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卿+朱樂賢

1964年2月13日，農歷甲辰年正月初一。

節(jié)日期間，商品供應和往年相比，發(fā)生了明顯變化。春節(jié)期間的《人民日報》說，僅北京、上海、天津、南京、哈爾濱、重慶等6個城市供應節(jié)日市場的各種干鮮果品，就有3700多萬斤，比上一年增加了700萬斤左右。

元旦時“兩報一刊”題為“乘勝前進”的社論說：“去年財政收支平衡，并且略有節(jié)余。向蘇聯(lián)所借的債款和應付的利息，絕大部分已經(jīng)還清。市場狀況顯著好轉，6億多勞動群眾的基本生活資料的供應，普遍得到了保證。中國很快就要成為既無外債又無內債的國家?！?/p>

在上海，南京路、淮海路等幾條大道上，人群熙攘，分外熱鬧。許多商店掛上了大紅宮燈，門上貼起了新春聯(lián)，有春聯(lián)寫道：“移風易俗樹立新道德，興無滅資鏟除舊思想?！?/p>

在北京，人們在老黨員、老民兵的帶領下，唱起了革命戰(zhàn)爭時代的歌曲，還自編自排了反映農業(yè)豐收和本地好人好事的文娛節(jié)目。石景山鋼鐵公司煉鐵廠的工人們，排演了根據(jù)本廠的歷史自編的話劇《鐵廠風云》。

1月，第9屆冬季奧運會在奧地利舉行。民主德國和聯(lián)邦德國首次聯(lián)合組隊參賽，蘇聯(lián)以金牌11枚、銀牌8枚、銅牌6枚的成績再次獲得獎牌總數(shù)第一。但此時，卻有消息說，蘇聯(lián)國內的糧食供應難以為繼，需要大量進口。

春節(jié)期間，北京影院里上映了《朝陽溝》、《我們村里的年輕人》等故事片，還有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攝制的《迎春》、《在人民公社的大道上》、《三條驢腿的故事》、《生產(chǎn)隊里的年輕人》等紀錄片?！度嗣袢請蟆吩诮榻B這些影片時說：“這批影片題材多樣，絕大部分突出地反映了當前的現(xiàn)實斗爭生活，富有強烈的時代氣息?！?/p>

《迎春》以抒情散文的手法，描寫了人們喜迎春天的心情。影片里說，“響亮的爆竹聲迎來了一個歡騰的春天，一個彩鳳飛翔、百花齊放的春天”。

這時，全國農業(yè)戰(zhàn)線正在開展學大寨的活動。2月10日，《人民日報》刊登新華社記者采寫的通訊《大寨之路》，介紹了山西省昔陽縣大寨大隊同窮山惡水做斗爭，改變山區(qū)面貌，發(fā)展生產(chǎn)的事跡。同日發(fā)表的社論指出，學習大寨的革命精神，就要學習他們遠大革命理想和對未來堅定不移的信念；學習他們敢于蔑視困難、敢于同困難做斗爭的頑強精神和實干苦干的優(yōu)良作風。

元旦時，毛澤東、劉少奇等領導人在中南海懷仁堂觀看了豫劇《朝陽溝》：城市女青年銀環(huán)高中畢業(yè)后，來到了未婚夫拴保的家鄉(xiāng)朝陽溝參加山區(qū)農業(yè)生產(chǎn)，遇到一連串困難，思想上發(fā)生動搖，后來在群眾的幫助下，最終在農村扎根，把青春獻給祖國的農業(yè)建設。

春節(jié)前，在河南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萬伯翱第一次得到父親的允許，可以回北京探親。臨行前，他買了一大堆蘋果、蜂蜜，還去農場酒廠專門買了兩瓶好酒，帶回家孝敬父母。

1962年，18歲的萬伯翱高中畢業(yè)，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當時正趕上三年困難時期剛剛結束，國家精簡城市人口，號召城市中學畢業(yè)生上山下鄉(xiāng)。時任北京市市委書記的萬里希望兒子響應國家號召，到農村去。

1962年9月，萬伯翱告別家人，奔赴河南省周口市西華縣黃泛區(qū)國有農場。他的行裝很簡單，只有一床被子，一條毯子，幾件換洗衣服，一個洗臉盆，身上只帶了15元錢和兩本書，書是父親萬里送的，一本是《論共產(chǎn)黨員的修養(yǎng)》，一本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萬里還在一個筆記本上專門題了一行字：“一遇動搖，立即堅持”。

當時的河南黃泛區(qū)農場，農業(yè)生產(chǎn)以栽種果樹為主，勞動強度很大，萬伯翱這個初來乍到的城市青年很難適應，但還是堅持下來了。

上一年春節(jié)，農場的職工紛紛啟程，回家和親人團聚，萬伯翱心里也盼望著能夠回城與父母共度佳節(jié)，他試探著給媽媽寫了一封信。但在離春節(jié)僅有10天的時候，萬伯翱收到父親萬里的回信和一包書。信中寫道：“你剛下去半年多就請假回來不好，容易產(chǎn)生動搖。希望你在農場能夠堅持，努力學習毛主席和劉主席的著作，在三大革命中，千錘百煉，走工農化的道路，爭當一名無產(chǎn)階級事業(yè)的接班人?！焙髞磉@封信被《中國青年報》全文刊登。周恩來總理還在首都應屆中學畢業(yè)生代表大會上，稱贊萬伯翱是干部子弟下鄉(xiāng)的先進典型。

春節(jié)剛過3天，2月16日的《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提出：“在城市中，每年將有幾百萬中學和高小畢業(yè)生。他們之中除了一小部分將升入高一級的學校繼續(xù)學習，一部分將在城市就業(yè)以外，大部分則將下鄉(xiāng)上山去參加農、林、牧、副、漁各項社會主義建設。”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自此逐漸形成規(guī)模，中央為此專門成立了“知識青年下鄉(xiāng)指導小組”和安置辦，各地區(qū)也相應成立了安置知青下鄉(xiāng)的辦事機構。

這時，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攝制的《新聞簡報》介紹了江蘇省鹽城縣知識青年董加耕回鄉(xiāng)參加生產(chǎn)勞動的模范事跡。董加耕是鹽城縣龍崗中學1961屆的高中畢業(yè)生，畢業(yè)的時候，他立志要回鄉(xiāng)務農，許多老師和同學很不理解。在他們看來，董加耕出身于貧下中農家庭，是全校公認成績優(yōu)秀的好學生，考大學的條件比誰都好。董加耕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用一根扁擔挑著書和行李，回到家鄉(xiāng)務農。他在日記中寫下“身居茅屋，眼看全球，腳踩污泥，心懷天下”的句子，這幾句話后來成為傳遍全國的名言?！度嗣袢請蟆吩u論說：“董加耕所走的道路，正是毛澤東時代知識青年所應該走的革命道路。成千上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參加農業(yè)生產(chǎn)是有最廣闊前途的革命行動。”

很快，董加耕被選為生產(chǎn)隊長，當選為共青團“九大”代表。當時的國家副主席董必武還為《董加耕日記》一書題詞，號召全國青年向“新式農民董加耕”學習。

1月27日，中法兩國政府宣布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中法建交被西方媒體喻為“外交核爆炸”，轟動國際社會。美國對此反應強烈，甚至通過外交途徑，正式對法國提出抗議。

一周后，日本政府向外界宣布，將與中國互設永久性貿易代辦處。2月22日，剛果宣布與中國建交。此后，加拿大、意大利、比利時、葡萄牙等西方國家都透露了與中國改善外交關系的意愿，英國也在考慮同中國建立完全的外交關系。endprint

4月，黃河三門峽工程局的干部崔克良乘機抵達幾內亞，開始參與援建幾內亞的金康水電站。

年初，在訪問馬里時，周恩來總理提出了中國對外援助的八項原則。

1950年，中國開始向朝鮮和越南兩國提供物資援助，從此開啟了中國對外援助的序幕。1955年萬隆會議后，中國對外援助的范圍從社會主義國家擴展到其他發(fā)展中國家。1956年，中國正式開始向非洲國家提供援助。

金康水電站坐落于距幾內亞首都科納克里300多公里處，周圍是一片荒漠，僅有一條小河和一個瀑布。專家組在那里安營扎寨。

從國內的港口到幾內亞科納克里需要航海數(shù)萬里，但是所需物資、材料、器械設備和生活必需品，國家都給予充分保障。大家除了國內本單位發(fā)的工資外，每人每月還有100元專供伙食用的生活補助，超額可以報銷。另外，組長、副組長每月有生活津貼60元，其他專家是40元。

中國專家和技術人員為金康水電站安裝了4臺800千瓦的機組，可為4個城市提供電力。1969年，崔克良再次前往幾內亞，擔任丁基索水電站考察設計專家組組長。后來，崔克良寫了一首詩，概括自己為水電事業(yè)奮斗的一生。詩中寫道：“萬里黃河第一壩，黨叫干啥干好啥。……國內國外搞水電，畢生精力獻中華?！?/p>

在出國工作時，崔克良和每位專家組成員都帶著《毛主席語錄》和“老三篇”。在幾內亞時，大家學習都很自覺，提出：工作不忙學，忙里堅持學，大忙時擠時間學。

5月1日，總政版《毛主席語錄》第一版出版，共摘編語錄366條。隨后，人民出版社也開始印發(fā)《毛主席語錄》?！睹飨Z錄》成為世界上印刷最多的書籍之一。

這時，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攝制的紀錄片《學習毛主席著作的好戰(zhàn)士》，介紹了解放軍某部三連指導員廖初江以驚人的毅力，刻苦地學習毛主席著作的事跡。他曾在零下30攝氏度的嚴冬，借著伙房灶洞里的火光看毛主席的書，靠著鍋蓋寫心得，不到深夜不入眠。連隊進行長途行軍訓練，第一夜走了100多里，第二天下午又走了70多里，半夜到達宿營地，廖初江的腳疼得不能著地，眼皮沉重得睜不開，但仍然頑強地閱讀著毛主席著作。大家贊揚廖初江學習毛主席著作有“四不倒”：“時間緊擠不倒，任務重壓不倒，文化低難不倒，有成績夸不倒。”

《人民日報》的報道說：“由于反復地學，反復地用，毛主席的一些話，便在廖初江的腦子里慢慢地扎下了根。有時碰到一些問題，能立刻想起毛主席的教導。”

《大海航行靠舵手》創(chuàng)作于這一年的5月，由黑龍江省歌劇院的王雙印創(chuàng)作，最初的歌名是“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這首歌旋律明快，朗朗上口。王雙印在當年的“第二屆哈爾濱之夏音樂會”上演唱了這首歌，立即引起轟動，觀眾反響強烈。隨后，王雙印接受了別人的建議，把歌曲的名稱由“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改為“大海航行靠舵手”。

1965年年初，《紅旗》雜志發(fā)表了題為“大唱10首革命歌曲”的社論，《大海航行靠舵手》名列榜首，很快在全國傳唱開來。

這一年，“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在全國廣為人知。年僅9歲的玉榮和11歲的姐姐龍梅為了保護集體的羊群，與草原暴風雪展開了一天一夜的殊死搏斗。根據(jù)《人民日報》通訊改編的動畫片《草原英雄小姐妹》，反映了小姐妹與暴風雪做斗爭的情景。

在影片中，家住內蒙古自治區(qū)達茂旗的龍梅和玉榮利用假日，自告奮勇為生產(chǎn)隊放羊，不料半路上遇到暴風雪。羊群經(jīng)不住狂風暴雪的襲擊，順著風勢越走越遠。姐妹倆冒著刺骨的風雪，一路保護受驚的羊群。龍梅發(fā)現(xiàn)妹妹玉榮光著一只腳在走路，原來玉榮在救羊時掉了一只靴子，那只光腳已經(jīng)凍壞。由于鐵路工人和尋找她們的公社書記等人及時趕到，姐妹倆和羊群都安全脫險。她們絕處逢生之后，被稱為“草原英雄小姐妹”。

衛(wèi)生部特派兩名骨科專家從北京到呼和浩特協(xié)助治療。共青團中央寫信表揚了她們的高尚品德。龍梅和玉榮收到祖國各地的慰問信2000多封，到醫(yī)院探望她們的大人和小朋友有5000多人?！度嗣袢請蟆穲蟮勒f，她們的父母看到兩個女兒得救，噙著激動的眼淚對醫(yī)生們說，要是在舊社會，兩個小閨女早就沒命了，她們的生命是黨和毛主席救活的。

6月至7月，北京舉行了全國首屆京劇現(xiàn)代戲觀摩演出大會。會議規(guī)?？涨埃_幕式于6月5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當時的文化部部長茅盾致開幕詞，國務院副總理陸定一致賀詞，首都和來自全國各地的戲曲工作者共5000多人出席。

當天的《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說：“假如京劇只能表演古人，不能表演今人，只能表演統(tǒng)治階級的王侯將相、才子佳人，或者至多只能表現(xiàn)古代的人民群眾，而不能表演新時代、新社會的主人——工人、農民、士兵，讓京劇舞臺永遠為古人、死人統(tǒng)治著，那么這種藝術必然會因此逐漸脫離群眾，而陷于枯萎和沒落?！?/p>

7月31日，會議閉幕時，毛澤東接見了參加會演的全體人員?！度嗣袢請蟆钒l(fā)表社論說，京劇現(xiàn)代戲觀摩演出大會是京劇藝術的一場大革命，它在我國戲劇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這次觀摩演出大會共有30多個劇目上演，后來流行全國的現(xiàn)代京劇《紅燈記》、《杜鵑山》、《智取威虎山》等均出自這次會演。

8月，北京科學討論會召開，這次國際學術會議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科學會議，中國的主要領導人幾乎全部出面，會議的接待規(guī)格非常高。僅1964年8—9月期間，《人民日報》就發(fā)表了相關報道100余篇，其中包括“古巴一客人回國”這樣的消息?！度嗣袢請蟆吩u論說：“這次會議對于提高與會各國的科學水平，對于豐富人類科學的寶庫，都作出了重要的貢獻。討論會上提供的事實再一次表明，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壟斷科學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四大洲各國人民在擺脫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的統(tǒng)治以后，完全能夠主要依靠自己的努力，發(fā)展本國的科學文化事業(yè)，趕上世界先進水平?！?/p>

會議的往返旅費都由中國負責。會議期間還有參觀活動，如參觀原子反應堆、一些大的工廠等。會后，代表們分幾路赴上海、南京、武漢、廣州等地參觀訪問一至兩周，會務組還送了禮物——一支特制金筆。endprint

北京科學討論會觸發(fā)了毛澤東對生命科學的興趣，他提出，“關于生命起源要研究一下”，“關于細胞起源要研究一下”。后來，胰島素晶體結構測定等項目之所以在“文革”中沒有中斷研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次科學討論會。

暑假時，北京的小學生杜欣欣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帶到景山公園的一間大殿內參加選拔。她知道是在選拔演員，卻不清楚要去演什么節(jié)目。過了一段時間，才知道他們將要參演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中的童聲合唱《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排演中，杜欣欣他們不斷被告知，這項演出的重要性和參與的光榮。

大歌舞的排練都在人民大會堂中的大禮堂進行。排練之初，周恩來連續(xù)數(shù)天到場觀看，老師也一再提醒他們，“周總理就在臺下”。

這個大歌舞的參與者多達3000人，包括不少中國最知名的演員：中國歌劇舞劇院的郭蘭英和王昆分別演唱《南泥灣》和《農友歌》，總政歌舞團的張越男演唱《松花江上》，東方歌舞團的胡松華演唱《贊歌》。

后來，英國《每日快報》記者華爾特·帕廷頓在一篇文章里談到他現(xiàn)場觀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的感想，他感嘆道：

我認為無論如何，開頭的合唱是我聽過的最動人、感情最充沛的歌曲之一。我敢拿出我最后的一打人民幣來打賭：光是這首歌就足以使倫敦劇院的觀眾站立起來叫喊，直到忘形的地步。但是，這還只是整個輝煌演出的一個小部分。

10月1日，天安門廣場焰火滿天，燈火輝煌。首都有150萬人以天安門廣場為中心，舉行了盛大的節(jié)日聯(lián)歡。

半個月后，杜欣欣和所有參演者都去了人民大會堂。此前他們已被告知，毛主席要來看演出。下午，毛澤東第一個走進場內，劉少奇和周恩來緊隨其后。當所有的領導人坐定之后，大照相機繞場一周，開始合影。合影完畢，周恩來離開座位，走到場地中央，他宣布，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現(xiàn)場一片歡騰。而當時，杜欣欣完全不知道原子彈是什么。

這次核試驗是北京時間10月16日15時在中國西部地區(qū)進行的。當日，中共中央和國務院聯(lián)名發(fā)出賀電。賀電里說，首次核試驗的成功，標志著中國國防現(xiàn)代化進入了一個新階段。這對美帝國主義核壟斷、核訛詐的政策是一個有力的打擊，對全世界一切愛好和平的人民是一個極大的鼓舞。中國政府同時發(fā)表聲明指出，中國進行核試驗，發(fā)展核武器，是被迫而為的。中國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首先使用核武器。

法新社的電文說，在24小時中爆炸了兩顆影響世界平衡的炸彈：一顆是10月16日正式宣布的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一顆是赫魯曉夫下臺。

就在10月16日這一天，赫魯曉夫被撤去蘇共中央第一書記、部長會議主席職務，取消蘇共中央委員資格。勃列日涅夫接任第一書記。從1964年秋到1965年秋，蘇聯(lián)新領導對赫魯曉夫時期的政策及其后果進行了修正和整頓，取消了把黨組織分成工業(yè)和農業(yè)兩部分的做法，恢復了原來的制度；采取措施，加強對資源的集中控制；宣布了新的農業(yè)綱領，其中包括增加農業(yè)投資，減少國家對集體農莊的征購定額，給予較多的物質刺激等。

接近年底的時候，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攝制完成了《大鬧天宮》下集?！洞篝[天宮》從1960年到1964年，歷時4年創(chuàng)作完成，繪制了近7萬幅畫作，成為一部鴻篇巨制。當時沒有電腦制作，全憑人工繪制。繪制每天都在進行，50分鐘的上集和70分鐘的下集，僅繪制的時間就花費了近兩年。

《大鬧天宮》投拍的1960年，正值三年困難時期，對于建廠不久的上海美影廠來說，投資巨大。到底投入了多少制作費，很多主創(chuàng)人員也說不清楚。

把《西游記》繪成動畫，是影片導演萬籟鳴一直懷揣的夢想。他在一篇文章中說：“在舊社會，我飽嘗辛酸，始終無法實現(xiàn)這個愿望。我為之苦悶過，因為終日奔波，到處‘游說，確實遭到資本家的白眼；我為之欣喜過，有某資本家愿意投資拍攝。我經(jīng)之營之，花了半年多的心血，但到頭來愿望還是成為泡影，資本家突然改弦更張，下令停止拍攝，因為物價飛漲，出售膠片藥品比攝成影片獲利還要多；我為之絕望過，因為動畫事業(yè)到后來已經(jīng)夭折，感到此生再也沒有可能把‘大鬧天宮繪成動畫了?！?/p>

配音工作結束后，萬籟鳴看到一年多來在紙面上與之朝夕相處的孫悟空終于生龍活虎地站在面前，十分激動。后來他在一篇文章中感嘆道：“二十幾年來一直耿耿于心、渴望能見之于動畫的孫悟空終于誕生了。但，不知怎的，我眼眶里卻是潤濕的?！?/p>

12月21日，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在北京召開，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正式和完整地向全國人民提出了“四個現(xiàn)代化”的任務。周恩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宣布，調整國民經(jīng)濟的任務已經(jīng)基本完成，整個國民經(jīng)濟已經(jīng)全面好轉，今后發(fā)展國民經(jīng)濟的主要任務，就是要在不太長的歷史時期內，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具有現(xiàn)代農業(yè)、現(xiàn)代工業(yè)、現(xiàn)代國防和現(xiàn)代科學技術的社會主義強國，趕上和超過世界先進水平。

年底，參加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的代表，哈爾濱京劇團演員梁一鳴和其他演員們帶著許多現(xiàn)代戲和新創(chuàng)作的劇本出發(fā)到農村去，他們要在農村演出兩個月左右，邊演出，邊鍛煉，邊修改新創(chuàng)作。梁一鳴在京劇現(xiàn)代戲《紅燈記》中扮演李玉和。在《人民日報》上，他發(fā)表文章說：“1964年這一年確實是令人難忘的，也是我個人思想上收獲最大的一年。我們京劇演員都明白，這一場偉大的運動還只是個開頭，怎么在新的一年里朝著這個偉大的方向邁出更大的步伐呢？這就要看我們京劇演員的決心和干勁兒了?！?/p>

（選自《甲子2：中國60年民生記錄》/陳曉卿 朱樂賢 編著/中信出版社/2013年10月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