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暴風雪
不知道羌塘,那只是因為你還未見識過它的厲害。
號稱世界上海拔最高(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氣候條件最惡劣的高原——這些看似可怕的詞兒對于我們這十頭計劃穿越的“老驢”來說,原本沒什么威懾力,結(jié)果羌塘卻跟我們開了個不小的玩笑。
2012年4月12日,徒步的第二天,我們就差點損失兩名隊員。
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剎那間將天地攪成一團,厚厚的白色雪塊迎面砸在眼鏡和防寒服上,溫度急劇下降,我們得逆風前行,防寒服反倒成了累贅的負重。肆虐的狂風暴雪持續(xù)了整整一個多小時,隊里所有的女隊員都出現(xiàn)了不適的狀況。
最嚴重的是夏花和云起,兩個人體能全部耗盡,坐在寒風里根本起不來,還不時地嘔吐,吐出來的東西全是黑色的。為了盡快趕回營地,天神打算跟營地的李哥聯(lián)系救援,但偏偏這時候沒有信號,無論怎么做也聯(lián)系不上李哥。
很快,云起出現(xiàn)了失溫狀態(tài),如果再聯(lián)系不上救援,缺氧加上失溫,后果不堪設(shè)想。幸好孤獨找到了一個稍稍可以避風的斜坡面,讓兩名女隊員陪著云起擠在坡后面,用救生毯裹住,男隊員繼續(xù)想辦法聯(lián)系救援。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云起的狀況越來越差,她開始呈現(xiàn)迷糊狀態(tài),兩名女隊員拼命地喊著云起的名字,“不要睡啊云起,不要睡,你醒醒!”就在大家?guī)缀踅^望的時候,天神終于和營地聯(lián)系上了!開來的后援車把云起接回了營地,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
我們躲過了一劫,但如同電影《死神》中的情節(jié)一般,“災難”隨時都會卷土重來。
羌塘的天變幻無常,通常到下午三四點過后就會有暴風雪或者冰雹,但力度如此強大的暴風雪也不多見,然而短短5天之后,我們就又遭遇了幾乎一模一樣的突襲。
暴風雪中,天神和魚姐不見了!
根據(jù)他們自己事后的描述,一片混沌中,只能看見走在前面的隊員都慢慢變成了小黑點往另一個山坡挪動,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視線里。
這次的暴風雪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長時間處于白茫茫的雪原中,魚姐的雙眼和大腦開始迷離,分不清哪兒是天,哪兒是地,更辨不清方向。很快,又是失溫狀態(tài),沒有信號,天神再次聯(lián)系不到營地救援,強撐著再前行了一公里,手臺里終于傳來了聲音! “呼叫天神!聽到請回答?!比缓舐牭教焐翊舐曉谡f:“天神呼叫李哥,我們遇到暴風雪請求救援!距離營地直線距離5.7公里!”然后又聽到營地急切的回復:“收到。報GPS點給我!”
然而,天神GPS點還沒報完,信號忽然再次中斷。
這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暴風雪還在肆無忌憚地狂舞,天色也越來越暗。不知道方位,其他隊員怎么來救援?漫長的等待,天神還不死心地折騰他的GPS和手臺,不知過了多久,天神的手臺里又傳來了消息:“天神,我已看到你們了!”李哥和李嫂竟然在不知道方位的情況下找到了天神和魚姐!
這時候,天神還拿著手臺四處張望:“你的車在哪?我怎么看不到車?”可魚姐一眼就看到了,茫茫雪原里,李嫂從車窗外伸出頭在大聲咋呼:“我都看見你們倆了!我這么大的車你咋就看不見!”李嫂伸出車窗外的紅色棉大衣上的帽子分外醒目,魚姐瞬間就崩潰了,一屁股坐在雪地里開始大哭……
車陷冰河?
大家還驚魂未定的第二天,我們又要面臨過冰河的挑戰(zhàn)。
四月的羌塘,很多冰河已開始消融。視覺上看,很多地方貌似可以踩過冰去,實則暗藏殺機。往往是下面是快要消融的冰層,上面卻又鋪上一層薄薄的冰面,稍不小心就會咔嚓陷進去。
人過河的問題倒還可以掌控,可是三輛補給車怎么辦?面前躺著的還是三條冰河。
果然還是出事了。前兩條冰河,三輛車都在李哥的指路下僥幸通過,到了最后一條,李哥和鮑剛的車都已經(jīng)安全通過,雖然損失了車牌和一些部件,但胖李的車試了好幾次愣是過不去,他找出繩子扔給鮑剛,想讓鮑剛的車給它拉過去,但發(fā)動了好幾次也沒成功,最后一次只聽“啪”的一聲,拖繩斷了。
眼瞅著面前的冰面,基本沒有了沖過去的希望,胖李只能抱著僥幸的心理繞著冰河跑了一大圈,試圖找到合適的過河點。最后還真被他找著了,折騰了幾個小時,三輛車總算都安然渡過了冰河。
但羌塘這塊“魔鬼高地”又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地放過我們?
又一場暴風雪過后,我們面前出現(xiàn)了東溫河——這條曾經(jīng)困住過很多穿越車隊的河竟有600多米寬。
上次成功渡過三條冰河的鮑剛這次自發(fā)要打頭陣,起初一切順利,可就在離對岸還有幾米的地方突然破冰了!眼看整個車身就要掉進冰窟窿里,這位曾經(jīng)的環(huán)塔拉力賽賽車手也不是蓋的,在掉落的瞬間一腳將油門轟到底,硬生生沖上了對岸!
事后鮑剛也承認自己差點嚇破了膽,得虧賽車手生涯的那點慣性救了他?;叵氪┰娇煽晌骼餆o人區(qū)時失蹤的三名地質(zhì)隊員,很可能就是連人帶車陷冰河里了。
野牦牛突襲!
原定21天的徒步終于過了一半,經(jīng)歷了暴雪、冰河,本以為再也沒有比這些更可怕的,但在徒步的第12天,我們竟然遭遇了野牦牛襲擊——以往,野牦牛主動襲擊人的概率幾乎為零。
彼時,我、天神、空哥、夢驢、靜雪五個人正走在一起,迎面碰上大約20多頭的野牦牛群。大家還正在有說有笑談論著少有機會跟野牦牛這么接近呢,突然,一頭野牦牛從牛群中沖出來,發(fā)了瘋一樣朝著天神撞過來,天神此時雖然害怕,但他知道拔腿跑只會更糟糕,于是他站在原地嘴里一直喊著“淡定,別動,別動……”結(jié)果就在野牦牛要撞上天神的瞬間,它迅速調(diào)轉(zhuǎn)方向,用牛角把天神旁邊站著的空哥頂起兩米多高、重重摔下后就狂奔而去!空哥當時就已經(jīng)口鼻流血、不省人事,所有人都嚇壞了。
實在是太驚險了!一般野牦牛主動傷人的幾率很小,尤其是成群的野牦牛根本不會攻擊人,就怕單個的,因為單個的往往都是被趕出來的公牦牛,攻擊性很強。傷了空哥的這只野牦牛這次還算只是示威性地震懾了一下大家,它當時如果發(fā)起二次攻擊,不僅空哥,只怕我們幾個人也早就沒命了。
我們幾個人趕緊把空哥運回營地仔細檢查,他可真是福大命大,牛角并沒有頂?shù)揭μ?,初步檢查了一下只是有一些皮外傷,但空哥醒來之后持續(xù)發(fā)燒,一直喊著頭疼,也不知道是傷口發(fā)炎的緣故,還是從兩米多高摔下來有些腦震蕩。接下來的幾天里,空哥的情況也一直不見好轉(zhuǎn)。
得盡快把空哥轉(zhuǎn)移到就近的醫(yī)院做檢查!原定21天的徒步計劃立即取消。但雪天行車比想象中更難。
雖然有GPS導航,但能見度極低,在前面找路的李哥頭都大了。一場大雪把地面上所有的陷阱都掩蓋了,根本就分不清哪兒是平地,哪兒是雪坑。車行不到兩公里,就陷了不下十次,稍不小心就掉雪坑里了,幾乎是一步一陷。
最危險的一次是,胖李的車陷進雪窩里,只留了半個車身露在外面,車門都無法打開,還得先把車門下的雪刨開才出得了車門,大家費了一個多小時才把車挪動。就這么艱難地走走停停折騰了整整四天,終于看到了有人的地方!幸好空哥的傷勢并沒有耽誤,而我們的羌塘之行也就在“死亡威脅”的陰影下匆忙地結(jié)束了。
很多人問我為什么要“冒死”去羌塘?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生命將在哪里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