣子，得意地放下筷子，飛快地跑回臥室拿來筆和兩張便簽紙，示意我寫下來。

我寫下了班上長得最好看、學習成績最好的女孩子的名字——林佳妮。兒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嘿嘿，我那叫一個得意，我是誰？你老媽哎！

兒子有點不自信：“媽媽，你說林佳妮也會喜歡我嗎？”想起久遠的童年里，自己無數(shù)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小心眼兒里私藏的那些天真美好的小秘密。經(jīng)驗告訴我，孩子與孩子之間的彼此欣賞和鼓勵，遠勝于師長的一百次訓導。我說：“那得看你自己啦，如果你也能像她一樣努力，學習成績棒棒的，對同學友善謙讓，我想，她應該會喜歡你的……媽媽幫你一起努力！”說完，我向兒子揚了揚下巴，瞇虛了一下眼睛，狡黠地一笑。兒子有點興奮。

那晚，我和兒子都異常開心。我寫完厚厚一摞《素質(zhì)報告書》的時候，連小蟲兒都睡著了。悄悄來到兒子的床前，但見兒子睡容萌酣，舒展的眉宇間流溢著一個孩子心中藏不住的快樂和滿足。

俯視兒子的小模樣，心中無比安慰。感謝人生路上兒子帶給我的精神的富足和快樂。我要讓兒子一點一點地懂得，“相愛”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不論母子之間，愛人之間，還是所有的人與人之間。我也多么希望每一位老師和每一雙父母都能夠懂得，孩子之間的“相愛”，本就清澈而純真，以后會開出什么樣的花、結(jié)出什么樣的果子，關(guān)鍵在于，這粒種子你如何種下去，如何滋育它。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