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肅勇

李宗仁夫人胡友松起落輾轉的人生

劉肅勇

大明星胡蝶的棄女新中國白衣天使

因為俊美亮麗，演藝天賦又極好，早在1934年，27歲的胡蝶即在上海被評選為“電影皇后”，頓時成為十里洋場上的大名人，同時更是各路達官貴人或公子哥們的追逐對象。胡友松便是胡蝶同一位國民黨軍官非婚所生的私生女。當時這一對“情人”因沒有固定的居處，胡友松1939年在上海出生后，即被胡蝶寄養(yǎng)于南京卞姓老板所開的高級旅店里，由一位宋姓保姆撫育。而生母胡蝶因每日多在上海、南京及各大城市跑動，忙于排戲或上電影鏡頭，竟然無暇關顧她的小女兒胡友松。小友松從呀呀學語時起，即生活在眾多旅店服務員群中，領受其喜愛和逗樂。

胡友松天資聰明伶俐，5歲時即進入南京市白鷺洲小學讀書。這時常有一位英俊瀟灑的大個子軍官來到旅館里，看望小友松，有時乘星期日領著她到電影院，看胡蝶主演的電影，或逛大街游覽。每次外出，必到商店里，為小友松買一些愛吃的各樣糖果和糕點。小友松也很喜愛這位國民黨軍官，竟歡快地稱呼為“大個子軍官叔叔”，卻不知這個人就是她的生身父親。后來不知為什么，就不見這位“大個子軍官”了。

1945年8月，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胡蝶有了較多的閑時間，能夠來到南京的旅館里，同小女兒胡友松居住在一起，照顧她。小友松也得以享受真誠的母愛。也就是在這所旅館里，胡蝶新結識了一位中年婦女沈文芝，并與之交好。1946年初冬，胡蝶特為女兒胡友松準備了一大箱子，供四季換穿的大大小小衣服，另加一手提箱貴重首飾，都交給了沈文芝，深情地請托她說：“你就帶領小友松去到北平定居吧。”隨后又語重心長含淚對已是8歲的女兒叮嚀：“你的小名叫若梅，大名叫胡友松。你沒有爸爸，只有媽媽，今后沈文芝阿姨就是你的媽媽，你就叫她為‘娘’?！迸R行前，胡蝶再鄭重囑告沈文芝：“你一定要好好地帶好胡友松，這一手提箱首飾，由你一點一點地變賣，即足夠你們娘倆生活開銷了。”

胡友松

1946年底，沈文芝帶領胡友松，離開南京，到達了北平，選定在一處老舊的四合院里，租房領著小友松安了一個小家。時過半年之后，沈文芝在國民黨統(tǒng)治下的北平，自以為手里有了眾多錢財，便暴露了丑惡本性，不僅成天吸食鴉片煙，還打牌賭錢，好吃懶做，完全忘記了胡蝶的囑托，反倒開始虐待胡友松了。時常不給小友松飯吃，有時還體罰她站到雪地上挨凍。

胡蝶并不深知沈文芝的底細，只見其能說會道，行動麻利爽快，而輕信了沈文芝。哪曾想沈文芝原本是人稱“狗肉將軍”，一度曾是山東省主席張宗昌的三姨太太，幼小的胡友松就是跟隨這個壞女人，在國民黨統(tǒng)治下的北平艱難地生活兩年多。

1949年1月，北平解放，沈文芝不得不戒掉鴉片煙癮，錢財已揮霍的所剩無幾。當年夏季，胡友松得到人民政府的關愛，進入北平市北池子小學五年級，重返學校讀書。

1951年，胡友松小學畢業(yè)，讀完初中后再考入公費的北京市第三護士學校。1959年秋，胡友松學成畢業(yè)，分配到北京市結核病醫(yī)院，成了一位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一度下到農村當赤腳醫(yī)生，回到北京后，轉入積水潭醫(yī)院繼續(xù)做護士。

胡友松就是在積水潭醫(yī)院工作時，成為李宗仁第三位夫人。

愛國將軍李宗仁娶賢妻胡友松安享晚年

李宗仁，1890年生于廣西桂林。廣西陸軍小學第三期畢業(yè)后，歷任排長、連長、營長，1925年升任國民軍第七軍軍長。北伐戰(zhàn)爭時任國民革命軍第三路軍總指揮，先在兩湖戰(zhàn)場上擊潰直系吳佩孚軍，奪取武漢。后轉戰(zhàn)江西，擊潰了孫傳芳的五省聯(lián)軍。以重大戰(zhàn)功成民國時期桂系軍中一員上將級名將。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李宗仁任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1938年4月，李宗仁親自指揮的臺兒莊大戰(zhàn)，消滅日本侵略軍板垣與磯谷兩師團精銳部隊一萬余人，取得了抗戰(zhàn)以來的最大勝仗，振奮了國人斗志，美名也隨之遠揚海外。抗戰(zhàn)勝利后，1948年4月，李宗仁當上了國民黨政府副總統(tǒng)，1949年1月，又出任代總統(tǒng)，實權仍然操持在蔣介石手中，并頗受蔣介石親信的排斥，便于1949 年12月，離棄蔣家王朝，去往美國。

1965年7月18日，李宗仁攜帶夫人郭德潔沖破重重阻難，毅然回到祖國上海。在虹橋機場受到周恩來總理、上海市長曹荻秋的熱烈歡迎。7月26日，毛澤東主席在中南海接見了愛國將軍李宗仁與夫人郭德潔。隨后，得享國家領導人待遇的李宗仁，即帶領夫人郭德潔去往新中國各地參觀訪問，欣賞解放了的中國，處處一片歡樂繁榮景象。

1966年3月21日，早在國外即患有乳腺腫瘤的郭德潔女士，因病情急轉惡化，不幸逝世于北京醫(yī)院，頓使李宗仁陷于極端悲痛中，情緒總是很低落。經過胡友松的好友張成仁醫(yī)生與李宗仁的私人秘書程思遠先生撮合，終使28歲的胡友松，與77歲的李宗仁走到了一起，于1966年7月26日，在北京西總布胡同5號，李宗仁的公館舉行了簡樸的婚禮。

當時北京正處于“文革”風暴初起，周恩來總理雖未出席婚禮，卻特例指示有關部門對李宗仁夫婦，給予特別關照，不許紅衛(wèi)兵沖擊，得以度過這一段動蕩的日子。

1966年10月1日，國慶17周年紀念日，李宗仁特邀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禮，與毛澤東主席親切握手，并短時談話。自此在良好的“亮相”之后，李宗仁則伴同妻子胡友松在西總布胡同的家中，深居簡出地頤養(yǎng)天年了。

李宗仁夫婦處于閑居家中時，胡友松則以護士專業(yè)技能，成了李宗仁的家庭保健醫(yī)生，為之打針用藥，精心地為李宗仁調理飲食，照顧起居。李宗仁乘其多余的閑暇時，將珍藏多年的齊白石、徐悲鴻等名畫家贈送的精品畫作拿出來，令胡友松欣賞，繼之在李宗仁指點安排下，要胡友松細心臨摹名畫，然后試探創(chuàng)作新畫，終使胡友松繪畫技藝大長進，繪畫竟成為胡友松舍之不可的終生愛好了。而夫婦間談論畫藝或命筆作畫，愈加增進了夫婦感情，也使李宗仁安享了晚年天倫之樂。

然而不幸的是從1968 年8月時，李宗仁發(fā)現(xiàn)大便帶血，同時伴有發(fā)燒，經過住院詳細檢驗，確診為直腸癌。住進北京醫(yī)院，終因癌癥不治，于1969年1月病逝醫(yī)院中，享年80歲。

1965年7月30日，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在北京首都機場，迎接海外歸國的李宗仁先生一行。前排左起分別為：彭真、賀龍、李宗仁、周恩來、郭德潔（李宗仁第二任夫人）、郭沫若、于立群、張潔清（賴風／攝）

李宗仁遺體告別儀式在北京八寶山公墓禮堂舉行，周恩來以政協(xié)主席的身份參加了這個特別年代的告別儀式。郭沫若、傅作義、程思遠等五六十人出席了告別儀式。周恩來在儀式上說：“李先生一生做了兩件大事：一是臺兒莊大戰(zhàn)勝利；二是回歸祖國?！?/p>

遵囑盡獻李宗仁遺物晚年愛佛事病逝金山寺

李宗仁在病危彌留之際，曾意味深長地對愛妻胡友松說：“我能夠從國外歸來，死在自己的國家里，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本想能在臺灣問題上，做些有益的工作，不能如愿了。我走了，但愿你將我從國外帶回來的《二十四史》《四部備要》等眾多線裝書，都送給廣西省圖書館，供廣大讀者閱覽。我在國外的錢，全部上交國家。我所收存的名貴字畫，都交給國家文化部門收藏。我所有的私款，以及郭德潔留下的一箱子首飾，都由你個人留用。因為你沒有工資收入。瑞士鐘表公司送給我的歐米茄金表，算是我給你留做永久紀念吧。尤為重要的是越南胡志明主席，在我當國民政府副總統(tǒng)時，特為我所鑄的半身銅像，定要當做珍貴物品，永遠保存好。”

胡友松與李宗仁

待李宗仁安葬于八寶山公墓之后，胡友松謹遵遺囑，該上交給國家，或轉送有關部門的物品，都一一照辦了。

胡友松即收集起李宗仁先生遺下的衣服，及其日常用品，裝入幾個木箱里，再帶上李宗仁特地留給她的貴重物品，搬出原同李宗仁居住的公館，去到北京東四南小街，已有三戶人家居住的四合院里，重安了獨自居住的小家，過著普通百姓生活。可悲的是鄰里人，以極“左”的觀念，既鄙視這位李宗仁的“小老婆”，更懷疑是“特嫌”，使胡友松領受了常人不堪忍受的白眼、冷語。堅強的胡友松仍然無怨無悔地思念李宗仁，歷經幾次搬遷住處，乃至隱姓埋名，方才過上平靜生活。1971年的清明節(jié)，胡友松去到李宗仁的墓前，獻上了一束鮮花，寄托深情的哀思。胡友松對李宗仁的真誠相愛，也深深感動了李宗仁與元配妻子李秀文所生的長子李幼鄰，他直言稱贊說：“我十分感謝這位胡女士，是她照顧我父親在北京度過了晚年，她是李家的人?！?/p>

1973年5月，國家事務管理局特給胡友松重新安排了工作，同時調換了居處，住進兩室一廳的單位公房。

1997年，山東省棗莊市臺兒莊區(qū)，建成了臺兒莊大戰(zhàn)紀念館，館內設置了李宗仁史料館。由此紀念館特派林廣俠、張孝力兩位館長，專程去北京探望了胡友松女士。胡友松便于1998年4月，將為李宗仁保存的信件和200多幅照片；胡志明主席特為李宗仁鑄就的半身銅像與其他重要物品60余件；毛澤東主席贈給的線裝書《毛澤東選集》；傅作義將軍贈送的兩件火狐標本，以及瑞士鐘表公司贈送的那塊歐米茄金表，全部獻給臺兒莊大戰(zhàn)紀念館的李宗仁史料館，供國內外來賓觀瞻。

經有關方面批準，臺兒莊大戰(zhàn)紀念館特邀請胡友松女士為名譽館長，每月補貼200元。繼之，胡友松又于2000年離開北京，去往臺兒莊，住進臺兒莊新建的別墅里。時年已62歲的胡友松退居家中，以她練就的繪畫與書法技能，寄情于寫字作畫中，乘祖國改革開放大好時光，安享著平靜而愉快的老年生活。

沒有生育兒女的胡友松，晚年多病又喜愛佛事，便去往山東德州慶云縣海岸邊的金山寺，圖清靜又便于休養(yǎng)。2008年11月25日，胡友松病逝于金山寺，享年69歲。走完了從明星的棄女、愛國將軍的夫人、“文革”中受歧視，又得安度晚年起落輾轉的人生路，長眠佛界天國。

責任編輯/孫 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