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泯
竹,正直、謙虛……那是別人的贊美。
我贊美的竹,源自我與竹的緣分。
我最初見到的竹,是竹掃把。每天,祖母用棕葉帚掃干凈室內后,就開始用竹掃把打掃門前的馬路和屋后的小道。室內小戶外大,加上有時雨后路濕,竹掃把就用得特別多,祖母一個月至少要買一把竹掃把。如果哪天不見祖母用竹掃把,那一定是祖母患病了,且是患重病。祖母掃街,不是為了“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而是為了清掃“文革”時期的不白之冤,清清白白、干干凈凈,挺直腰桿做人。
我最初騎的馬,叫“竹馬”。每逢節(jié)假日,胯下騎一竹掃把,大街小巷橫沖直闖,好不威風,仿佛是馳騁戰(zhàn)場的大將軍,其實也是對被錯劃成“黑五類”子弟遭受胯下之辱的反抗。
我最初品嘗竹,不是吃竹筍,而是不小心犯錯后,祖父的楠竹丫枝“炒”肉。那細細的楠竹丫枝抽打在皮膚上,不傷筋骨,但讓你一輩子都難忘那火辣辣的痛。
我最初受益于竹,是掰一根竹丫枝,系上一根洋棉線,用大頭針作鉤,穿上糞蛆或蚯蚓,到金花湖釣上兩三條小魚,放上一勺剁辣椒,清蒸,打牙祭。當然不知詩人白居易早在唐代就有詠竹詩句:“不須截作釣魚竿?!?/p>
后來,學畫時,也涂鴉過竹,那從下往上筆直到位的竹竿、那“個”字形的竹葉技法、那硬朗的竹節(jié)、那謙虛的竹心,讓我學會了獨立的人格,直正的人生,虛心處世,個性為文。
觀竹、騎竹、品竹、畫竹,努力成為竹。
這是我認識的竹,也是我刻骨銘心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