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zhí)N 呂進
摘要:斯特勞森將對某類殊相的識別的可能性作為將該類殊相包含于本體論中的必要條件,他通過說明主謂區(qū)分的傳統(tǒng)語法標準與范疇標準的一致性以揭示基本殊相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只有在他致力于揭示思想的概念圖式的描述的形而上學背景下,才能理解其本體論等級論的哲學意蘊。
關鍵詞:識別;本體論;概念圖式
作者簡介:張?zhí)N,女,1981年生,重慶人,重慶第二師范學院高等教育研究所教師,西南大學邏輯與智能研究中心哲學博士,主要研究邏輯哲學、分析哲學與語言哲學;呂進,男, 1971年生,重慶人,哲學博士, 重慶大學貿易與行政學院副教授, 主要研究形式邏輯與邏輯哲學。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實踐推理邏輯研究”(10YJC72040001);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現(xiàn)代邏輯視野的認知研究” (11BAZD057)。
斯特勞森在其代表性著作《個體:論描述的形而上學》一書中,在批判奎因“本體論化約綱領”的基礎上,相對于本體論化約論提出了本體論的等級論。他揭示了物質物體(material body)在各類殊相中的基本性,論證了物質物體的性質和特征與時空系統(tǒng)間的關聯(lián)性,并將能夠對既定類型的殊相作出識別作為將該類殊相納入其本體論的前提條件,其本體論立場以對殊相的識別指稱為依據。本文擬在深入剖析斯特勞森“將本體論優(yōu)先性賦予基本殊相”這一重要論斷的內涵之基礎上,探究他在殊相的識別指稱與本體論之間所構建的關聯(lián),以及通過對范疇標準(type-criterion)和語法標準的(grammatical-criterion)的內在一致性的說明以闡釋隱藏于主謂區(qū)分之后的本體論層級關系的基本思路,并揭示其本體論等級論的局限性和意義。
一、識別的基本性與本體論優(yōu)先性
斯特勞森認為,聽說雙方能夠在既定語境中成功理解相互談論的話題的首要原因在于能夠對言語交流中所涉及的殊相作出識別。他在《個體:論描述的形而上學》開篇便指出:“世界由各種獨立的殊相事物構成,各種殊相的片斷組成了世界的歷史?!薄耙獙⒛愁愂庀嗉{入我們的本體論中,必須能夠對該對殊相進行識別?!盵1]p19他剖析了奎因“本體論承諾”(ontological commitment)的缺失并在此基礎上指出:“我們關注的重點應是探究什么類型的屬性和關系,或者什么性質的個體能夠在思想的概念圖式中占據根本位置,以及它們之間存在著何種關系,而非作出有關哪類對象更能承受住本體論化約綱領下的轉換壓力的規(guī)定?!薄皯斕接懞畏N事物的普遍范疇能夠承擔謂述的主詞的功能或作為識別指稱的對象,以及何種最普遍的謂詞或概念能夠有效表述它們?!盵2]p49進而,他主張將奎因的經典論斷“沒有同一性就沒有實體”解釋為“能夠理解所談論的是何種事物的一個必要條件便是能夠識別該事物”。[3]p50
識別殊相關涉說者與聽者的交流情境,當說者用各種表達式指稱同一殊相時,這些表達式的同一功能便是使聽者在說者的語境中理解所談論的對象。 “我們可將既定語境中,說者借助于代詞、專名或帶定冠詞的表達式對某殊相的指稱稱為識別指稱,當聽者根據說者的識別指稱成功識別了這一殊相,則說者也同樣完成了對該殊相的識別?!盵1]p16該論述表明斯特勞森對識別的闡釋是以說者的識別指稱為出發(fā)點的,“識別指稱”(identifying reference)概念立足于說者與聽者的信息交流活動。由于我們可充分理解當說者提及某人的姓名而聽者并不明白所指是誰的情況,可見,說者在交流環(huán)境中對殊相的識別指稱并不一定導致聽者對該殊相的識別。在他看來,當且僅當聽者聯(lián)系于說者的指稱識別了所指對象,才可認為說者不僅進行了識別指稱,且識別了該對象。換言之,說者用表達式進行識別指稱是成功的言語交流活動的先決條件。
斯特勞森認為,能夠識別言語交流中的殊相意味著要求承認這類殊相的存在并能夠相互理解其所屬成員。為解決談話中對某類殊相的識別依附于對另一類殊相的識別的情況,說者可借助于該類殊相與其它殊相的某種關聯(lián)性將其描述為具有既定位置的某類事物,從而實現(xiàn)對該類殊相的指稱。比如,當我們用“美國人造的汽車”指稱某類汽車時,對“美國人”的識別是識別殊相“汽車”的先決條件,可見,聽者對完整短語所指稱的殊相的識別可依附于對短語的部分所指稱的殊相的識別。他進而指出:“當對某個殊相的識別以該種方式依附于對另一殊相的識別時,暗含著對某些殊相的識別將以更普遍的方式依附于對某一類殊相的識別,這是由殊相與概念圖式的一般結構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所決定的?!?[1]p52例如,在思想的概念圖式的普遍結構中,假設缺乏對殊相X的識別,殊相Y同樣能被識別;但僅當對殊相Y作出了識別,X才有可能被識別,即討論殊相X的可能性單向依賴于討論Y的可能性,該事實可以為在概念圖式中殊相Y比其它類殊相更具基礎性提供充足依據。
斯特勞森尤為強調語言行為中單稱詞項對于殊相識別的必要性,單稱詞項承擔著識別殊相的功能,該功能體現(xiàn)在“幫助聽者依賴于自身知識框架,能充分認識其它詞項即謂述所指的是何種對象”[1]p59,其識別指稱觀中蘊涵著語詞指稱從屬于說話者指稱的觀點。他反對語言內部對指稱的靜態(tài)說明,將情景因素放到了指稱的首要位置。由于指稱的確定是識別殊相的基礎,也是成功實現(xiàn)語言和信息交流的前提,這就決定了其本體論等級論必定突破了概念分析的狹小范圍,為作為語言形式的前提并賦予語言形式以意義的信息交流活動提供了普遍框架,從而能夠在更寬廣的意義上去研究有關思想結構的概念圖式的特征這一更深層次的哲學問題。
他在《個體》中建立起了對概念圖式中物質物體在各類殊相中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的斷定與物質物體的基本殊相地位的斷定之間的密切關聯(lián)。我們可據其關于世界結構的描述來理解殊相范疇。他認為世界由能被稱為殊相的包括物質物體、歷史事件、狀態(tài)、過程和人在內的經驗性事物構成,由此,殊相可被歸為兩大類:一類是物質物體和人,另一類是歷史事件、狀態(tài)和過程。該劃分一致于他的本體論的基本立場,即承認特殊事物是最根本的存在類型,但作為奎因化約論的批判者,他也在從屬意義上承認普遍事物的存在,這類似于亞里士多德和弗雷格有關特殊事物占據本體論的首要地位的觀點。其中,物質物體和人(person)的基本性是整個本體論等級論的核心,其基本性說明了為何應賦予基本殊相在一切殊相中以基礎地位。
斯特勞森的本體論既不同于傳統(tǒng)本體論,也不囿于語言結構的狹窄范圍。首先,據傳統(tǒng)觀點,當某物Y的存在依附于X的存在,X的存在卻并不依附于Y時,X在本體論上具有相較于Y的優(yōu)先性。但按照其論述,要實現(xiàn)對物理上的理論粒子的識別,必須以對宏觀物體的識別為依據,然而就本體論而言,理論粒子的存在必定不會依附于宏觀物體;其次,如果將他賦予基本殊相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局限于對語言結構中依附關系的說明,可將此種關系表述為“視某物為存在之物時應視何物為必須存在之物”這樣的存在陳述,則存在的意義將淪為“想象或相信某物為存在”(think or believe of existence)的缺乏實際價值的斷言,可見“本體論優(yōu)先性”亦不局限于語言結構的意義上。
描述的形而上學的主旨在于尋求認識的恒定基礎,即一個深層而統(tǒng)一的,適于任何歷史和文化的概念圖式,該動機促使斯特勞森通過將本體論的優(yōu)先地位賦予基本殊相以便為其它各類殊相提供識別的依據,從而將“優(yōu)先性”與“基本性”有效關聯(lián)。他從識別的條件出發(fā),說明作為基本殊相的物質物體填充了概念圖式中指稱—識別非基本殊相的時空系統(tǒng),構成了識別的基礎。概言之,他所賦予本體論上的關聯(lián)的內涵是:將實在性歸屬于某物的必要條件是能夠識別該事物,確立了殊相識別中的依附關系也就能夠認定何種事物將比其它事物更加實在。但是,此處建立的本體論與識別間的關聯(lián)難免面對懷疑論的挑戰(zhàn),懷疑論者往往質疑這種先驗方式賦予的“優(yōu)先性”是否能夠經受住實際概念系統(tǒng)中事物的實在性與原初性標準的檢驗。如果不能有效論證“相比實在性和原初性而言,應將識別的基本性作為本體論層級關系的首要判定標準”這一論斷,基本殊相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將淪為無意義的主觀設定。如何在“實在性”與“基本性”之間建立起更加密切的關聯(lián),或者說,如何通過實在性和原初性標準說明這一先驗設定是正確的,是其理論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反對者指出:“描述的形而上學的一個尚未解決的難題正在于此。” [4]p322因此,批評觀點認為:“描述的形而上學借助于一種微弱且并不精細的研究方法,這種方法只適于立法上的或修正的形而上學并將導致某種寄生性的存在(a parasitic existence),即缺乏對自身存在的理由作出充分闡釋?!盵4]p325
但我們認為,綜觀其本體論思想的整體脈絡,至少已部分給出了闡釋。斯特勞森主張將本體論、邏輯學與認識論融貫于整體哲學圖像,從而揭示邏輯與認識論中所蘊涵的本體論圖景,表明只有我們確信其存在的事物才能被視為識別指稱的客體。殊相的識別指稱是形成概念,并通過概念形成個別判斷的首要環(huán)節(jié),是運用邏輯手段闡釋存在的途徑,也是在概念圖式中形成客觀對象的方式。我們借助于識別指稱將客觀內容注入邏輯命題的形式框架,因此,以識別指稱關系為標準判定本體論的層級關系在其形而上學中就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二、主謂區(qū)分的標準與本體論優(yōu)先性
斯特勞森將個體(individual)定義為能被識別指稱的普遍事物,將殊相定義為能被識別指稱的經驗性對象。盡管他將可識別作為個體真實的基礎,但僅依據對殊相的識別依附關系的說明還遠不足以揭示有關非殊相的本體論。比如,歸屬于共相(universals)范疇的奇數“7”同樣能被識別指稱,可見“殊相”概念只是“個體”概念的子集,確定了物質物體為基本殊相并不能論證基本殊相在一般事物中的基本性。因此,本體論優(yōu)先性的討論必然要包括對殊相和一般性個體的關系的說明。他相對于主謂區(qū)分的傳統(tǒng)語法標準(grammar-criterion)給出了范疇標準(type-criterion),并通過對語法和范疇標準的論證對該問題作出了說明。
主項和謂項表達式是語句中的兩個基本要素。傳統(tǒng)語法標準依據主項和謂項的斷定形式或語法符號作出主謂區(qū)分,通過詞項引入方式的區(qū)別將起指稱作用的主要成分歸為主詞。如“柏拉圖”在句子“柏拉圖是睿智的”中便對叫柏拉圖的人進行了指稱;范疇標準將殊相與共相的聯(lián)結對應于名詞與其它詞項的聯(lián)結,通過殊相和共相的區(qū)別作出主謂區(qū)分,即通過被引入詞項的種類決定詞項在句中的位置。根據語法標準,當表述共相的名詞表達式承擔主詞時,主詞仍具有指稱作用,比如“睿智”在句子“睿智是柏拉圖的特征”中便指稱了某種特征。但日常語言中將“睿智”作為主詞時,我們僅是將其作為簡稱某種性質或屬性的名詞符號而已,并未將其功用聯(lián)系于指稱某種名為“睿智”的特征。因而斯特勞森總結到:“我們不能僅依據語法從指稱方面,或從對主詞的斷定或描述方面限制主詞或謂詞的功用?!?[1]p171此處,“殊相的引入”至關重要,語句中如不包含對殊相的斷定或描述將毫無意義,主詞或謂詞僅是將殊相引入句子的方式,分別承擔著指稱和謂述(predication)的功能。
他區(qū)分兩個標準的目的在于:說明殊相識別過程中起首要作用的是范疇標準,而語法標準難以揭示殊相和共相之間的關系,無助于說明殊相的核心地位。命題中主謂項之間存在著一個顯著區(qū)別:主項的引入不能脫離既定的經驗前提,而依據謂項的意義便足以對謂項所斷定或描述的共相作出識別。由于只有殊相的引入必須以經驗前提為基礎,因而該區(qū)別只適于殊相承擔主詞功能的命題。比如,理解“柏拉圖”一詞代表的殊相則要求理解“他是蘇格拉底的學生”之類足以識別柏拉圖的經驗前提,而理解語詞“睿智”所表達的共相僅需能夠理解語言。他繼承了弗雷格概念和對象二元區(qū)分的準則,認為主謂項的這一區(qū)別的實質是完全性和不完全性的區(qū)別。表征殊相的主項本身能夠表達某個經驗事實并能構建進一步的經驗事實,因而具完全性;表征共相的普遍詞項(即謂項)必須結合主詞才能構成完整的斷定,其本身并不表達某個經驗事實,因而不具完全性。
我們可從以下幾個方面總結斯特勞森對語法和范疇標準的論斷:首先,他從語法標準的角度解釋了邏輯形式上對主謂命題的要求。我們并非要從語法形式上對是否應由名詞表達式充當主詞或應由判定性語詞充當謂詞作出限定,而是為滿足命題的完成條件,要求建構一個邏輯上具有效性的命題形式。由此會產生許多問題,比如:表達式“無物”便不能充當主詞;表達式“柏拉圖是”由于缺乏對“是”所描述或判斷的內容的說明也不能充當謂詞。第二,他指出了傳統(tǒng)理論以語法標準代替范疇標準的錯誤,批評傳統(tǒng)理論將殊相與共相的區(qū)分片面等同于主謂區(qū)分。第三,他討論了兩個標準間的沖突,對生硬偽造主詞等情況進行了分析。語法標準無助于澄清語詞的范疇歸屬,例如,句子“睿智是柏拉圖的特征”顯然是模仿另一個既符合語法標準也符合范疇標準的句子“柏拉圖是睿智的”生造的??梢哉f,他并非從單純的語法要求來闡釋這兩個標準,而是為了表明日常主謂命題中蘊涵著揭示內在本質的范疇選擇。第四,他總結性地肯定了兩種標準的一致性,兩種標準可以并行不悖,根據自身方式為日常語言的主謂項選擇語詞表達式,無論用何種標準闡釋主謂區(qū)分都不重要。
總之,其論證在于說明:主謂區(qū)分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是關注的結果,區(qū)分的根本目的在于揭示其中蘊涵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從而提供殊相識別的依據。至此不難解釋本體論層級關系的一個核心問題:基本殊相在所有個體中占據首要位置的根據是什么?范疇標準說明,在各層級的范疇類型中,時空性的基本殊相始終居于初始位置,因為只有從有關殊相的謂述出發(fā)才能理解主謂區(qū)別的根本理由?!爸髦^二元結構所涉及的種種差異,反映了思想的概念圖式的若干根本特征。” [1]p179沒有殊相的存在便無法塑造這些特征,由此便不難表明殊相在本體論上相較于其它個體的基礎地位。
三、理論的局限性及意義
我們必須在斯特勞森描述的形而上學(descriptive metaphysics )理論的背景下,才能理解其本體論等級論的哲學意蘊。描述的形而上學致力于揭示思想的概念圖式(使用語言的人類組織經驗的方式),而成功識別殊相的認識基礎正是思想的概念圖式。其概念圖式是對康德“圖型”概念的繼承,康德將“圖型”作為理性天賦、永恒不變的先天知識結構;類似于康德,斯特勞森將概念圖式作為先于對世界結構的描述而存在的先驗之物,認為圖式是人們在對世界的認識過程中依靠直覺意識到而非人為構建以解釋世界的,描述的形而上學的目標便是彰顯概念圖式所具有的先于對世界結構的描述的先驗特征。
《個體》全書中,斯特勞森對基礎概念的強調充分繼承了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基本理路。他以對殊相的識別指稱為切入點研究形而上學,通過研究各類殊相識別上的關聯(lián)性以揭示殊相在日常語言承諾的本體論中的層級關系。他通過闡釋識別依賴關系,特別突出了物質物體和人這兩類范疇在概念圖式中的特殊位置,從而說明基本殊相在本體論上的優(yōu)先性?!秱€體》下篇盡管仍在探討“殊相在識別中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問題,核心任務卻是借助于語言研究探析傳統(tǒng)本體論中“殊相—共相”的區(qū)別與語法上“指稱—謂述”區(qū)別與主謂二元區(qū)別之間的關聯(lián),目的在于通過對識別指稱的語法標準和范疇標準的探討以彰顯各類存在實體的本體論關系,從而揭示我們描述事物和世界時所使用的概念圖式。
“描述的形而上學”的內在性質決定了其本體論的局限:首先,本體論優(yōu)先性具有不能脫離識別依附關系的相對性。其一,本體論優(yōu)先性關注的是識別依附關系,而斯特勞森將一個以時空系統(tǒng)為基本構架,以物質物體和人的基礎地位為支撐的概念圖式作為識別的先驗條件,可見識別具有對概念圖式的依賴性,但其圖式同康德的“圖型”一樣,均未能擺脫循環(huán)論證的怪圈。如何為概念圖式這一先驗條件提供合理證明,已成為描述的形而上學理論面臨的最大批評。其二,以概念圖式為基礎的識別活動只是借助于語言媒介的交流活動中的一種,這就決定了本體論優(yōu)先性實質上仍是一種所謂“承諾”上的優(yōu)先性,并未真正跳出懷疑論者所設計的泥潭。
其次,斯特勞森考慮基本殊相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時,并未清楚區(qū)分關于語言的理論和關于事物的理論。話語的雙重功能決定著語言中所蘊涵的本體論承諾,比如,在具體交流情境中,當我說“那只白色的貓在窗臺上”時,既通過該話語斷言了事物“那只貓”的存在和它所具有的特定性質,同時也聲言,通過該事物擁有此特性而形成的事態(tài)是真實的,從而使聽者能夠識別所指稱的對象。即是說,語言操作著識別活動,通過語言運作闡明了“何物、哪里、做什么”之類的問題。然而,當斯特勞森考慮關于基本殊相的本體論優(yōu)先性時,所主張的又是一種截然不同的聯(lián)系于物質物體的特性和時空系統(tǒng)的事物本體論。
有趣的是,其學說被命名為“描述的形而上學”而非語言哲學,是因為他所討論的與其說是語言結構,不如說是一切人類共有的概念圖式,即思考世界的方式。盡管殊相作為語言操作識別活動的所指物,但“語言所適用的基本殊相只包括物質物體和人”這一事實卻無關于客體語言。從客體語言向表達先于語言的東西的語言的過渡意味著從識別指稱(仍屬語言現(xiàn)象)向語言之外的現(xiàn)實事物的跨越,那么,這一“被承諾的存在”向“存在”的飛躍合理嗎?“盡管語言理論中仍應包括有關特殊事物的識別的理論,但有關特殊事物的基礎性的理論實際已超越了語言的范疇?!盵5]p176描述的形而上學致力于描述從概念圖式中意指的基礎事物向現(xiàn)實中的基礎事物的過渡,但這一過渡僅以語言為載體是難于實現(xiàn)的,而斯特勞森卻未能對如何實現(xiàn)這樣的跨越作出合理解釋,這是其本體論的一個重要缺失。
當然,應當看到理論的意義是主要的:首先,斯特勞森在描述的形而上學背景下,將本體論與識別相聯(lián)系,無疑開辟了本體論研究的新境地,擺脫了部分分析哲學家試圖將舊的獨斷本體論改造為“形式的說法方式”的傳統(tǒng)思路。第二,他在本體論研究中創(chuàng)造性引入了識別指稱的概念,識別指稱超越了純粹理解態(tài)度,預設了對他人的承認和對物理對象的知覺,從而突破了純粹語言形式的限制而立足于語言形式的基礎——語言活動。第三,本體論等級論將對世界的結構、概念圖式和語言的結構三個層面的探究密切結合以共同服務于他的整體哲學圖像,從而跳出了分析哲學研究的傳統(tǒng)框架,深化了形而上學的理論層次,促進了本體論研究視域的拓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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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法)保羅.利科 主編,《哲學主要趨向》,.李幼蒸,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年。.
【責任編輯 全紅】
Analysis of the Ontological Hierarchy Theory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Descriptive Metaphysics
ZHANG Yun1 Lü Jin2
(1. Research Institute of High Education,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Chongqing 400065,China;
2. College of Trade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Chongq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32, China)
Abstract: Strawson considers the possibility of identifying some kinds of particular as a necessary condition to include the particular into our ontology, and reveals the ontological priority hidden behind the subject-predicate items distinction by comparing grammar-criterion with the type-criterion. Only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his descriptive metaphysics which aims to reveal the conceptual schemes, can we understand the philosophical implication of his ontological hierarchy theory.
Key words: identification; ontology; conceptual sche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