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盛夏,總會有些小朋友在網(wǎng)上私信我,詢問應(yīng)該如何報志愿,或是該不該復(fù)讀。我不是冰心,沒有寫《寄小讀者》、《再寄小讀者》、《順豐說查無此人我第三次又寄小讀者》的習(xí)慣,不愛對別人的一輩子指手畫腳,我當(dāng)然知道某些專業(yè)不愁分配、收入高、壓力小、人際關(guān)系簡單、工作對象從不會向你領(lǐng)導(dǎo)告狀,但不知如何向無邪的孩子們推介。
我甚至疑心那些問詢的孩子,其實不是我的讀者,因為許多讀者都知道我當(dāng)年報志愿時掉進(jìn)了好大一個糞坑。信一個倒霉蛋,不如拋硬幣。咨詢報志愿跟咨詢體位一樣,都是無聊無益之事,比這更無聊的,是指導(dǎo)別人報考或行房。隔壁老王的兒子升學(xué)聽了你的話,以后畢業(yè)找不到工作會恨死你;隔壁老王續(xù)弦時你說洞房要觀音坐蓮方好,老王輕信于你,那夜若是坐斷了蓮梗,又或是坐碎了蓮蓬里的兩顆嫩蓮,那更是罪孽深重。
不知從哪年起,中國的高校流行起曬?;ㄕ眨叶际窃谔顖笾驹傅那跋Σ艜?。我對此深感憤怒,這是典型的虛假廣告呵。?;◤V告里的花,虛渺得很,你遇得見么,即使看見也不會跟你有半毛錢關(guān)系。校花師姐惟一不會辜負(fù)你的是,如果你搓著衣角怯生生地問:愿意和我去如家滾床單么?她一定會說:滾。
江蘇的高考狀元接受采訪之后,每個記者都勸他別報新聞專業(yè),然后他就準(zhǔn)備學(xué)金融了。這事足見涉世未深的孩子是多么容易輕信他人,這些記者才沒那么良善,只是怕這孩子四年后搶自己飯碗。人愈年長,尤其是混到了老板的地位,對人往往多疑,決不會偏聽。聽說有個球迷想看世界杯,跟老板說我老婆明天排卵哈請個假哈,洞若觀火的老板拒絕簽字,說:你老婆剛才也來請明天的假,她說是痛經(jīng)。
不是生活里的每一個山腰,都有一位人生導(dǎo)師端著一碗雞湯等你。最近世界杯各個參賽隊的教頭最苦悶的問題,是該不該給球員禁欲。英國媒體稱,凡是禁欲的球隊都打道回府了,沒禁欲的球隊則摧枯拉朽,譬如德國,又譬如荷蘭。這正是歐洲僅有的兩個娼妓合法化的國家。好吧,因為禁欲而出局的西班牙、俄羅斯、波黑下回記得給23人的球隊訂46張票,或是69張票。可是且慢,風(fēng)俗業(yè)獨步天下的日本怎么也出局了?禁還是不禁,答案在水床上飄搖。
比起殘酷的結(jié)局,未知的輪盤賭更令人恐懼,因為沒人能給你答案,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上,燈塔斷電了,舵手醉死了,你在甲板上孤零零地攤開手掌,想看看自己的生命線有多長,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伸手不見五指。
前些天和同事聊天,方知心理咨詢師在美國是一個很俏的行業(yè)。從東方國家的政委,到西方國家的牧師,直至街頭算命的瞎子,其實都扮演著心理咨詢的角色。你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有一個人聽你嘮叨。女人骨子里從來不會信任另一個女人,所謂閨密只是你的聽眾;男人跟女人廝混時的溫柔傾聽也是假的,要不是聽完后另有所圖,他肯定早跟其他男人酗酒吹牛去了。也有些人,秘密太多,只好向神靈傾吐,我有倆同事,很是信佛,我每次經(jīng)過他們的電腦都會聽到佛歌,可這倆哥們分明一個是色鬼,一個是賭鬼,我猜他們未必是在清洗業(yè)障,而是保持跟眾仙的在線交流,以便討教如何千里之外取人貞操,萬里之外押中冷門。
我自從年過不惑之后,內(nèi)心的問題越來越少,對世間諸事都明鏡似的。但有個問題始終糾纏著我:如何才能掙好多好多的錢?這是我惟一的迷惘。有一夜我去問禪師,他一言不發(fā),帶我到了一個亂墳崗,我在澄澈的月光下恍然大悟:您是說萬貫家財終成糞土珍惜生命遠(yuǎn)離銅臭是吧?禪師搖搖頭,說:盜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