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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夢

        2014-03-07 08:30:44石嘉
        文學(xué)港 2014年5期
        關(guān)鍵詞:湖水綠色母親

        石嘉

        綠夢

        石嘉

        雨日里流蕩著植物和田野的泥土味兒,雨水浸透了蛋青色的云彩,經(jīng)過柔和的風(fēng)兒撫摸,便流淌悒悒甘霖,淫淫綿綿,恩澤人間。我置身于雨日,年齡仿佛變小了,變得極幼稚,成了孩童,那顆赤子之心,沉入迷蒙的雨幕深處,融化于綠夢之中。

        啊,清幽的雨日,旖旎的雨日,濡漬著情絲的雨日喲,你給我的靈性點(diǎn)綴好美的光澤,啟動我的思維之船,扯滿翠綠的帆兒,蕩入碧波漾漾的湖的懷抱,那兒,光屁股的孩子,腦袋頂著柳葉圈,手里舞著嫩葦桿,戲水玩耍,歡天喜地。天上的雨喲,你是母親的淚和乳汁,我是荷葉上的水珠,如同臥在綠色襁褓里的嬰兒,風(fēng)聲雨聲便是母親低吟的催眠曲。

        雨中的青山綠野喲,多像一幅顏料濕潤的水墨畫,我足踏阡陌黃泥,遠(yuǎn)遠(yuǎn)避開喧囂的塵世,恍若闖進(jìn)漁翁垂釣、牧童晚歸的仙境。清涼的風(fēng)鼓蕩著我的胸懷,雨珠兒在我頭發(fā)上閃跳,我步履蹣跚,在雨霧包裹的原野上尋覓綠夢。我的心兒在雨絲的擁抱中酣睡,夢見了童年和水氣繚繞的湖,湖畔立一座麥秸覆蓋的農(nóng)舍,母親解開衣襟,給我喂奶,我太瘦弱了,像一只貓兒般的可憐,老是吃不飽。母親痛心哭泣,滾熱的淚珠兒滴濕了我的臉腮。她彎下承擔(dān)勞累的腰,用粗糙的手,在湖水里為我搓洗衣衫,湖水波浪嗚咽,裹走了母親深沉的嘆息聲。我懂得母親憂郁的心境,她的心本來是我畫的一幅畫,稚嫩,笨拙。山像原始形態(tài)的綠饅頭,河像遠(yuǎn)古時(shí)代的綠漁網(wǎng),人如猿般的擺放成綠色的象形文字,天和地渾然凝成一個(gè)綠夢。但是,這幅畫被喧囂尖銳的音響撕爛了,呼嘯的風(fēng)裹挾五顏六色的光,綠色的夢稀乳似的變成淺濁色,接著便混雜了鋼鐵和煤炭的漆黑色。煙塵籠罩母親的眼睛,我在她心上畫的綠夢,支離破碎,她悲哀地?fù)炱饋?,再也無法拼攏。我在夢中對母親說,我要重畫一幅畫,全部用碧翠般的綠顏料,讓生命之光照亮你的眼睛。醒來時(shí),曉色已從湖面升起,陽光閃爍,透明的如水晶玫瑰,從湖心島的身后,撒向萬頃碧波,雪白的水鳥翩翩起舞,這璀璨的湖霎時(shí)變成一個(gè)奇妙的舞臺,母親的身影躲進(jìn)瀲滟水波之中,我睡眼惺忪,找不見她,只聞到腥濕的水草上沾滿母親的體馨。當(dāng)清風(fēng)撩開天藍(lán)色的帷幕,明月皎皎,碎銀粼粼,母親從綠夢里飄然而下,挽住我的胳膊,在水天一色的地平線上開始奔跑。饑了吃串山葡萄,渴了飲口山泉水。母親在歇腳的時(shí)候,坐在一蓬柔軟的青草上,給我講遙遠(yuǎn)的森林里,有一頭不會衰老,青翠欲滴的蟈蟈,圓鼓鼓的肚子裝滿綠色的童話,它不知疲倦的向人間傾吐,于是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大地一片錦繡。我看到母親笑了,臉龐也年輕了,但眼睛里卻布滿幽幽的愁云。她給了我那么多愛,為我受了那么多苦,忽然變得模糊不清了,似乎懷著難言的惆悵隱藏于湖水之中。雨兒落得緊了,純凈得像銀色的珍珠,湖水異常的澄澈,嫩肥的水草和歡跳的魚兒清清爽爽,一塵不染,母親永遠(yuǎn)沉入湖里,我只有在睡夢中與她相見。

        我感到天上的雨水便是我的淚水,浸透了我童年的綠夢,雨珠滴落的聲音,多像母親叮嚀出遠(yuǎn)門的兒子,牽腸掛肚,依依情長。我夢中的母親喲,你博大慈愛的胸懷,便是大自然的搖籃,孕育出綿亙千古的綠色之夢,我在夢中,赤足狂奔,攀登萬丈高峰極巔之上,綠色的云波洶涌,翠玉般的巖石光芒四射,雨霧閃出晶瑩的綠色,湖水在擴(kuò)延,綠寶石般的光波擁抱著睡臥的綠帆船。我聽見母親爽朗的笑聲,她的呼吸如清新的氣流,將我飄浮起來,多像拽著母親的衣襟,在春花漫野中學(xué)步,跌倒了,便拔一棵狗尾草,撫動草葉上歇腳的蝴蝶。我是極幼稚的孩子,我想沉湎在綠夢里,永遠(yuǎn)不醒來,永遠(yuǎn)不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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