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春
(湖南警察學院,湖南長沙 410138)
湖南農村留守婦女配偶權受損之緣起與救濟
王道春
(湖南警察學院,湖南長沙 410138)
近些年,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日益增多。一方面,湖南打工家庭離婚率呈上升態(tài)勢,一些留守婦女的婚姻處于破碎邊緣。這些留守女為家庭做出了巨大犧牲,卻由于經濟上的依賴性,法制執(zhí)行的不力,"從夫居"的婚姻生活模式,面對突如其來的婚變,而在維護自己合法的配偶權益中,顯得很是無助。因此,采取適當途徑保護湖南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的合法權益已是十分迫切。
湖南農村留守女;配偶權;權益保障
時下,湖南農村留守婦女生活大多不很富足①見紅網長沙2008年11月30日訊(記者董雷通訊員謝興吾李文明)。從2004年到2008年10月底,湖南全省外出務工農民工達到1,209萬人,其中跨省轉移860萬人。2008年外出務工農民人均勞務收入7,866元。中新網長沙2013年1月18日電(記者劉柱)國家統(tǒng)計局湖南調查總隊18日透露,據統(tǒng)計,2012年湖南省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為7,440元;人均純收入中位數為6,749元,以農村一家四口計算,每戶農戶全年年均總收入在28,000元以內。,部分留守女飽嘗情感的孤寂、生活的困苦、家庭的重壓、安全的威脅,屬于邊緣中的農村人。然由于夫妻之間的聚少離多,一些留守女的婚姻也陷入了危機的漩渦,破碎的婚姻令她們凄苦不堪,憲法、法律賦予其的配偶權亟需得以維護。
同為國家公民,農村留守婦女的政治權利、經濟文化權利、受教育權、管理國家事務權、財產權等合法權益理應受國家法律保護。然而,縱觀當前,尚有不少湖南農村留守婦女在配偶權方面屢屢受害,雖然受害人占農村留守女總數比例不高,但絕對數字卻很可觀。如,僅2010年1-8月份,湖南新化縣法院就審結了200多件有關打工青年離婚的民事案件。②見《人民政協報》2010年09月15日報道“湖南新化委員探農村留守婦女:無奈成為家庭頂梁柱”。近年來,郴州在外務工人群中離婚率迅猛上升。據相關部門數據統(tǒng)計,郴州汝城縣每年審結涉及打工青年離婚的民事案件達30余件③見何好生,何曼霞,何淑艷等采訪報道《關于汝城縣農村留守婦女生活現狀的調查與思考》,湖南經濟網訊2012-07-06。。再以永州為例,不包括民政部門辦理的協議離婚,僅法庭辦理的農村離婚案件全市每年都有2,000件以上,并逐年提高,而打工族的離婚人數占絕大部分[1]。這些離婚案件中,農村留守女被外出務工的丈夫拋棄者不少。所謂配偶權,是指基于合法婚姻關系而在夫妻雙方之間發(fā)生的,由夫妻雙方平等專屬享有的要求對方陪伴生活、鐘愛、幫助的基本身份權利[2]。廣義的配偶權包括:同居權;貞操保持請求權;感情聯絡權;生活互助權;離婚權以及其他權能——撫養(yǎng)權;監(jiān)護權;收養(yǎng)子女權;日常家事代理權;行為能力欠缺宣告權;失蹤宣告權;死亡宣告權;住所商定權;繼承權等[3]。狹義的配偶權包括:夫妻姓名權;同居義務;住所決定權;貞操義務[4]。當下,農村留守婦女配偶權受損主要涉及忠實義務、生活互助權、離婚權,撫養(yǎng)、監(jiān)護子女權、住所商定權等方面。此處,筆者著重就湖南留守婦女經濟互助權、離婚權、財產求償權這三類配偶權遭受侵害之緣由作一分析。
(一)經濟上的依賴性,法制執(zhí)行的不力致使留守婦女經濟互助權遭受嚴重損害
“男外出、女留守”決定了農村留守婦女對丈夫在經濟上有較強的依附性。與全國其他省份一樣,湖南相當部分留守女深受幾千年的傳統(tǒng)婚姻的影響,“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把丈夫當做自己的飯票,自我進取性差,對丈夫依賴性極強。對于湖南大多數農村留守家庭而言,丈夫打工收入是家庭最主要的經濟來源。除丈夫打工收入外,留守婦女在家主要從事簡單的種植業(yè)和養(yǎng)殖業(yè)來獲取收入,但往往這些收入極其微薄,只有極少數從事副業(yè)如本村企業(yè)務工或做農業(yè)雇工等賺取少許收入。農村留守婦女,特別是40歲以上的,大部分學歷低,只有小學或初中文化,更無一技之長,經濟獨立性較差,單靠自身難以脫貧致富。據學者葉敬忠,吳惠芳倆人調查,湖南農村留守婦女群體中,參加過種植業(yè)和養(yǎng)殖業(yè)技術培訓的僅占留守女總量的2.5%和0,沒有參加過任何培訓的達90%之多[4]232。以湖南益陽為例。益陽市44.3%的農村留守婦女文化程度為中小學,其中初中程度的為46.4%,至于高中生的僅為9.3%[5]。加之長期在家侍奉公婆、撫養(yǎng)子女,從事農活,因而很難適應社會。一旦被丈夫拋棄,往往結局很是凄慘。當然也有很多中年留守婦女自立能力強,有外出打工的經歷,只是為了家庭而犧牲了自己的全部,落下滿身的疾病,這些婦女應當得到丈夫的扶助。然而部分思想道德敗壞、有外遇的丈夫為達到離異之目的,雖不主動要求與妻子離婚,但長期不履行夫妻義務,對妻兒子女不聞不問,置起碼的家庭責任心與良知于不顧,只顧自己的恣意享樂;有的留守婦女丈夫甚至十幾年不回家,也不給妻兒半點經濟支助。盡管《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以下簡稱《婚姻法》)第二十條規(guī)定“夫妻有互相扶養(yǎng)的義務。一方不履行扶養(yǎng)義務時,需要扶養(yǎng)的一方,有要求對方付給扶養(yǎng)費的權利”、第四十八條規(guī)定“對拒不執(zhí)行有關扶養(yǎng)費、撫養(yǎng)費、贍養(yǎng)費、財產分割、遺產繼承、探望子女等判決或裁定的,由人民法院依法強制執(zhí)行。有關個人和單位應負協助執(zhí)行的責任”,顯然這條規(guī)定過于簡陋,缺乏可操作性,且執(zhí)行該條有特別前提①《婚姻法》第四條規(guī)定“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夫妻一方請求分割共同財產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有下列重大理由且不損害債權人利益的除外:(一)一方有隱藏、轉移、變賣、毀損、揮霍夫妻共同財產或者偽造夫妻共同債務等嚴重損害夫妻共同財產利益行為的;(二)一方負有法定扶養(yǎng)義務的人患重大疾病需要醫(yī)治,另一方不同意支付相關醫(yī)療費用的?!薄嵺`中落實得頗不理想,人民法院依法強制執(zhí)行也極不如意。盡管法律賦予留守婦女離婚時有分割夫妻共同財產的權利以及相關的保障權益②我國婚姻法第三十二條和第四十六條規(guī)定了重婚和姘居的民事法律后果:配偶一方有重婚或婚外同居是離婚的法定理由;因重婚或姘居而導致雙方離婚的,無過錯的一方依法享有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過錯的配偶一方依法應當承擔侵權民事責任,包含精神損害賠償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三)》第十四條:當事人達成的以登記離婚或者到人民法院協議離婚為條件的財產分割協議,如果雙方協議離婚未成,一方在離婚訴訟中反悔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該財產分割協議沒有生效,并根據實際情況依法對夫妻共同財產進行分割。第十八條:離婚后,一方以尚有夫妻共同財產未處理為由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分割的,經審查該財產確屬離婚時未涉及的夫妻共同財產,人民法院應當依法予以分割。第四十七條:離婚時,一方隱藏、轉移、變賣、毀損夫妻共同財產,或偽造債務企圖侵占另一方財產的,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時,對隱藏、轉移、變賣、毀損夫妻共同財產或偽造債務的一方,可以少分或不分。離婚后,另一方發(fā)現有上述行為的,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再次分割夫妻共同財產。人民法院對前款規(guī)定的妨害民事訴訟的行為,依照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予以制裁。,然而被害人訴諸法律尋求幫助,申請法院強制執(zhí)行加害人財產時,往往大多無果而終,執(zhí)行申請人還可能白白交了一筆冤枉費——執(zhí)行申請費,因為湖南基層法院執(zhí)行庭的人力、物力極其有限,以致對被執(zhí)行人務工地財產的查處顯得力不從心,這無疑于被害人而言更是雪上加霜。此外,《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六十一條雖然規(guī)定了“遺棄罪”:對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負有扶養(yǎng)義務而拒絕扶養(yǎng),情節(jié)惡劣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但需注意法律措辭——必須達到“情節(jié)惡劣”的情形,即有關當事人符合傷殘、死亡等情形才適用。正如此,很多加害人無所顧忌,嚴重損害了留守婦女的經濟互助權。
(二)“從夫居”的婚姻生活模式造成留守婦女離婚權享有的困難重重
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下簡稱《憲法》)、《婚姻法》都有“公民有結婚、離婚的權利”的明確規(guī)定①《憲法》第四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在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社會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權利。國家保護婦女的權利和利益……;第四十九條婚姻、家庭、母親和兒童受國家的保護?!?;禁止破壞婚姻自由,禁止虐待老人、婦女和兒童?!痘橐龇ā返谒恼码x婚第三十一條男女雙方自愿離婚的,準予離婚。雙方必須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離婚?;橐龅怯洐C關查明雙方確實是自愿并對子女和財產問題已有適當處理時,發(fā)給離婚證。第三十二條男女一方要求離婚的,可由有關部門進行調解或直接向人民法院提出離婚訴訟。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應當進行調解;如感情確已破裂,調解無效,應準予離婚。,然而離婚在農村于女性而言依然不是輕松的事兒,“從夫居”是主因?!澳写螽敾?,女大當嫁?!薄皬姆蚓印痹诤辖^大多數農村仍是占主流的婚姻生活模式。已婚農村婦女大多在夫家從事農業(yè)生產與生活,戶口遷徙至夫家,融入夫家序列,成為夫家一份子,業(yè)余社會活動區(qū)域主要以夫家血緣、親緣關系為基礎。與丈夫夫妻關系融洽時,則與夫家和諧相處,為一家人,屬“體制內人員”。不過,一旦女人提出離婚、夫妻關系緊張時,立刻涇渭分明,該留守婦女當然地被夫家視為外來人員,屬“體制外的”,這種現象在全國、特別是湖南很是明顯。常態(tài)下,在農村,若婦女率先提出離婚,因面子觀念、大男子主義作祟,絕大多數男方是不會同意的。再有,法院審理離婚案件采取的是“誰主張,誰舉證”的舉證原則,欲離婚的婦女假使以夫妻感情破裂為由在法庭為己作出辯解,其須提交夫妻感情確已破裂的證明材料。而這點,于“體制外”的留守婦女而言十分不易,因為其周遭的左鄰右舍,要么是夫家人,要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流,或許是顧忌、畏懼打擊報復的。最終的結局不外乎:提出離婚的留守婦女或被裁定不予離婚,或只能向法庭撤回離婚起訴。此外,其他一些因素也羈絆了她們。比如欲離婚,有些地方需向法院提供當地計生部門出具的生育證明,而這張證明卻需當地村委會出具,顯然,村干部的天平大多是倒向男方的。更要命的是留守婦女離婚代價高昂。自古而今,我國長期實行以男子為本位的宗法家族制度,男娶女嫁,男尊女卑,女方成為男方家庭成員乃當然之事,湖南深受儒家思想、程朱理學長期熏陶,更是如此。這在農村集體土地承包權、戶口遷移、姓氏選擇等方面表現彰然。因而,一旦離婚成事實,絕大多數婦女會因為從夫居的原因而被凈身出戶——共同財產、土地承包權、子女均可能被留在夫家,留守婦女回到娘家大多會是孑然一身,父母健在其尚有棲身之處,若父母已逝則或無立錐之地,賴以生存的、未婚前的承包地大多因其出嫁而被村集體行政組織收走,父母房舍為兄弟據之。②如留守婦女結婚時,在新居住地取得承包地的,留在娘家的承包地則會被發(fā)包方收回。只有結婚時,在新居住地未取得承包地的,則會被保留。但實際情況時離婚的留守婦女大多屬于前種情形。盡管《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三十條規(guī)定:“承包期內,婦女結婚,在新居住地未取得承包地的,發(fā)包方不得收回其原承包地;婦女離婚或者喪偶,仍在原居住地生活或者不在原居住地生活但在新居住地未取得承包地的,發(fā)包方不得收回其原承包地?!薄吨腥A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第三十二條規(guī)定:婦女在農村土地承包經營、集體經濟組織收益分配、土地征收或者征用補償費使用以及宅基地使用等方面,享有與男子平等的權利。第三十三條: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以婦女未婚、結婚、離婚、喪偶等為由,侵害婦女在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中的各項權益。眾知,“從夫居”的傳統(tǒng),已離婚的留守婦女是很難呆在夫家所在地的??偠灾?,離婚對留守婦女而言是代價巨大而痛苦的,離婚過程難,離婚后生活更難③雖然《婚姻法》第42條規(guī)定離婚時生活困難者有從另一方獲得適當幫助:“離婚時,如一方生活困難,另一方應當從其住房等個人財產中給予適當幫助。具體辦法由雙方協議;協議不成時,由人民法院判決”,但該條在實際中大打折扣。。
(三)對丈夫收入知情權的缺失使離異時求償權的獲取難以如愿
留守婦女在家贍養(yǎng)公婆,辛苦撫育兒女,辛勤操勞家務、農活,又牽掛在外的丈夫,可謂身心俱疲。丈夫外出務工期間打電話成為夫妻之間主要的聯系方式。相關資料統(tǒng)計表明,留守婦女年齡越大,與丈夫聯系頻率越低,而且因擔心昂貴電信資費的緣故,每次通話的時間也越短,只有35.1%的丈夫收入高、夫妻感情好的留守婦女到丈夫工地看望過丈夫,而近65%的則很少或幾乎沒有到過丈夫打工處[6]242。由此,很大部分留守婦女不知道丈夫在外的真實收入、所從事的工作。據調查,農村留守妻子知道丈夫在外打工收入的占15%;知道一點占46.8%;不知道占38.2%[6]77。湖南省外出丈夫主要遠赴廣東、上海、浙江等地,雖今交通工具發(fā)達,往來方便,但相對留守女而言,往來交通費用大多昂貴,所以,湖南留守女到丈夫工地去的頻率很少,自然對丈夫務工情形也知之甚少,因此一旦其丈夫變心,有外遇進而提出離婚,這些婦女往往措手不及。而一旦其丈夫“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心要離婚,最終婚散緣盡,作為受害人的留守婦女往往是人財兩空——丈夫離異,索賠無望。加害人——變心的丈夫從中搗鬼,常耍盡轉移、隱匿、虛報財產、哭窮等諸手段之能事,致使留守婦女上門求償困難重重。
如前述,留守婦女配偶權涉及面較廣,當前留守婦女權益受到的侵害主要包括本文提及的經濟互助權、離婚權、求償權,夫妻同居義務、忠實義務、居住選擇權等方面,因為夫妻同居義務、忠實義務、居住選擇權等方面專家學者目前已論述較多,由此,筆者重點就湖南留守婦女被害人配偶權中的經濟互助權、離婚權、求償權之救濟對策予以探討。
(一)完善現行法規(guī),將經濟互助權、離婚權、求償權等配偶權具體化,使之具有可操作性
1.現行相關法律之缺陷
當下,我國尚未建立起完整的婚內侵權行為法律制度,有關司法解釋也否認特定類型的夫妻之間婚內侵權行為。譬如《民法通則》與《侵權責任法》都未對婚內侵權行為予以專門規(guī)定?!睹穹ㄍ▌t》第106條第2款,《侵權責任法》第3條、第6條第1款對侵權行為人的主體沒有給予區(qū)分,這對婚內侵權認定與責任承擔意義不大。另外,《婚姻法》也沒有對配偶權予以直接確認,且侵權賠償義務人范圍較窄。
《婚姻法》第四十六條只含蓄地承認了夫妻雙方之間的配偶權,但是,賠償義務人較為單一,只規(guī)定為離婚訴訟當事人中無過錯方的配偶,對婚姻存續(xù)期間的無過錯方的配偶,無過錯方無權索賠,法院也不支持,①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二十九條承擔婚姻法第四十六條規(guī)定的損害賠償責任主體,為離婚訴訟當事人中無過錯方的配偶。人民法院判決不準離婚的案件,對于當事人基于婚姻法第四十六條提出的損害賠償請求,不予支持。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當事人不起訴離婚而單獨依據該條規(guī)定提起損害賠償請求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即婚內侵權賠償《婚姻法》不予以承認。其次,未將妨礙、破壞婚姻的第三方納入賠償范圍。即對那些明知他人有配偶,仍然與有配偶者同居、通奸者,《婚姻法》及相關解釋未明確規(guī)定其損害賠償責任。同時,當前學者對此也認識不一。有的認為第三者插足或通奸涉及的是道德問題,有的學者卻主張必須對第三者或通奸者予以法律嚴懲。如此,在此問題上相關部門、專家學者的分歧,直接影響了受害人配偶權的救濟。第四,《婚姻法》第四十八條規(guī)定對拒不履行撫養(yǎng)、扶養(yǎng)等義務的當事人由人民法院依法強制執(zhí)行。有關個人和單位應當負協助執(zhí)行的責任,該條也過于籠統(tǒng)。試想,倘人民法院強制執(zhí)行時瀆職,有關個人和單位不協助執(zhí)行,如何對相關法院、單位、個人予以懲戒?對此還缺乏有關實施細則。第五,返還娘家的離婚留守婦女,由于土地承包經營權留在結婚所在地,如何恢復其在娘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法律沒有具體規(guī)定。最后,現行民訴法規(guī)定法院審理離婚案件采取的是“誰主張,誰舉證”的舉證原則,這導致了給欲離婚婦女又套上了副枷鎖。
2.具體完善之建議
依前言,我國現行關于配偶權的法規(guī)存在種種流弊,必須加以革除,建議學習西方國家先進的立法經驗,在我國法律中明確配偶權。西方發(fā)達國家在配偶權的立法方面較我國要先進,值得我們效仿。例如,德國早在1957年6月18日就頒行了《男女平等權利法》,該法對夫妻之間權利義務做了具體規(guī)定。英國1973年通過了《婚姻訴訟法》,該法明確規(guī)定了夫妻配偶權中的忠實義務與同居義務。美國州法律全國統(tǒng)一委員會統(tǒng)一制定了系列重要法律,這些法律被各個州所采納。瑞士《民法典》規(guī)定:配偶一方未履行婚姻共同生活的義務或其他行為對他方有危險、侮辱和損害時,他方可據此向法官提起訴訟。該法典對被侵權人尋求救濟、獲得賠償的權利予以了肯定。此外,法國、韓國、葡萄牙等國法律明確賦予了無過錯方可向過錯方索求損害賠償權①《法國民法典》第266條規(guī)定:在惟一因一方配偶的過錯宣告離婚的情況下,該一方對另一方配偶因解除婚姻所受到的物質上與精神上的損害,得受判負損害賠償責任。但是,另一方配偶僅在進行離婚訴訟之時,始得請求損害賠償。與之相同的《葡萄牙民法典》第1792條都規(guī)定了離婚損害賠償。在韓國,對于婚姻損害賠償也詳細明確,1990年1月修訂的《韓國民法典朝鮮民法》第804條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訂婚后與他人通奸的,相對人可解除訂婚”。第806條規(guī)定了解除訂婚與損害賠償的請求:?。诮獬喕榍樾?,當事人一方可向有過失的相對人請求由此產生的損害賠償。ⅱ.于前款情形,除財產上的損害外,有過失方對精神上的痛苦亦應承擔損害賠償責任。ⅲ.對精神上痛苦的賠償請求,不得轉讓或繼承,但當事人之間就其賠償已成立契約已提起訴訟后,不在此限。見冉克平.論配偶權之侵權法保護.法學論壇.2010(4).htt://www.cnki.net,2011年11月11日引用;金玉珍譯.博雅民法典譯叢.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為此,筆者以為,立法上作出如下規(guī)定很有必要:
其一、在《婚姻法》中明確規(guī)定夫妻雙方具有配偶權。將相互撫養(yǎng)、扶助的權利義務、相互忠實的權利義務等內容以列舉的方式規(guī)定在婚姻法中。當配偶一方不履行相互扶助義務,虐待、遺棄另一方,被害人可向法院起訴,訴請法院責令侵害方承擔法定扶養(yǎng)義務,給予受害方一定之扶養(yǎng)費。
其二、對配偶一方不履行同居義務,與他人通奸、同居且情節(jié)嚴重的,如果造成另一方配偶精神傷害,若法院判處離婚,另一方有權訴請法院判決由過錯方補償受害方精神損害賠償金。
其三,修改《侵權責任法》或《婚姻法》,將惡意妨礙配偶權涉嫌插足或通奸的第三者納入賠償義務人范圍,震懾和打擊肆意破壞他人家庭的第三方,維護社會穩(wěn)定,保障留守婦女被害人之合法權益。
其四、修改民事訴訟法關于審理離婚案件之“誰主張、誰舉證”之舉證原則。在審理離婚案件時,為保護受害之留守婦女,應采取舉證責任倒置原則,即由侵權方舉證,如舉證不力由其承擔敗訴后果。
其五、明確規(guī)定婚內侵權賠償的情形、范圍、形式。將婚內侵權賠償納入《婚姻法》條文中,并在司法解釋中制定具體實施細則,以保障不想離婚的受害留守婦女,懲戒侵權的留守婦女配偶。因婚內侵權具有特殊性,筆者建議,《婚姻法》對于婚內侵權賠償的適用應更為審慎和嚴格。婚內侵權賠償應當同時滿足以下條件:侵權行為情節(jié)嚴重,行為人主觀上為故意或重大過失,侵權行為與結果存在直接因果關系。除此,婚姻法應明確規(guī)定婚內侵權賠償的范圍與責任形式。賠償范圍應包括人身權損害賠償、財產權損害賠償與精神損害賠償。譬如重婚行為、與他人同居行為、家庭暴力、虐待遺棄配偶等侵犯生命健康權的行為,被侵權人均可訴請賠償。另外,當明確規(guī)定婚內侵權賠償責任形式。建議,在維持婚姻關系、保障弱者或被害人權益的前提下,采取財產形式和賠禮道歉等多種形式結合的方式較為妥當。
其六、完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實施細則,保障離婚的留守婦女土地承包權和居住權,讓處于婚姻破碎邊緣的留守婦女有基本的生活保障。
另,鑒于上述立法修改,國家層面啟動較難,較復雜。筆者建議,“敢為人先”的湖南人大及常委委會、政府可以率先制定地方性的法規(guī)、規(guī)章,只要不與憲法法律基本精神及原則和內容相違背則可。
(二)拓展司法救濟渠道,以完善的司法救助幫扶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
鑒于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文化程度低,法律維權意識淡薄,經濟狀況差以及居所地交通不方便之現狀,為切實對其予以司法救濟,降低她們的訟累,減輕她們的司法訴訟費用計,建議:首先修訂法律援助制度,著力加強對留守婦女被害人的法律援助力度,重點對涉及被害人之婚姻家庭、財產糾紛等侵權案件予以法律援助。其次,建構湖南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司法救濟制度。鑒于湖南農村留守婦女人數多,受害人絕對數字可觀,被害人大多為社會弱勢群體的實際——經濟狀況差、勢單力薄,理應建立專門的司法救濟制度。該制度應結合湖南省情、社情實際,具有可操作性,有科學的程序設計。在建立司法救助專項基金、專門救濟機構、人員配置上都應有程序保證,應涵括獎懲機制,對專門人員和機構予以約束和激勵。最后,湖南各級法院在其中應發(fā)揮積極作用。法院應充分發(fā)揮審判職能,切實保護留守婦女被害人的合法權益。為減輕被害人的訟累,提高辦案效率,法院應對涉及被害人的案件科學分類,靈活使用訴訟程序,配備優(yōu)質資源,優(yōu)先審理。對一些事實清楚、爭議不大、情節(jié)簡單的涉及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家庭婚姻、財產糾紛之類民商事案件,建議多適用簡易程序,以便快捷地為她們提供法律服務。學者馮四建、張彩霞在《對我國農村家庭離婚問題的法律思考》一文中提的建議較好:充分發(fā)揮法院、公安、司法對危害婚姻家庭案件的打擊力度,堅持以打擊保穩(wěn)定,以打擊治邪惡,以打擊保平安,以打擊促發(fā)展,特別對觸犯婚姻家庭的刑事犯罪案件,應“寬嚴相濟”,既要打擊嚴重刑事犯罪,又要充分保障人權;而針對婚姻家庭的民商事案件,可以依法維權、注重調解、維護穩(wěn)定,著重保護婦女兒童的合法權益;其次發(fā)揮法院、公安、司法、行政各部門的“三調聯動”(即人民調解、司法調解、行政調解對接聯動)的調解力度,全面營造和諧社會的調解網絡,打造婚姻家庭的法律約束力與社會共撐力互進局面①見湖南法院網2010年10月20日發(fā)布的馮四建,張彩霞《對我國農村家庭離婚問題的法律思考》一文。該文還提出了諸如“增設調解中心、發(fā)揮親友團、‘族長’的協助能力,及時發(fā)現和處理矛盾糾紛,使家庭問題在第一時間就地就近得到解決,避免和制止家庭矛盾升級;鄉(xiāng)村政權組織、公安、司法、民政、婦聯應密切配合,充分發(fā)揮各自職能,編制聯防體系,本著負責的態(tài)度,依法對每宗即將辦理的婚姻進行審查,杜絕或減少畸形婚姻;各級黨政部門,尤其是鄉(xiāng)村黨政組織應當從穩(wěn)定農村大局著眼,高度重視農村群眾婚姻工作,將農村婚姻問題納入穩(wěn)定農村社會、建設精神文明的大事,列入目標管理,制定有效措施,緊緊依靠職能部門及廣大農民群眾,切實搞好落實。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將有力推動農村婚姻和諧發(fā)展,維護農村社會穩(wěn)定……”等有價值的觀點,值得各級政府相關部門借鑒。。如此,方能保證對那些合法權益受到侵害且生活極度困難的我省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提供真正的司法救助。
(三)大張旗鼓地宣傳、推廣多元化婚居模式,剔除落后的婚姻觀
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離婚難的重要根源之一在于“從夫居”模式?!皬姆蚓印币蠡楹笈礁S男方,到男方家中生活,要求女方婚后遷移戶口之男方。如此,一旦女方遷移戶口,其土地承包經營權,居住權都移轉至夫家,其原來居住地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居住權有可能隨之喪失。正因此,導致離婚的留守婦女被害人有家難歸。而“從妻居”或“兩來兩往”②所謂“兩來兩往”,即男不言“娶”,女不說“嫁”,而是結婚?;楹螅p方父母哪邊需要小夫妻就與哪邊的住在一起,或輪流在兩家居住。則可克服這些弊端,留守女即使遭拋棄,其土地承包經營權,居住權一樣都不少。所以打破傳統(tǒng)父權制下“從夫居”模式,宣傳、推廣“從夫居”、“從妻居”或“兩來兩往”的多元化婚居模式意義重大。這中間,湖南各地婦聯、共青團組織、教育機構以及新聞媒體、村委會、基層黨組織等相關部門應發(fā)揮建設性作用,應組織專門人員,利用網絡、報紙、手機、電視等媒介大力宣傳社會主義婚姻新風尚,大張旗鼓地批判落后而違法違規(guī)的村規(guī)民約與歧視婦女的封建陋習,鼓勵留守女被害人摒棄男尊女卑、“好女不嫁二男”的封建觀念,營造健康向上的農村社區(qū)文化氛圍,讓多元化婚居模式深入農村的千家萬戶。
(四)加強普法教育,著力提高農村留守婦女被害人的婚姻維權意識
提高婦女被害人的維權意識前提在于她們懂法,而懂法需首先學法。當今,《婚姻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民法》、《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法》、《物權法》、《侵權責任法》、《民事訴訟法》、《刑法》以及《憲法》等法律法規(guī)與婦女權益保護問題密切相關,因此應盡可能地讓留守婦女知曉這些法規(guī)。當前,湖南農村留守婦女接受法律知識培訓的僅占留守女總量的1.3%[6]232。因此,加強對我省農村留守女法律知識培訓的任務十分艱巨和緊迫。當然,鑒于這些法規(guī)內容浩繁,讓文化層次較低的留守婦女被害人熟知它們實在是勉為其難。正確的做法為:普法工作者在普法時應事先編選法律讀本,僅將這些法規(guī)中與她們利益直接相關的法條予以摘錄,讓她們初步通曉自己享有的財產權、土地承包權、人身權、婚姻家庭權等方面法律知識,逐步增強她們的法律意識。其次,營造良好的法治環(huán)境對湖南農村留守婦女權益保護也很是必要。送法下鄉(xiāng)、舉辦展覽、發(fā)放法律書籍和宣傳畫、文藝表演等方式宣傳農村留守婦女權益保護的方針、政策和法規(guī)方面是不錯的舉措,利于營造農村良好的法治環(huán)境,增強全體社會成員關注農村留守婦女合法權益問題的自主性。再次,組織法律專家、律師理論聯系實際,宣傳講解農村留守婦女維權案例,提高留守婦女被害人依法維權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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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rigin and Rescue for the Stay-at-home Women in the Rural Areas of Hunan
WANGDao-chun
(Hunan Police Academy,Changsha,Hunan,410138)
In recent years,the stay-at-home women victims in the rural areas is increasing.On one hand, the divorce rate of working families is on the rise in Hunan,and some left behind women's marriage was in the broken edges,although they made a great sacrifice for their families.Because of the economic dependence,weak law implementation,and the marriage mode of“CongFu living”,when facing of the sudden divorce,they look very helpless in maintaining their legal spouse rights.Therefore,it is very urgent to take appropriate means to protect the legitimat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victims of left-behind women in rural areas of Hunan.
the stay-at-home women in the rural areas of Hunan;spouse rights;protection of rights and interests
C913.13
A
2095-1140(2014)04-0019-07
(責任編輯:天下溪)
2014-04-02
2010年度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西部留守婦女問題研究”(2010YBB121)、湖南警察學院2011年基金資助項目“新農村建設視域下的湖南農村留守婦女權益保護問題研究”(2011YB06);湖南省科技廳2014年省級科技計劃項目“農村工業(yè)化進程中湖南省農村服務業(yè)發(fā)展的障礙及對策研究”(2014FJ3107)
王道春(1973-),男,湖南邵陽人,湖南警察學院偵查系副教授,湖南大學法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特殊被害人權益保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