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杰
叮,當當,當當,叮叮?!潭穆曇粲忠淮蝹鱽怼W詮膫鬟_室里換了這個老頭,我整天被這種噪音騷擾著。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那個破舊的屋子里修理些什么。
我對這個喜歡敲敲打打的老頭實在沒有什么好感。上班下班路過傳達室,我必定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因為實在受不了那令人抓狂的聲音。那天,我到樓下散步,看見他正半蹲在地上鋸一截木頭。我正要加快步子,他忽然抬起頭,用胳膊肘拭了一把汗,說了一句:“吃完飯啦?”我環(huán)顧四周,見沒有其他人,才確定是在跟我說話。出于禮貌,我應了一聲。“能搭把手嗎?”他有些不好意思,“幫我扶著點,我把這個楔到墻上?!蔽疫€沒開口,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蛟S在他看來,這不是一個請求,而是一個不容推辭的命令。按照他的要求,我踮起腳尖伸直胳膊,扶著那一截剛被他鋸斷的木頭。
叮,當當,當當,叮叮?!煜さ穆曇粼谖叶呎懀@聲音打開了我的話匣子:“大爺,您弄這個干什么?。俊彼吳眠吇卮鹞遥骸把b個鏡子,我在屋里吃個飯啥的,也能通過這個鏡子看到咱們家屬院的過道。這樣,來個生人啥的,都能在咱眼皮子底下了?!薄百I個不就完了嗎?還費這個勁干什么?”聽我這么一說,他連連擺手:“嗨,咱又不是不會做,前幾天大張家的鏡子摔壞了一個角,直接扔垃圾箱里了。我加個大點的邊框,正好遮住它,一舉兩得!”他的話語里充滿了自豪。不一會兒,鏡子裝好了。他又讓我到屋里去,給他幫忙看看是不是正好反射到整個過道。他在外面一陣調(diào)整,沒過幾分鐘,終于大功告成了。
我這才來得及看屋里的布置。他竟然根據(jù)不同物品的大小、形狀不同,分別設計了不同的多寶木鬲。更讓我吃驚的是,鍋碗瓢盆竟然也可以放在墻上,而且每個部分還安裝了可以升降的紗窗!乍一看,真像是個藝術館??次矣行┏泽@,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間房子太小啦,根本就沒地方放這些東西……”真是個人才!我暗自驚嘆。原來的傳達室可不是這樣,房間本來就小,物品被堆得滿屋都是,以至于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F(xiàn)在真是不一樣,同樣的面積讓人感覺大了好幾倍。
“我沒事就愛敲敲打打,總感覺這樣的日子過起來才有滋味?!鼻们么虼虻娜兆硬庞凶涛叮@話說得真好!還記得小時候,爺爺、父親都愛敲敲打打,小到凳子、桌子,大到碗櫥、柜子,都是他們自己做的,別提有多結(jié)實了。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爺爺會修理自行車。什么補胎啦、緊鏈條啦,都不在話下。而如今到了我這輩人,插頭壞了,都得請人來修。不請又有什么辦法呢—家里連電筆和絕緣膠布都沒有。
“趁著天色還早,我弄弄這扇門,這兩天老是關不嚴實?!彼蜷_工具箱,錘子和螺絲刀相互碰撞,發(fā)出悅耳的聲音—叮,當當,當當,叮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