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
白虎
大峽谷在手掌上,神龕上的一只木雕白虎,睜大了眼睛。
金色的桐油,黑亮的壩漆,一只飛天的白虎,一句亙古的箴言,在心上,刀一樣的鋒利,碑一樣的靜穆,火一樣的熱烈。烏江是一道神光,坐在大峽谷上。
正堂大方桌上的一張虎毯,一條抵達(dá)祖先的路。古老的白虎夷,《蠻書》上虎之子,太陽下,烏江挺舉起一面獵獵的旗。土生土長,虎頭鞋,虎頭帽,虎腳花衾被,溫暖了目光。土模土樣,門頂?shù)癜谆?,門環(huán)鑄虎頭,吉祥在眉梢上。
白虎後裔,畢茲卡,兩千年桐油燈盞,神龕上生生不滅的靈光,威風(fēng)八面。
毛古斯
毛古斯,老公公,祖先的故事。一部土家創(chuàng)世業(yè)跡的老書。
裹一身稻草、茅草、樹葉的懷想,五條大棕葉瓣子垂向大地,碎步進(jìn)退,曲膝抖身,左跳右擺,上下顫動(dòng),搖頭聳肩,一肩的茅草在刷刷作響。土酒,土話,土歌,土事,六個(gè)晚上,六個(gè)月亮。
變了喉嚨,喊一聲,吃飯就要挖土。犁田,耙田,播種,收獲,打粑粑,迎新娘,一串插諢,一串打科,悠悠晾在了樹尖上。
變了嗓子,吼一嗓,七根茅草扎獵神。報(bào)信,開山,圍山,趕肉,打露水,理腳跡,一句掏心語,一句俏皮話,悄悄掛在了月亮上。
人畜興旺,五谷豐登,歌、舞、話的祭神啊,山風(fēng)一樣的粗獷,茅草一樣的樸素,大地上,一片銀光。
毛古斯,圖騰的舞蹈,古典的舞蹈,照亮了烏江。
西蘭卡普
西蘭卡普,土家錦。
白布帕子四只角,四只角上繡雁鵝;帕子爛了雁鵝在,不看人樣看手腳——歌謠里的西蘭卡普。
十一二歲的心思,線彩織;
十七八歲的羞澀,花鋪蓋。
西蘭卡普綴了花鋪蓋,姑娘要出嫁,櫻桃要開花。
紅花、梔子、姜黃、洞洞樹、五倍子……山野色澤。深色的錦線是心事,五彩的絨線是情意。
心靈手巧,穿針走線,綻開了一百種鮮花的西蘭卡普,單八勾、雙八勾,四十八鉤,七十二鉤。一腔生命的真意,喜福壽,藤藤花,一眼至誠的期許……
飛禽走獸、家什器具、鮮花百草……鳳穿牡丹。野鹿銜花,“萬”字掛在了心上,“龍”字站在了心上,烏江依在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