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輕時求學的路上,圖書館曾經(jīng)是我最喜歡的去處。
少時家境貧寒,買不起什么書,加上知識匱乏,視野受限,也不知何為好書。但圖書館相對豐富的藏書,恰恰解決了我的難題,無論是朱家橋小學的童話匹諾曹,還是前黃中學閱覽室的連環(huán)畫和小說,抑或是前黃鎮(zhèn)文化館的武俠小說,到人民大學圖書館閱覽室豐富的世界經(jīng)典名著,它們,都是我走向新世界的引路人。
我12歲讀中學,第一次在午飯之后哆嗦著進了閱覽室,從此就像老鼠跌進了白米囤,由著我來亂翻了。
我在中學閱覽室的翻閱,最初是從連環(huán)畫報開始的。閱覽室當時訂閱了好幾種連環(huán)畫報,《中國連環(huán)畫報》、《富春江畫報》等等,當年這些畫報上,有不少是小說改變的,而且很多還是經(jīng)典名著。這些連環(huán)畫作品的最初啟蒙,就像領(lǐng)路人,把我引入了一個與我過去生活全然不同的的世界,讓我后來自然而然地去尋找閱讀原作。
比如,我第一次接觸白先勇先生,是在連環(huán)畫報上,忘了是哪一種連環(huán)畫報,刊登了以白先生的小說《永遠的尹雪艷》改編的連環(huán)畫,讓我印象深刻,以至于后來我找到了白先生的這部小說,認真讀了一遍。
當然,閱覽室里不僅有連環(huán)畫報,連環(huán)畫報最吸引初中低年級學生,有時去晚了,新畫報早就被人捷足先得了,自己只好翻其他雜志,《少年文藝》,“皮皮魯”啊,連這些都沒有的話,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閱那些字多的雜志,《莫愁》、《譯林》、《十月》、《收獲》、《當代》、《解放軍文藝》、《鐘山》等。
我在中學閱覽室還讀完了大名鼎鼎的《克萊默夫婦》—刊登在《譯林》上,當時我還不知道它的名氣,上大學后才知道同名電影獲得了奧斯卡獎,當然,當時我更不能理解的是,為什么父母這么愛孩子,還要離婚;還有中產(chǎn)階級離不起婚是為什么……
在圖書館閱覽室的閱讀,不僅打開了我的異國風情和未來世界的眼光,也讓我知道,就是在中國,還有完全不同的生活習慣和方式,比如《流淚的紅燭》、《麥客》等。甘肅莊浪的麥客生活,我此前是毫無所知。我后來上了人民大學,同學中有莊浪人,對這篇小說所描述的故事場景的了解,迅速拉近了我們的關(guān)系,后來這同學成了我練太極拳和站樁的師傅。
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偶然的一次機會,在閱覽室讀到了程乃珊先生的作品《藍屋》,這部小說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我的命運。2012年10月,我在為《中國周刊》封面報道《中國好爸爸》撰寫的《漸行漸遠的夢想》一文,即以《藍屋》對我的影響開篇:
“大概是在1984年了,我在母校前黃中學圖書館里的一本雜志上讀到了一篇小說,《藍屋》,程乃珊女士的作品……當時的我,還是個充滿幻想的中學生,對小說里的男女主人公尤其是女主角和男主角父親的人生選擇,對自己命運的把握,充滿了由衷的敬意,一定程度也影響了我后來的人生選擇?!?/p>
在我后來的人生路上,也曾遭遇諸多選擇。但最終我都選擇了自我奮斗這條路,雖然充滿荊棘,坎坷顛簸,華發(fā)早生,一路蹣跚走過,卻也過得踏實安詳。
因為老泡閱覽室,跟閱覽室的老師混熟了,我后來開始把雜志和圖書借回家閱讀?!肚遑殹?、《可愛的中國》,還有一些中國現(xiàn)當代小說,如李國文得過茅盾文學獎的《冬天里的春天》、莫應豐的《將軍吟》,以及李國文的另一部當年曾非常吸引我的《花園街5號》,都是在這個閱覽室借閱的。當年《高山下的花環(huán)》放映之后,李存葆博得大名,其另一部作品,《山中那十九座墳塋》刊登在好像是《解放軍文藝》上,我也是借閱出來閱讀的,下午自習課透過書桌上的窟窿閱讀,竟然讀得淚眼朦朧,我的老師經(jīng)過,以為出了什么事。
雖然這種閱讀從來沒有人指導,是由著性子胡亂翻閱的。但是,正是中學時代的閱覽室,在六年間,給我打開了一個全新世界的大門,也讓我的中學學習生活,不那么乏味枯澀。
這是任何課堂教育都不能帶給我的世界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