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審美意識的組成部分——審美經驗,“是通過態(tài)度或‘著眼點’(角度)——即‘非功利性的脫離’——來界定的?!保?]也稱為“美感經驗”,通常是在人們審美活動過程中,審美主體與審美客體的相互作用,以及審美主體的心理功能和生理功能的相互作用,通過視、聽感官感覺、感知審美對象,經由大腦的加工和轉換,形成了保留在審美主體記憶中的審美經驗,即獲得的知識技能,包含著對某種普遍性意味或意義的觀照和冥想。在審美活動中,感性經驗占據了審美經驗的主導地位,隨著審美活動的不斷深入,要把握事物的本質和規(guī)律,感性經驗就要上升到理性認識,審美經驗就是這樣不斷發(fā)展、變化和積淀的。音樂是時間的藝術,流動性很強,往往稍縱即逝,音樂還是刺激感官的與情緒較強烈的藝術,與個人的心理能力密切相關,因此,在音樂審美活動中,審美經驗是形成審美感覺、審美體驗,進行審美判斷、審美評價的主觀條件,具有很強的主觀性,并且對審美的感受、想象、理解和美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活動,具有制約的作用。
在音樂審美活動中,我們通過聽覺感知音樂的存在,從而獲得了關于音樂的感性認知及其與之相聯(lián)系的外部認識,滿足心理上的審美需求和精神上、情感上的愉悅,再經過理性思維的梳理后,保存到審美主體的記憶中的認識,就是音樂的審美經驗。在音樂審美活動中的音樂審美經驗,具有以感性經驗為基礎和主導的特征,隨著審美主體的審美能力和審美需求的提高,帶給審美者情感上、精神上的東西也隨之變化。未經理智總結、概括的感性經驗是理性經驗的基礎,經過理性梳理、概括的理性經驗是感性經驗的系統(tǒng)化和理論化。審美主體只有通過大量、反復的聆聽音樂,才能提高對音樂感覺的靈敏度,增強審美主體的感受力,強化審美主體的審美經驗。
音樂是在時間中流動的聽覺藝術,對于它的理解和認知,最重要的就是要具有豐厚的音樂審美經驗作基礎。音樂審美經驗在理解和認知音樂中,有著其獨有的作用與特征:
對于音樂的感知,我們是通過聽覺直接感受的。在音樂審美過程中,審美主體的心理狀況會隨著音樂的起伏而變化,聲音是我們直接感受到的審美客體,聲音帶給我們的感官刺激,會給審美主體帶來直接的心理感受的變化。這種直接的感受離不開知覺,而知覺具有直接性。在音樂審美過程中,知覺在片刻之間便能感覺出審美客體在審美主體心中所引起的內心反響,以滿足審美主體的審美期望。
音樂審美經驗不僅要以感覺的直接性為基礎,同時還需要理性的間接引導。我們在觀照某一具體音樂作品的同時,還要關注那些與之有聯(lián)系和相關的知識,如音樂家生活與創(chuàng)作經歷、音樂史實,了解當時的文化知識,清楚作者和作品大致的情況,可以使我們從歷史、現實與音樂的聯(lián)系中對音樂有更深刻的感受?!叭松闹苯芋w驗有限,因而也更加珍貴;所幸間接體驗的天地是廣大的。當我聽老柴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和瓦格納的《浮士德序曲》大為感動時,自己很清楚,這要歸因于文學原著的感染。”[2]因此說,音樂審美經驗不僅需要直接的感覺基礎,還需要間接的理論“導航”,二者缺一不可,具有相輔相成的作用。
音樂作品是最能夠傳達人的情感和精神性的藝術。一部震撼心靈的音樂作品,本身并非是嚴格的理性設計的結果,它是以感性和觀念及其所包涵的價值意義呈現給審美者的,而審美者對審美客體的意義把握是永無止境的。在對音樂作品的審美過程中,通常開始時,我們就會不由自主地被音樂所感動,與之同喜同憂,這是因為音樂本身特有的感性特征刺激了感官,感染了我們,使我們與之產生了共鳴,達成“共識”,在沒有任何束縛與阻力的情況下,思想和情感任意馳騁,在音樂審美的過程中,直覺牽動著我們的情感,隨著音樂或喜或悲,一同走進那夢寐以求的情感世界。
在審美經驗中,與情感邏輯并存統(tǒng)一、不離不棄的思維邏輯,是審美經驗形成的一個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是對情感邏輯的梳理和闡明,把感覺到的真實變成有條理、層次分明的分析[3]。審美主體針對審美客體的客觀屬性,按照理性思維的方式研究音樂藝術的本質與特征,對情感邏輯具有一種補充和支撐的作用,同時可以用來指導人的審美實踐,這樣情感邏輯就會升華。情感邏輯需要思維邏輯的整理、判斷和挑選,并用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來客觀評價音樂作品,使音樂審美經驗更趨于系統(tǒng)性和完整性,它們是一對重要的因素,它們之間的互為補充,更促進了審美經驗的豐富和提高。
音樂審美經驗是音樂作品與音樂審美主體相互作用的結果,伴隨著審美活動的展開,生理反應與心理活動相應的出現某些變化。
音樂心理能力是人腦的特殊機能,是大腦對客觀音樂現實的主觀反映,心理活動總是通過生理反應來折射的。人是通過感受音樂來追求精神上的愉悅,滿足心理需求,通過生理的反應折射人心理期待的結果。曾有科學家作過這樣的試驗,讓下蛋的雞和產奶的牛聽音樂,結果表明,受到音樂刺激的下蛋雞和產奶牛的產量,要高于沒有聽音樂的下蛋雞和產奶牛。這個事例說明了一個問題,即受到音樂的刺激會產生生理與心理的變化,動物們聽音樂,加速了動物內分泌循環(huán),隨之的生理反應也會凸現出來。所以說,人在傾聽音樂的時候,不自覺地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晃頭或者呼吸變得急促等表現,這些都是由于人的心理活動變化產生的生理反應,也就是說,在對音樂欣賞活動中,人的生理變化是伴隨著心理變化而變化,二者具有相互作用的統(tǒng)一性。
美國哲學家杜威曾經指出:“審美經驗的僅有而獨特的特征正在于,沒有自我與對象的區(qū)分存乎其間,說它是審美的,正是就有機體與環(huán)境相互合作以構成一種經驗的程度而言的,在其中,兩者各自消失,完全結合在一起。”[4]277人們在進行審美活動的同時,審美主體擁有的審美經驗與音樂作品相互作用,主體消融在客體所描繪的情境和意境里,作為審美客體的音樂作品與審美主體的審美經驗產生共鳴,達到“物我同一”的境界。一首古琴曲《高山流水》把人們帶到了大自然的山水之間,時而舒緩時而湍急,審美主體情不自禁地被音樂作品所感染,情緒情感會隨著音樂的強弱、節(jié)奏的疏密而起伏。通常審美經驗中對樂曲中高山、流水的認知相對于此曲來說是先驗的,它來源于日常生活中的所見所聞。雖與琴曲中描繪的未必是同一處景觀,但是與曲中的山和水都有相似之處,古琴音樂激起了審美主體內心原有的情感,在想象的作用下融入到琴曲中的情境,超越了本體,達到曲中有“我”、“我”中有曲的同一境界。
音樂作品展現了作曲家對世界的認識和主張,傳達著創(chuàng)作者的思想和精神,由于人的思想、精神和創(chuàng)作方法的不同,所以音樂作品也就有其獨特的個性。作曲家們表達一種情感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和方法,例如維也納古典樂派時代的音樂崇尚有規(guī)律和有秩序的音樂語言與形式,其音樂總的特征是理性主義占主導地位,但以海頓、莫扎特和貝多芬為代表的音樂家,在這個共同的大音樂環(huán)境影響下,每個人的創(chuàng)作風格都有著鮮明的個性,依據我們的音樂審美經驗對各自不同風格的把握,一聽音樂就能夠感覺出哪種是海頓的幽默風格,哪種是莫扎特的純潔無邪,哪種是貝多芬的深刻內省風格。我們不能忽視個體差異性是融合在社會群體共同的一致性之中。也就是說,在千變萬化的差異性后面,潛藏著深層的共同性,對于我們來說,審美經驗中的個性與共性的統(tǒng)一,恰恰是從對藝術創(chuàng)造實踐的具體把握中獲得的。
始終貫穿在音樂審美經驗中的穩(wěn)定性和變異性矛盾,也是同化和調節(jié)的矛盾。音樂審美經驗中的穩(wěn)定性是基礎,變異性是在穩(wěn)定性基礎上的發(fā)展和同化。面對一首新的樂曲,相對于這首樂曲之前的審美經驗是穩(wěn)定的,進行審美活動之后,樂曲中熟悉的東西很快被審美經驗所接納,但其中新的音樂因素對穩(wěn)定的審美經驗會造成影響,這是因為熟悉的因素很快被審美經驗所吸收和消化,不能提供新的刺激,而從先前經驗流溢出的成分被激活,具有了新的渴望和沖動,產生了推動力,新的音樂要素會被吸收,也就使原有的穩(wěn)定性經驗產生了變異性經驗,新的經驗被原有的經驗所同化,也就形成了這樣一個定勢,已知—未知—新知,也就是說,我們在已有的音樂審美經驗基礎上獲得到了新的審美經驗,音樂審美經驗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得到了豐富和提高?!懊恳粋€經驗,包括最豐富與最理想的經驗,都具有一種渴求的成分,一種向前推進的成分?!保?]283音樂審美經驗在不斷的更迭中逐漸豐富和提升,欣賞者積累的音樂審美經驗越豐富,就越能滿足審美者的審美需求和審美愉悅,而審美需求的每一次滿足,都將使音樂審美經驗得到一次更新和提高,并不斷孕育新的審美欲望,也正是音樂審美經驗不斷拓展的動力所在,更可以說是音樂審美經驗的穩(wěn)定性與變異性達到了統(tǒng)一。
在具有相對穩(wěn)定的音樂審美經驗中,隨著審美主體所受的教育、所掌握的專業(yè)知識和對藝術的領悟力的提高,對音樂作品的把握、判斷也會越來越準確,從而也能夠更好的理解和認知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音樂作品。
人們是通過對音樂作品的感性認知來感知音樂作品,通過理性思維來判斷認知音樂作品的。感性對于音樂審美直覺體驗是至關重要的,為音樂審美經驗的建構通往認知音樂架起了橋梁。深入地把握音樂審美經驗的美學特征,能夠有效地將審美活動中的感性感知與理性判斷結合起來,對認知音樂具有重要的作用。
[1][美]布洛克.美學新解[M].滕守堯,譯.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87:27.
[2]辛豐年.辛豐年音樂筆記[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1999:316.
[3]馬曉虹,張樹武.論四大名著影視改編與傳播的當代性[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6).
[4][美]杜威.藝術即經驗[M].高建平,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