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140308
作者簡介:甘緒艷(1974-),女,湖北省利川市人,襄陽職業(yè)技術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摘要:以比較文學視野,考察兩個經典故事類型——西方白雪公主童話和東方白蛇傳說的影視化形態(tài),闡釋其演變邏輯在于角色易位以及將傳統故事中的角色功能互換。
關鍵詞:西方白雪公主童話;東方白蛇傳說;角色易位;民間經典;影像邏輯;傳播學
中圖分類號:I207.7; I276文獻標識碼: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4.04.037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27卷第4期甘緒艷:角色易位:民間經典的影視邏輯與文化取向
人類需要故事,正如人類需要空氣和水一樣。故事的人類性起源,在故事學研究領域已得到證明。每一個時代,故事呈現的藝術形態(tài),總是斑斕多姿,深受人們喜愛。當下的網絡和影視語境,為故事的傳承與創(chuàng)作,提供了良好的藝術條件\[1\]。那么,如何理解當代影視對經典故事的繼承與傳播呢?這既是一個傳播學的實踐性命題,也是故事學面臨的全新理論命題。
一、影視化:東西方經典故事的藝術與傳播形態(tài)
作為西方經典故事的“白雪公主童話”和作為東方經典故事的“白蛇傳說”,正在不斷地被愛好者們以全新的藝術形式傳播,并反復重述,這些形態(tài)的典型代表是影視化的故事文本。
白雪公主童話經格林兄弟的文學想像,近兩百年已演變?yōu)槿祟愅陦粝氲慕浀湮谋?。關于愛與恨、善與惡、美與丑的基本命題,童話都予以了富于智慧的藝術性回應。19世紀末20世紀初,白雪公主童話被改編成電影和電視劇,增加一些生活情節(jié)的同時,延續(xù)了童話的基本內容。這一時期的影視化貢獻在于,白雪公主的角色形象在表演中首次被塑造出來,充滿血肉豐滿的人的光輝,表明其不再只是想像的角色,而是與現實密切相關的真實可感的生活化人物。故事中的其他角色也以類似的方式第一次獲得鮮活的生命\[2\]。20世紀中后期,動漫藝術再次將白雪公主故事經典化,使之從口頭經典發(fā)展為影視經典,白雪公主形象以動漫造型的靈動、美麗、柔和打動了全世界觀眾,定型的動漫式白雪公主形象,成為白雪公主童話的內在元素,也構成世界重新理解童話的一個必要路徑??梢哉f,20世紀中后期的影視化,完成了動漫版白雪公主的創(chuàng)作,使其從口頭文學轉型為影視文學,在人類故事的歷史流變中,奠定了白雪公主童話的現代性基石。進入21世紀以來,白雪公主童話的發(fā)展進入了新的階段。動漫版童話再次被真人版所替代,角色的功能發(fā)生了本質性的變化,美麗、善良、柔弱的白雪公主,化身為智慧、強大、美麗的新人物,主導了整個故事的進程與角色的發(fā)展。
影視化帶來了白雪公主童話更為深遠的世界性傳播及影響。
計算機技術與通訊技術的深度融合,將人類文化推向了科學信息的時代。影視化作品的廣泛影響,既在于影視文本自身的傳播力量,也極大地受益于科學信息時代的交互力量??陬^媒介中,白雪公主童話算得上倍受婦女兒童喜愛的故事,在世界范圍內具有較大影響。然而,從傳播效率與傳播廣度來講,口頭媒介與影視媒介還存在較大距離。影視媒介更直觀、更親和、也更具語言滲透力,它以表演的藝術,將現實的場景與人物,塑造為影像文本,歷史的記憶還原為當下的情境,口頭傳統的陳規(guī)被新的審美原則所改裝,重新煥發(fā)出鮮活的生命力。就傳播結構而言,文本與受眾建立起了充分的發(fā)散性的互為激活的關系。白雪公主童話不再是靜態(tài)文本,也不是口頭意義上的講述過程,它在強大的互聯網背景下,借助可視、可聞的視頻文件,以數倍于常規(guī)語言傳播的速度,進入了深度鏈接的虛擬世界之中。無論人物、情節(jié)、主題,還是舊有的觀念、邏輯,影視文本的童話,都發(fā)展成為全新的故事形態(tài),隨著互聯網幾何級數增長的受眾,都市化公共文化設施的完善與升級,以及文化產業(yè)鏈的建立與延伸,白雪公主童話的審美接受和產業(yè)傳播,在全球范圍內迅速得到普遍的展示與推廣。如果從文化戰(zhàn)略的角度考察,白雪公主童話的世界性傳播,與其影視化形態(tài)存在著內在的密切關系,某種意義上帶有了文化強勢輸出的特征。
東方白蛇傳說與西方白雪公主童話的比較,在傳播學層面,主要是傳播廣度的差異。伴隨西方經濟與政治制度的有效擴張,白雪公主童話成為強勢文化的一部分,也在某種程度上象征著人類文明經典,因此其跨越的文化區(qū)域與民族空間更廣,影響力也就更為顯著。東方白蛇傳說主要以漢文化為中心,在歐洲文化視野下的東方世界中具有久遠的傳播力量。也有學者\[3\]考證了這一傳說作為世界性類型,其實經歷了由西方而東方的漫長演變過程。西方的宗教起源,最終在西方定型為妖女故事,而進入東方并被東方宗教浸潤的白蛇傳說,則因異文化的刺激,獲得了強大的創(chuàng)新力量,加之傳說的本土一源,為其開辟了日常人情文化的新取向。白蛇傳說的宗教性不斷弱化,東方文化以血緣情懷為根基的世俗意趣,最終占據了傳說的主導地位,成為白蛇傳說東方化的基本特征。這一傳播路徑,廣度與深度也是比較可觀的,然而,在影視化的當代,白蛇傳說更多地作為東方傳說而存在,其全球性影響也就顯示出區(qū)域性的局限了。
傳說的影響,原本就與特定地域、民族和事件、風物有關。這種影視傳播,也無疑地受到了東方性的束縛,在傳播指向上,主要還是在東方世界。早在20世紀中期,西方世界曾有白蛇傳說的影視傳播,但其影響力與受眾接受都未產生明顯效果。然而,在東方世界的文化空間中,這種狀態(tài)卻完全相反,影視化的白蛇傳說幾乎是傳統經典影視改編的龍頭老大,無與倫比。據不完全統計,東方世界有近十個國家和地區(qū)創(chuàng)作與傳播了白蛇傳說的影視文本,傳播時間可以上溯到影視藝術剛剛誕生的20世紀早期。在影視傳播體系不斷強化的當代,白蛇傳說的影視文本收視率已經達到家喻戶曉的程度。區(qū)域性傳播的東方白蛇傳說,超越了區(qū)域的有限性,在文本接受的深度與多樣性方面,超越了白雪公主童話,成為區(qū)域影視傳播的經典故事。
二、角色易位:經典故事影視化邏輯的內在共性
敘事藝術的選擇,常常與特定時代的技術發(fā)展密切相關。進入20世紀之后,經典故事的影視化邏輯被建立起來,敘事藝術的選擇,也由口頭及書面敘事,逐漸向影視化敘事轉型。當然這種轉型,不是時間意義上的更替關系,而是包含了多種敘事要素在內的媒介轉型,轉型既推進了新媒介的藝術運用,也承續(xù)了傳統媒介的敘事技巧。
我們考察兩部經典故事的影視邏輯,以細致了解新的敘事藝術如何克服傳統的保守而有所創(chuàng)新。就具體文本而言,本文選擇《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下文簡稱《魔鏡魔鏡》)和《青蛇》這兩部影視文本作為研究對象。2012年3月,取材于白雪公主童話的電影Mirror Mirror(《魔鏡魔鏡》),由美國導演塔西姆·辛執(zhí)導,莉莉·柯林斯與茱莉婭·羅伯茨主演,作為魔幻電影,首映之后,該電影在其他國家和地區(qū)先后上映。1993年香港導演徐克執(zhí)導的《青蛇》上映,張曼玉、王祖賢、趙文卓主演。前者堅持童話的魔幻性與浪漫色調,后者還原傳說的動物性與精怪語境。那么,二者在影視重述的傳播中,是以何種邏輯來表達傳統經典的深意,又以何種情懷來重建新媒介的藝術魅力呢?
通過對新的劇情的考察,我們認為,《魔鏡魔鏡》的根本性變遷,在于對白雪公主和新皇后的角色功能的轉換。
在口頭故事傳統中,白雪公主是被動的,一直到數次被新皇后排擠而被迫害至死。這就是現實中的真實,表明了后母對前妻子女的絕對控制\[4\]。童話將這一現實插上理想的翅膀,讓白雪公主得到獵人的同情,之后巧遇小矮人,最終奇跡般地從王子的撫慰中生還。正是白雪公主弱小的被動的無奈,才為故事引發(fā)了一系列與美、善、愛有關的動人情節(jié),使其成為世界性經典。被動、柔弱的白雪公主自身與強大、險惡的新皇后,成為故事延伸的內在線索。影視化的白雪公主題材電影《魔鏡魔鏡》,改變了這一傳統線索,將故事動力的性質從被動性轉為主動性,柔弱少女一改原貌,成長為智慧、強大的美女英雄,而相對的新皇后,則以女巫的陰險、罪惡之身,與美女英雄較量。新皇后更加險惡,而白雪公主則是成長為堅定的智者,足以抵抗新皇后的虐待。由此可以見出,影視文本對傳統文本的延伸,主要在角色功能的意義上作出調整。這一角色功能及關系的調整圖示如下:
故事之角色功能及關系變化
角色功能方面,影視文本基本采取了易位的手法,將新皇后的主動性轉換到白雪公主之上,而原有的白雪公主的被動性則以潛在的方式轉換給了新皇后。這一功能轉換,表層上講,為故事的敘述線索提供了新的可能,深層上看,則是對善的張揚,對美的純粹性的否定。新的敘述線索對于影視文本非常關鍵,因為它必須在超越傳統文本中才可能收獲觀眾?!赌хR魔鏡》在處理這一功能轉換時,以伏筆的方式,在故事開篇階段,仍呈現出傳統故事的邏輯,新皇后主動,白雪公主被動,而且,新皇后的主動以強化的形態(tài)設置在故事之前,這讓觀眾的審美期待蒙上假象,為故事的新奇展開作好了藝術輔墊。新皇后在神圣大權絕對掌控的宮殿中,展示自己頤指氣使的狂妄,主動性線索非常鮮明,而白雪公主的小心翼翼與被動管制,則在片頭以愈加卑微的情節(jié)突顯出來,其被動性線索也十分明朗。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貌似主動的新皇后漸漸失去主動的能力,而白雪公主則在臣民支持與小矮人的扶助下,不斷獲得勇氣和信心,力量與智慧也不斷增強。
影片的邏輯漸漸變得清晰,小公主的弱小與無助,在正義與大愛的社會結構中,變身為可以擔當國家大任的真正女王。而這正是角色功能轉換的根本目的,將原本壓抑、未成年的角色意識,經過一段人生歷險,迅速成長,轉換為主宰整體故事形態(tài)的核心力量。而這也是人生過渡儀式的本質,少年磨難,將成為青年勵志的巨大財富,并最終凝結為走向成熟,走向智慧的人生力量。由此,我們可以將這種敘述線索的變遷,命名為人生儀禮的光環(huán)。傳統故事中沒有人生儀禮的強調,主要局限在同一個人生階段即少女階段,因此,沒有大的性格變遷,是平實的,也是保守的,無法自明而受制于外界力量。白雪公主的角色易位,成功運用了人生儀禮功能,將傳統文本的靜態(tài)與被動,徹底切分,這就是成長母題的偉大能量,只一個簡單的轉換,立即扭轉了善與惡的非對稱弱勢局面,美的純粹性也從此受到批判,因為它常常包容了惡的交易。
《青蛇》的角色轉換與《魔鏡魔鏡》也有類似的結構,見圖2。
白蛇傳說將小青作為白娘子的附從塑造,理由有二:首先是適應官家小姐的立世身份與社會規(guī)約,貴族小姐,都必有照料其生活的丫環(huán);其次則是敘事元素的補充,小青既可以輔助白娘子完成諸多事務,也可以角色的身份與其他人物發(fā)生關聯,從而為敘事增添了靈活而生動的新力量。小青的角色意識始終以白娘子的隨從存在,她與許仙的關系,與法海的關系,本質上都是白娘子與這些人物關系的一個投影而已。當然,這種投影,對于白娘子至關重要,不可替代。角色功能也主要發(fā)揮著輔墊和渲染的作用。從角色性質來看,這種附從的被動性,也自有其獨特的內涵。小青更接近自然屬性,也更貼近普通人的基本觀念。同時,小青率性而為的表達與性格,直接影響了故事的發(fā)展。小青未受教化,也就能天然去雕飾,以一介之蛇來理解愛,呵護善,呈現美,干凈利落,清新大義。小青的某種叛逆,正是向本性的回歸,對自然的崇尚。在角色關系中,小青與白娘子情同姐妹、親密無間,呈現了血緣親情的美好。而與許仙的關系,則近于兄妹,會心之處常有白娘子的意味,既有親情的關愛,更有尊長法則的框范。與法海的關系,烈火深仇,不共戴天,這其實也反映了文化與自然的沖突關系。綜而言之,小青與許仙及法海的關系,多社會性對自然性的壓制,因此,二者的沖突也常常顯得劇烈。
電影《青蛇》繼承了口頭文本小青的品格,加強了自然性,甚至有意夸張了動物性對社會性的挑釁與嘲弄。角色功能的轉化,主要有兩方面:一方面,青蛇還原其蛇性,是以形態(tài)的還原為主,因此功能也就以還原動物性為核心;另一方面,青蛇對許仙、法海的關系,不再受制于社會性的影響,而以其動物性與自然性為主導,將社會性規(guī)約作為一種戲謔的對象,既入也出,任性而為,將青蛇置于一種大道的地位,社會性在此劇中被深刻批判。尤其值得關注的是,源自動物性的青蛇,關注了人類情感的自然屬性,因此,大膽發(fā)起向代表社會規(guī)則的法海的進攻,不是為了爭取對白娘子的利益,也不是為了許仙,而是本然地為了自己的情感,這是非常了不起的功能轉換,這正是《青蛇》邏輯的文化觀念。人性,或者說,以青蛇作代表的自然性,作為一種主導力量,被塑造為整體故事的基本線索\[5\]。小青的自然性曾在口頭文本作為否定對象,在電影中則被作為崇拜力量,推動故事發(fā)展,改變了所有角色的性質,也成就了《青蛇》作為經典重述的經典身價。
精巧的角色功能轉換,讓經典重述得以創(chuàng)新,也讓重述的受眾另有成長。如果說《魔鏡魔鏡》以成年禮的人生儀式將白雪公主的角色功能轉換為主動性,那么,《青蛇》則以自然性的回歸與強化,將青蛇的角色功能轉換成為主動性。二者的轉化,都以水到渠成的方式,延續(xù)傳統文本的同時,漸漸融入新的力量,實踐了“角色易位”這一經典故事影視化的核心邏輯。
盡管二者的文化傳統與審美情趣差異較大,然而它們的影視化邏輯卻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這是否意味著世界性的經典童話與世界性的影視藝術的重疊,存在著不當后果,或者說,折射了影視化邏輯的必然原則呢?
三、文化趨同:東西方文化重述經典故事的當代問題
重述經典故事,一直是現代以來影視藝術的重要生長點。就白雪公主童話與白蛇傳說而言,我們可以找到非常有趣的學術命題:東西方文化重述經典的異同性是什么?
當下信息時代的符號化傾向,已經越來越顯著。一方面,圖像化符號不斷增多,功能越來越強;另一方面,符號意義的求新求變,成為當代的精神表征。這一傾向,在經典故事的重述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經典重述主要包括兩種路向:一是原型重述。這一重述方法,原則是不改變主題、人物、情節(jié)等核心要素及其特性,只是在敘事線索上細化與求新,由于影視文本原有的新媒介形態(tài),因此,對于原型重述的童話影視文本而言,影視藝術即重述之新。二是異型重述。這種方法,強調的是借位經典而有意求變,從主題,到人物,再到情節(jié)、邏輯,都可以加入影視創(chuàng)作者的觀念與想象,重新為經典尋找藝術發(fā)展的可能性。細讀與直觀以上兩個經典的影視文本,可以發(fā)現它們都包含了兩種重述路向,既完全承續(xù),也大力求新,在經典故事的傳播中,創(chuàng)作了既舊且新的影視作品。經典重述,符合當代審美原則的敘事策略,除了外在的圖像化,還有就是故事情節(jié)的重新編排,故事主題的時代凝煉,以及故事人物的發(fā)現性塑造。
重述白雪公主童話的敘事策略后面,就是西方文化觀念的隱身在場。我們試圖通過對敘事策略的分析來抵達隱身的文化觀念,以求得對重述后的經典故事的更多的理解。鑒于討論的有效性,我們只選取異型重述文本作對象,從而保證對重述文本的時代性和創(chuàng)新性的現象學認知。白雪公主童話屬于后母故事類型,故事以白雪公主和新皇后為主角,將美的善與惡,作為二者形象的差異性標準。白雪公主代表了美與善的完美融合,而新皇后則是美與惡的扭曲交互。白雪公主的天然純潔之美,與其柔弱坦誠之善,與新皇后形成赫然對立。新皇后以其人為的造作之美,及其對這種美的絕對優(yōu)先的權利捍衛(wèi),導致了她對惡的選擇。童話中,還有小矮人這類經典童話人物,其他人物還有獵人和王子。小矮人是整體童話延伸其內蘊的重要因素,獵人是童話主角的連接點,也可以說是美與善惡的交界點,驅使獵人的新皇后以惡曲美,受惠于獵人的白雪公主則以善彰美。王子是童話邏輯的天使,讓痛苦的美與善,獲得喜劇的圓滿。傳統敘事的基本線索,是既美亦善的公主遭遇。敘事采用二維結構,一是皇宮,一是森林,二者由公主的行動關聯起來。那么,電影文本又是如何展開異型重述的呢?
電影文本的公主童話,在故事主線上沒有發(fā)生變化,但是增加了人物細節(jié),敘事結構中將王子前置到故事開篇。同時,角色特性也予以了較大創(chuàng)新。作為白雪公主影視化的異型文本,《魔鏡魔鏡》最典型的創(chuàng)新因素在于對故事人物的發(fā)現性塑造。柔弱、善良、美麗的白雪公主被塑造為堅強、果敢的形象而不失其善良與美麗。堅強能干的公主,是對人物形象的新開掘,讓我們從弱小、被呵護的公主印象中發(fā)現了存在的另一種可能,也是人性的另一種敞開。而這正是異型重述的基本路徑之一,其所隱藏的文化觀念則是西方文化的個性張揚。
東方白蛇傳說的西方之源,并不確保其西方品質。相反,12世紀初進入中國南宋以后,白蛇傳說迅速轉型為與世俗生活有關的故事,而不是妖性十足的精怪故事。以前世報恩情緣為線索,白蛇傳說將白許婚戀與城鎮(zhèn)社會串連起來,在跨越儒、道、釋三家的隔膜之后,成為融通中國思想與生活智慧的典型文學想像。報恩續(xù)緣,功名利害,從善積德,成為傳說的中國精神??陬^傳統將12世紀的白蛇傳說切分為西方與東方,西方的白蛇傳說走向沒落,而東方的白蛇傳說逐漸登場,至19世紀之清末已定型為白蛇傳。基于這一美女蛇故事類型,《青蛇》成為東方白蛇傳說定型一個世紀之后的異型重述文本,其顯著的變化,無疑是主角。白蛇讓位于青蛇,人性讓位于動物性。本質上,這也是故事人物的發(fā)現性塑造。傳統的口頭文本中,白蛇的充分展現,一定是以遮藏青蛇為前提的。在《青蛇》中,白蛇形象較為確定,而青蛇則大放異彩,將故事的意義與新奇推向高潮。這種發(fā)現性塑造,實現了對青蛇這個人物的獨立性尊重,其不再依附于白蛇,而這正是西方文化個性張揚的要義之所在。當然,《青蛇》對口頭文本的重述,還有一個書面文本的過渡,那就是李碧華小說《青蛇》的改編。這也能看到《青蛇》的個人化思潮的重要取向。
由此可見,兩部經典故事的異型重述,在影視藝術的敘事策略中,都實現了個人化的社會欲求,本質是人物的發(fā)現性塑造,從而在其文化觀念上展示出趨同性。這正是上文所提及的影視化邏輯趨同的深層原因。我們今天來討論這些經典文本的傳播意義時,必須敏銳地質疑全球化、影視化對文化藝術帶來深刻影響\[6\],盡管這種傷害性影響常常是以收獲的姿態(tài)出現,但對于長遠的文化成長而言,趨同化和單一性都是文化多樣性的大忌,不可不引起我們的深層反思。
\[參考文獻\]
\[1\]歐陽友權.網絡文學前沿問題的學術清理\[J\].湖南師范大學學報,2005(3):9699.
\[2\]鄭若之.從童話故事《白雪公主》的改編作品看倫理話語和社會的變遷\[J\].名作欣賞,2012(35):4042.
\[3\]丁乃通.中西敘事文學比較研究\[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
\[4\]阮世勤.《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中的女性權力與主體建構\[J\].西安航空學院學報,2013(2):8992.
\[5\]孫正國.媒介視野下《白蛇傳》的現代傳承\[J\].文化遺產,2008(4):8287.
\[6\]郭建寧.文化全球化的可能、現實與應對\[J\].理論參考,2003(9):4143.
(責任編輯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