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131228
作者簡介:熊英(1968-),女,湖北省武漢市人,華中科技大學哲學系博士生,武漢輕工大學教授,主要從事道德哲學及政治哲學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11BKS066)摘要:結合治理理論和我國現(xiàn)實語境來辨析各種歧義、理解道德治理的內涵十分必要。道德治理的效度和成敗與其合法性直接相關,公眾對道德治理保障自由與責任的正當性的價值認同構成其合法性基礎,政府系統(tǒng)的積極貫徹及輿論監(jiān)督、道德教育、制度規(guī)范、法律制裁等綜合性長效機制是其有效性的保障。道德治理的有效性建立于合法性基礎之上,有效性的累積反過來又強化了合法性基礎。道德治理與法律治理相輔相成,統(tǒng)一于“法治中國”的建設進程之中。
關鍵詞:治理;道德治理;合法性;有效性;法律治理
中圖分類號:B822文獻標識碼: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4.04.029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27卷第4期熊英:道德治理的合法性與有效性論析
人無德不立,國無德不興。近年來,我國社會的道德狀況令人堪憂是不爭的事實。正是基于對當前現(xiàn)實道德所存問題的嚴重性和解決問題的現(xiàn)實條件的客觀認識,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要“深入開展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教育和治理,加強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和司法公信建設”,以回應社會公眾對良好道德秩序的迫切呼喚,這一舉措合乎民意。“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治理”如何展開,能否達到公眾的普遍期待、使社會風尚煥然一新而順乎民心,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從學理的角度辨析道德治理的涵義,考察道德治理的合法性與有效性,有助于推進道德治理過程的順利進行,充分發(fā)揮出道德治理的效力。
一、治理與道德治理的涵義
“治理”,是近十年來國際社會科學領域中的流行詞,作為一個關系概念,其內涵界定尚未取得統(tǒng)一。治理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羅森瑙認為,治理是一系列活動領域里的管理機制,它們雖未得到正式授權,卻能有效發(fā)揮作用。治理不同于統(tǒng)治,指的是一種由共同目標支持的管理活動,活動的主體未必是政府,也無須依靠國家強制力來實現(xiàn)。全球治理委員會給出的權威性定義是:治理是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是使相互沖突的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和并且采取聯(lián)合行動的持續(xù)的過程,既包括有權迫使人們服從正式制度和規(guī)則,也包括各種人們同意或以為符合其利益的非正式的制度安排[1]。因此,治理既不是一種正式的制度或一整套規(guī)則,也不是一種活動,而是一個持續(xù)的互動過程;治理過程的基礎不是控制,而是協(xié)調;治理涉及公共部門,也包括私人部門。
隨著我國“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治理”的開展,“道德治理”一詞的使用日見廣泛和頻繁,作為一個專業(yè)術語,有必要達成基本的學術共識。就其字面意義而言,“道德治理”可作多解:其一,“道德治理”是指“以道德來治理(社會)”。林立公博士認為,“道德治理是統(tǒng)治階級利用國家權力發(fā)揮道德作用維護社會秩序的一種治理社會的活動。道德治理的根本功能是維護統(tǒng)治階級的共同利益。道德治理的內容包括社會制度道德建設和國民道德建設兩個方面”[2]。馬振清教授認為,“道德治理是統(tǒng)治階級在利用公共權力進行國家治理活動的過程中, 自覺發(fā)揮道德對于緩和社會沖突、維護社會秩序、實現(xiàn)特定階級利益和社會利益的作用”[3]。從這兩位學者的觀點來看,治理與統(tǒng)治基本同義,道德治理意指道德作為一種社會調控手段的功能發(fā)揮,且行為主體單一,指統(tǒng)治階級(政府)。其二,“道德治理”是指“對道德(問題)的治理”,“道德”是治理所指向的客體。龍靜云教授認為,“道德治理是指我國黨政等公權力機構聯(lián)合各類社會組織及全體公民,通過制訂方案和采取有效措施對當前我國社會出現(xiàn)的突出道德問題加以遏制和消除的活動”[4]。從理論上講,道德治理作為社會治理的一個有機部分,應該是客觀存在的常態(tài),不會只在一時,各種有礙社會發(fā)展的道德問題都有治理的必要,都是道德治理的客體。此定義將道德治理的客體限定于“當前我國社會出現(xiàn)的突出道德問題”并不準確,無疑地,“道德治理”較之“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治理”的外延要大,若作為后者的縮略語或簡稱不甚恰當。另外,盡管倫理與道德兩概念之間無根本差別,但西方的“倫理治理”主要指面對生物科技發(fā)展中的倫理挑戰(zhàn),社會協(xié)力達成倫理共識加以管理,與我國道德治理的語境不同,含義有別。其三,“道德地治理”,與“治理倫理”意思相近,意指在治理過程本身要有倫理道德的考量。治理活動具有倫理屬性,治理主體同客體一樣必須講倫理守道德,合乎倫理道德行為,要用倫理道德來完善治理,體現(xiàn)“善治”(good governance)對制度與道德的雙重訴求。王瑩教授認為,要從倫理參與社會管理的角度來理解道德治理,充分發(fā)揮道德在社會管理中的積極作用[5]。周中之教授說,要從中國的國情出發(fā),重視倫理道德在國家治理中的作用[6]。高國希教授對“道德治理”含義的理解更全面、透徹: 首先是指“governance of morality”,即道德發(fā)揮其作用的方式、途徑和力量;其次是指“moral governance”,即具有道德性質和傾向的治理[5]。
綜上可知,關于“道德治理”內涵的理解,我國政治學、倫理學界并未達成一致。道德治理,看似可以從倫理道德與公共治理兩個維度加以把握,實際上,它涉及倫理學、政治學、社會學、管理學、法學等多個領域,是多學科的使命。治理理論是一種理論范式,有其意識形態(tài)背景。結合我國道德治理的現(xiàn)實語境和治理理論來理解,道德治理是指政府、社會組織及個人為了實現(xiàn)基本的社會道德秩序或解決突出的道德問題,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的制度安排,相互協(xié)調、合作而形成的持續(xù)的互動管理過程。在社會生活中,一些人違背了基本的公共道德、職業(yè)道德、家庭道德責任,偏離了道德行為準則,引起社會道德秩序的混亂,成為道德治理的可能對象。朱貽庭教授說,“按其本義,道德治理是指對不道德(如不誠信)現(xiàn)象的治理,但同時也提出了一個如何治理的問題”[7]。道德治理的客體是社會發(fā)展過程中出現(xiàn)的道德問題,包括治理過程本身的倫理道德問題,即要基于德性德行,道德治理本身也是一種道德實踐。社會道德的利害相關人即全體社會成員,是道德治理的主體,包括政府、社會組織(含基層社區(qū))、全體公民。在現(xiàn)代民主政治條件下,單一的政府主體已不可能擁有充足的資源獨自解決所有的問題,“治理”的產生就是為了彌補政府與市場在公共管理方面的不足。唯有政府、社會組織、公民個人等多元化主體的積極參與和共治,才可能使公共規(guī)則被破壞、公共利益受損害等道德問題得以真正解決。政府、社會組織及公民既是道德治理的主體,同時也是道德治理的對象,他們的行為所產生的道德問題是其他主體監(jiān)督、治理的客體,因而政府尤要為政以德。當前“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治理”的關鍵所在是“治”,重在遏止和矯正惡行。而道德治理是一個發(fā)揮道德“揚善抑惡、維護社會道德秩序”社會功能的過程,是各主體之間確立目標、協(xié)商合作、共同實施的互動過程,是多元主體的功能互補和合作共治的合力行為。
二、道德治理的合法性
道德治理的效度和成敗,與其合法性直接相關。合法性又稱正當性,指符合某些規(guī)則而得到普遍的承認和接受,法律是規(guī)則之一,還有規(guī)章、原則及價值觀等等。正當性的基礎可以是特定的法律規(guī)則,即法律上的“合法性”,也可以是一定的社會價值或共同體所沿襲的先例,即“合理性”。因而合法性不只是法律概念,還是一種道德的或政治的概念。
倫理學從人的角度來判斷事物的合法性?!暗赖轮卫聿粌H是國家的一種治理模式, 而且是一種以價值理性和社會信仰廣泛而深刻地影響人們精神世界和生存方式的社會管理模式”[3],它關乎個人自由與社會責任,涉及政府部門、社會組織和公民等所有社會成員,只有得到廣泛的價值認同,才能被大多數(shù)人視為應該接受并自覺服從和參與。道德治理的倫理合法性,源于個體道德自由的讓渡、道德責任的承擔。一方面,“作為確定的人、現(xiàn)實的人,你就有規(guī)定,就有使命,就有任務,至于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那是無所謂的”,在馬克思看來,責任從人們所處的社會關系中產生,不管個人是否意識到,客觀上是必然的。人是一種社會存在,人的社會性存在方式決定了絕對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個人須將自由作些讓渡,將行為受制于必然性約束。不妨害他人的自由,是人必須承擔的道德責任,一旦這個底線打破了,就是弱肉強食的局面,就沒有了人的自由。這是一種消極意義上的道德責任。另一方面,人同時還是一種精神存在,往往需要自己被需要,需要擔當責任來實現(xiàn)自我價值,促進道德上的自我實現(xiàn)。“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完成責任往往是為了再獲自由,彰顯人的價值與尊嚴。這是一種積極意義上的道德責任??梢?,責任是自由的前提和基礎,沒有責任就無所謂自由。道德責任的內容和范圍隨著社會關系的發(fā)展變化不斷變化和發(fā)展,社會關系的復雜性、價值的多元性決定了道德責任的多樣性。公共生活領域的道德責任是道德治理的前提,是出自道德規(guī)范的職責、義務,違背責任所表現(xiàn)出來的失范行為是道德治理的客體,為此,主體要承擔作為行為后果的另一個道德責任。當前“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治理”的目標,是克服和消除突出的道德問題及其所產生的負面效應,而道德治理的最終目的,當是通過良好道德秩序的建立來實現(xiàn)最大多數(shù)人的最大的道德自由。政府、社會組織、公民個人,作為道德治理的對象來說,要深刻認識自我道德自由與道德責任之間的辯證關系,嚴格遵守社會道德規(guī)范,積極履行自己的職責義務,主動維護良好的社會道德秩序;同時,作為道德治理的主體而言,要認清自由既是道德治理的最終目標,也是道德治理行為的邊界,把握好監(jiān)督對象履行道德義務與尊重其道德自由之間的張力關系,防止“泛道德化”傾向。時下有種令人詬病的社會現(xiàn)象:但凡出現(xiàn)一個焦點事件,就會有一群人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儼然“真理在手”的圣人,對事件當事人進行激烈的道德批判,群起而攻之。這種泛道德化評價,將道德評價無限拔高,涵蓋、滲透至政治、法律、科技等其他話語體系中,使其他的評價體系淪為道德的奴婢,往往演化為強加責任、無視評價對象的自由和權利的“道德暴力”,對公民道德理性的增強和健康心態(tài)的塑造是極為不利的。道德治理的倫理合法性在于社會公眾對其保障自由與責任正當性的價值認同,這是道德治理有效性的基點。
從政治的角度看,道德治理的合法性主要體現(xiàn)為規(guī)則體系和行為的意識形態(tài)合法性,即符合社會主義價值體系。道德是一種特殊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價值形態(tài)。轉型中的我國社會的道德文化與西方道德文化發(fā)生激烈碰撞,傳統(tǒng)道德體系的社會影響力和規(guī)范作用被嚴重消解。社會主義價值體系是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本質體現(xiàn),是當今時代我國人民的一種價值共識,是社會主義道德的價值源泉和精神依托,社會主義道德是社會主義價值體系的具體體現(xiàn)和內容要求。社會主義價值體系不僅為人們的思想、行為提出了明確的價值導向和行為標準,也為道德治理提供了理論依據和思想指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人們凝練和概括出約束行為的共識性規(guī)范和評價行為的基本標準。其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體現(xiàn)了社會發(fā)展目標上的要求;“自由、平等、公正、法治”體現(xiàn)了社會價值導向上的要求;“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體現(xiàn)了個人發(fā)展上的要求。三個層次相互聯(lián)系、相互貫通,實現(xiàn)了國家、集體、個人在價值目標上的統(tǒng)一。道德治理的過程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廣泛傳播的過程,各主體在其中不斷強化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價值認同,逐漸內化為信念并付諸行動。道德治理是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傳播、內化和踐行的有效路徑[4]。
從法律的角度看,道德治理的合法性,是指道德治理的行為和規(guī)則標準要符合國家的法律制度規(guī)范、符合法治精神。法治是我國的治國方略,法律是公共管理的最高準則。在道德治理過程中,各個治理主體之間的權利和責任是明確的,即在法律的框架內行為,治理行為本身不能逾越法律界限,任何遏制、懲處不道德行為的舉措都須以相應的法律為底線,不得以惡制惡,要接受社會的監(jiān)督和法律的拷問。立足于共同經濟基礎之上的道德和法律本質、價值標準一致、內容上相互滲透、功能上相互補充,在一定條件下可相互轉化,有的道德規(guī)范也是法律規(guī)范。如“誠實信用”初為道德原則,后進入私法調整領域及民事訴訟程序,成為我國民法和民事訴訟法的一項基本原則。法律是道德的底線和保障,我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修訂草案增加了“精神慰藉 ”內容,擬將子女“?;丶铱纯础睂戇M法律,可見尊老意識淡薄、虐老、棄老等道德潰敗的現(xiàn)實倒逼法律構筑防線支持德性倫理?!靶倫偸录鄙婕暗赖吕淠?,同時也反映出有關法律的空白。盡管道德與法律關系密切,但作為社會調控方式,它們各有分工,法律原則上不能干涉和侵蝕道德的調整范圍,道德自律領域往往與法律無涉。當前我國社會的道德治理必須依法作為,也有賴法律的支撐,但同時要防止“泛法律化”傾向,即無視道德與法律的區(qū)別,將一般道德問題法律化,甚至將私人生活領域的道德問題也統(tǒng)統(tǒng)納入法律的管轄范圍,其實質是一種道德專制。
總之,合法性是國家治理的第一要務。哈貝馬斯說,合法性意味著某種政治秩序被認可的價值以及事實上的被承認。馬克思·韋伯認為,所謂合法性,是指社會改造的目標和手段應該符合社會期待,以贏得社會的認可、支持和忠誠。馬克思韋伯和哈貝馬斯所述的合法性都表現(xiàn)為“下”對“上”的承認,近幾年西方的有關討論將“承認”引申到群體與群體的關系(平行的承認)、當權者與被統(tǒng)治群體的關系(“上”對“下”的承認)。在我國,道德治理因為得到了“自下而上”的社會承認而具有倫理合法性,與其因為具有意識形態(tài)合法性而得到“自上而下”的普遍承認之間并不矛盾。最穩(wěn)定、最有效的合法性也莫過于倫理、政治、法律三維合法性的有機結合,我國的道德治理即是如此。我國道德突出問題的專項治理,開啟于黨和政府的提倡、推動,離不開黨和政府的堅強領導和有力保障。沒有政府參與的道德治理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政府作為道德治理的主體之一,始終在其中發(fā)揮著主導和核心作用。當前,社會道德問題日益復雜,而現(xiàn)代社會中政府的治理作用有弱化趨勢,很多行為超出了政府的管轄范圍,政府在道德治理上的作用是有限度和范圍的。因此,各種社會組織、基層社區(qū)的角色擔當不可或缺,它們是道德治理中的基本力量。企事業(yè)單位是最重要的社會組織與社會實體,其作用舉足輕重,一個企業(yè)或事業(yè)單位的道德治理搞得好,就會對整個社會的道德治理作出貢獻并產生積極的影響效應。社區(qū)是真正的基層民間社會,是公民行為管理和品格培育至關重要的環(huán)境和載體,社區(qū)道德治理搞得好,會形成一種融洽、安寧、和諧的環(huán)境氛圍,促進公民道德、法制意識的增強和道德素質的提高。在有效的民主體系中,社會公眾的廣泛認同與參與以及賦予道德治理價值共識基礎上的倫理合法性,構成了我國道德治理得以有效開展的社會基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和國家法律,對道德治理的規(guī)范體系和行為在政治、法律上的合法性給予了保障。
三、道德治理的有效性
有效性,是指活動達到策劃結果的程度及實際的效果。道德治理始終離不開政府的主導和公眾的民主參與,因此,道德治理的有效性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理解:一個層面是,國家對道德治理的倡導與制定的政策是否準確迅速地得以貫徹和執(zhí)行,即道德治理的組織保障;另一層面是,道德治理的實施是否切實地創(chuàng)造了有序的公共道德生活、促進了社會的文明進步與發(fā)展,這是道德治理有效性的實質要求,也是根本任務。
首先,我國黨政系統(tǒng)自上而下傳達政策的渠道是通暢的,但是政策的貫徹執(zhí)行情況往往差強人意,要防止形式主義的“走過場”,防止運動式治理。如,某市發(fā)布的《開展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教育和治理活動的實施方案》,將“專項教育和治理活動”分為三個階段:5月中旬至6月上旬為動員部署和專項教育階段,6月中旬至7月上旬為自查自糾和社會評議階段,7月中旬至9月為選樹典型和建章立制階段,將評選一批守誠信的單位和講公德的個人。該實施方案給人的印象是:“道德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教育和治理”是一項活動或一次政治運動。運動式治理,往往通過貫徹學習、建章立制、樹好典型或應對上級檢查、嚴肅查處個別案例以儆效尤等運動形式,如同刮陣風,走過場,以通過檢查、領導滿意為標準,敷衍了事。運動式治理隨意性很大,治標不治本,強化的是權力威信,削弱了理性權威的基礎,一些官員們甚至坐上高高的裁判席指手畫腳,推卸作為治理主體應負的職責和義務。政府在道德治理中處于中心地位,通過建立和完善政府系統(tǒng)內部和外部的上下監(jiān)督與協(xié)調互動機制,明晰責權,提高政府運作效率,保證政府部門積極響應倡導,準確迅速地貫徹和執(zhí)行相關政策,是道德治理有效性的組織保障,也是第一要務。
其次,道德是一個復雜的社會現(xiàn)象,道德規(guī)則往往出自約定俗成,道德作用的關鍵在于良心自律,因此道德治理的社會效果更加引人關注、難度也更大,需要長效的綜合機制保障,需要全員廣泛參與、相互監(jiān)督,多途徑全方位推動。
一要建立輿論監(jiān)督機制。所謂輿論,即多數(shù)人的共同意見,社會輿論是道德的基本作用機制。一方面,要充分利用大眾傳播媒介 “揚善抑惡”,通過宣傳道德先進典型給社會以正面引導,弘揚正氣,激發(fā)人們對美德和良好社會秩序的追求與向往;通過對失德行為的嚴厲譴責,抑制歪風邪氣,激發(fā)人們的良心覺悟和道德責任感,凈化社會文化環(huán)境,營造社會情境壓力;還要充分發(fā)揮電子網絡的輿論作用,快捷而廣泛地傳播善行美德,迅速集中地打擊腐敗和揭露社會不良行為。另一方面,要加強對大眾媒體和網絡的治理。隨著國家政策放開和信息科技的發(fā)達,各種信息言論、各類傳播媒介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強化媒體社會責任,提高新聞隊伍職業(yè)道德素質,加強新聞價值取向、報道行為監(jiān)督以及網絡謠言治理,也是道德治理的重要內容和任務。社會輿論監(jiān)督影響面廣,反應快,震動大,對社會丑惡現(xiàn)象和失德敗德行為具有強大震懾力,是道德治理的基本手段。
二要建立道德教育機制。道德責任受外在社會輿論約束,但主要靠內心自覺的信念。“美德即知識”,人性的善惡、良心的自律是后天教化的結果,道德責任信念要通過道德角色和道德規(guī)則的認知來逐漸培育,道德教育是道德治理的重要手段。要注重灌輸教育與滲透教育、正面教育與反面教育結合,促進道德認識與道德實踐的統(tǒng)一。一方面,通過公益宣傳、專家講座、模范人物演講和課堂教學等多種途徑,開展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中華傳統(tǒng)美德的認知灌輸和正面引導,喚醒和培育人們的道德良知以及責任意識、規(guī)則意識、自治意識,引導公民加強自我教育、自我修養(yǎng),主動維護知榮辱、講正氣、作奉獻、促和諧的良好社會風尚。另一方面,道德是被感染的,而不是被教導的。個體道德的形成與其生活經驗密切相關,道德重在知行統(tǒng)一與實踐養(yǎng)成。采用各種喜聞樂見的方式寓教于日常工作生活中,通過環(huán)境熏陶和滲透、榜樣示范和反面典型警戒等方式使人們耳濡目染,養(yǎng)成尊重和遵守社會規(guī)范的敬畏心理和行為習慣,提高自律精神,自覺踐行道德規(guī)范,履行法定義務、社會責任、家庭責任。在為家庭謀幸福、為他人送溫暖、為社會作奉獻的過程中,感受光榮,領悟崇高,積善成德,促進風尚文明。
三要建立制度規(guī)范機制。德性倫理向制度倫理的轉換是道德發(fā)展的必然,制度確定道德價值目標并服務于目標,具有道德規(guī)范功能,是規(guī)范化、定型化的行為方式。首先,加強黨性建設,嚴明共產黨員的紀律要求。鄧小平曾指出,“為了促進社會風氣的進步,首先必須搞好黨風,特別是要求黨的各級領導同志以身作則”[8]。社會道德風氣不良與黨風不正密切相關,部分黨員道德認識混亂,情感冷漠,信念動搖,以至行為敗壞的惡性示范對社會風氣的影響巨大,其對公眾道德信念的摧毀是致命的。嚴明黨紀,加強黨員行為約束和監(jiān)督,明確要求黨員干部帶頭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遵守黨的紀律、國家法律和社會道德,堅決杜絕以權謀私、權錢交易,修身立德,成為個人品德修養(yǎng)的表率。其次,加強重點人群職業(yè)道德規(guī)范建設,以點帶面。重建社會道德首先要重塑官德,官德正則民風淳,官德敗則民風降,官員德行是公民的榜樣。官員貪污腐化、違法亂紀與公務員職業(yè)道德規(guī)范不健全,缺乏有效的內部約束和外部監(jiān)督機制有直接關系。借鑒海外經驗,健全和完善公務員條例和“官德”考評機制,對公務員職務行為和行政道德加以嚴格規(guī)范,尤其司法人員不得享有法外特權,明確其守法主體、司法主體的職責和義務,提高司法隊伍的職業(yè)操守和專業(yè)素質,促進政務誠信、司法公信建設。教師職業(yè)高尚、為人師表,我國師德建設常抓不懈,教育管理部門的師德規(guī)范要求有必要與各級學校及廣大教師達成共識,提高其合理性和可操作性。醫(yī)患關系惡化、律師缺乏職業(yè)道德是當前的社會焦點,加強醫(yī)生與律師職業(yè)道德的行業(yè)自律,獎善罰惡十分必要。第三,加強社會誠信體系建設。誠信是個人立身之本與社會安定之基,是當前道德治理的重點。從我國實際出發(fā),借鑒發(fā)達國家經驗,在全社會建立一套完整的誠信體系,是治理失信行為的有效手段。建立覆蓋全社會的征信系統(tǒng),統(tǒng)一信用記錄平臺,健全個人和單位的信用檔案,完善“黑名單”制度,強化對失信者的制約,形成失信的懲戒防范機制,推動商務誠信、全民誠信局面的形成。第四,要建立健全道德獎勵與警示機制。善惡因果律是人類道德生活的基本規(guī)律,德福統(tǒng)一是遵守道德的直接動力。有善不賞,君子必??;有惡不懲,小人必猖。通過建立健全道德模范選拔與獎勵機制,以榜樣示范引導公民行為,使美德行為具有持續(xù)性、重復性,促進公民責任行為習慣的養(yǎng)成。同時,建立不良行為警示機制。一些偏離道德軌道的行為,可能是違法犯罪的起點,有必要將其記錄下來。憚于法律的威懾,當事人思想上會有所觸動,行為上會有所收斂,記錄和跟蹤的過程是對事實的確認,也內含警示和教育,督促人們勿以惡小而為之。
四要建立法律制裁機制。當前我國社會道德惡化的現(xiàn)狀與法治不力以至道德底線節(jié)節(jié)敗退密切相關。而社會誠信危機又導致了法院經濟糾紛判決的“執(zhí)行難”,“賴賬”現(xiàn)象十分普遍,法律是我們道德生活的見證和外部沉淀。我國社會道德領域的突出問題既有悖倫理亦有悖法理,僅僅寄希望于社會輿論倡導和道德教育已難以產生根本性變化,因此,法律的作用不容忽視。首先,要健全法律法規(guī),構筑道德保障。隨著現(xiàn)代社會生活的變化,法律空白會不斷增加,會出現(xiàn)一些新形式的社會危害行為,也有很多道德問題會更突出,更具危害性,迫切需要法律的明文規(guī)制。如“醉駕入刑”后,酒后駕駛的“酒駕者”大幅減少,治理的效果是明顯的。其次,要加大執(zhí)法力度,凸顯法治權威。當前,對于制售假冒偽劣、有毒有害食品藥品和“賴賬”不執(zhí)行等突出的道德問題,只有施以法律重拳,增加造假售假者、抗法“賴賬”者的違法成本,使之付出巨大代價并受到嚴懲,才會形成威懾。總之,道德與法律的價值標準一致,道德防范違反法律的不道德行為發(fā)生,法律懲治已發(fā)生的違反法律、危害社會的不道德行為,在標本兼治、綜合治理、懲防并舉、注重預防的社會治理中,蘊含著道德和法律二者的結合。道德治理要遵守法律,法律治理體現(xiàn)著道德的原則和精神。社會輿論譴責、道德教育勸善、制度規(guī)范引導等柔性約束的效果,最終要靠法律手段的強力保障。
綜上,“民主的道德價值,從根本上說,就是使人成為一個人,并尊敬他人為人” [9],道德治理的合法性,來自社會公眾對其保障自由與責任正當性的廣泛認同,有效民主體系下的全民參與是保證道德治理取得實際成效以及道德的社會功能得以充分發(fā)揮的重要前提。道德治理是一種綜合性的治理,受社會文化環(huán)境以及政治、經濟、教育等諸多因素制約,有其特殊規(guī)律,不可能立竿見影、一抓見效,而需持之以恒,久久為功。在政府與公民良好合作及公民廣泛參與的基礎上,構建社會輿論、道德教育、制度規(guī)范、法律制裁等綜合性的長效機制,是有效道德治理的必要保障。道德治理的有效性建立在合法性的基礎之上,有效性的累積可擴大社會的認同和參與,反過來又強化了合法性的基礎。道德是內心的法律,法律是成文的道德,“勸善”與“揚善”、“抑惡”與“治惡”的道德治理,有賴于法律治理的相輔相成,二者統(tǒng)一“法治中國”的建設進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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