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菜至今仍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源于娘對于薺菜無以復(fù)加地青睞甚至是依賴吧!小時候的我,不知道這些圓葉的或是瘦葉的,散亂于原野或是山脊之上的草芥兒有什么可人之處,曾疑心是薺菜的那些稚嫩的葉兒們、芽兒們硬是把娘的心也染成“綠”的了,才使得娘對薺菜的垂青如此地有始有終。
那些年應(yīng)該是從當(dāng)年的10月直到來年的四五月吧,娘總是忙亂于田間地頭,除開干一些農(nóng)活以外,總是捎帶地采一些薺菜回來。這些看似不羈而雜亂著的野菜一經(jīng)娘的打理,就成了姐弟們的菜肴。娘仔細(xì)地清理薺菜上殘留的黃葉,洗干凈和了面做成可口的薺菜面,拌了面蒸了菜疙瘩,或是晾起來制成干菜……偶爾地,娘還會變戲法似的弄來一小塊豆腐,包餃子給我們吃,這便是姐弟們小時候難得的美味了。不過,娘是不屑于這種美味的,娘說,其實餃子和面是一樣的,只不過餃子是把菜包在里面了,而面條則是和菜一起的隨鍋下了,吃起來卻是一樣的。于是我們姐弟吃餃子,爹和娘吃摻和了一多半玉米面的面條。姐弟們似乎對薺菜心生忌憚,任由娘做薺菜的花樣翻新,卻始終難以調(diào)得姐弟們胃口。所以,那段時間,娘為了把薺菜做得更可口一些而頗費了一些周折。
村里有個阿婆教會了娘腌制蘿卜,也教娘腌薺菜。春寒料峭、咋暖還寒時,阿婆便喊上娘,在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的簇?fù)硐拢肯蛱镱^地間,一邊挖薺菜,一邊傳授咸菜泡菜的腌制方法。我們幾個男孩也跟著湊趣兒,連村里那幾個愣頭愣腦的小伙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跟了來,挖了野菜就往阿婆的籮筐里塞。娘幾個就不樂意了:“呵!只顧著討好媒人了,你們幾個壞小子,看看哪個姑娘瞎了眼會嫁給你們!”于是,那幾個愣頭青便紅著臉又挖了薺菜往娘幾個的籮筐塞。還別說,阿婆最后真的還介紹了幾個“辣妹子”給了村里的小伙子呢!挨到我們幾個孩子就只顧給自個娘挖薺菜了,但終歸是缺少耐心的,一會兒放風(fēng)箏,一會兒蹲在田埂上看書。風(fēng)箏是自制的,書多半是借來的小人書,偶爾能借得一兩本金庸的武俠小說,便是那時頂好的書了。
娘每每從阿婆處尋得做薺菜的方法,便欣欣然而歸,就像武林中人突然間得到了一本失傳多年的武功秘笈。依照阿婆指點的方法做出的菜大多能給娘帶來驚喜,只是腌的薺菜不能算成功,因為連娘吃了都蹙眉。我那時想娘或許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又或許是阿婆自己都未能掌握其中要領(lǐng),更或許腌薺菜只是阿婆的一種嘗識或想法而已。不過,阿婆依然得到了大家的尊重。
5月的陽光懶散地投在莊稼地里,依稀可見的乳白色小花像一面面小旗,喧賓奪主般探出了麥田,這些未被發(fā)現(xiàn)的“漏網(wǎng)之魚”,旗幟鮮明地向世人宣示著薺菜們的下一站幸福!
如今,高樓擠占了麥田,身處鬧市距野外甚遠(yuǎn),卻常常念及當(dāng)年的人和事。于是,擇一假日,喊了小女,驅(qū)車去鄉(xiāng)下挖薺菜。悠然南山下居然也是人影綽綽,少了阿婆和娘卻多了小女的曠野別是一番景象?;氐嚼霞?,掬一把薺菜,剁碎了加了豆腐,學(xué)當(dāng)年的樣子包了餃子,盛滿一盤端給老娘,娘居然能吃得津津有味!我不禁百感交集而暗下思忖:在娘看來,莫非餃子和面條真是一個樣兒?
(責(zé)任編輯:丁志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