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杜 政

深沉的思索

夢里江南（三組）

河北 杜 政

故鄉(xiāng)寫生

（一）

葦上的翠鳥，以紀(jì)實的手筆作季節(jié)短暫停留。

一群絨鴨，便從崇惠的詩中游出。

殘荷還睡在去年的冬天，漂來已成片片浮萍。

而故鄉(xiāng)的蘆笛，正溫暖地走出水面，狹長的日子，被隱隱吹響。

駕船，劃起的道道波紋，把湖面別成一枚水晶胸飾，別進我的心中。

腳印躺在沙灘，如一只千年的琥珀。

（二）

采茶女的歌聲如飛舞的蝶翅。

笑聲款款走來，花香便整片整片失眠。

春夜的紅屋，搖曳著清寒的燭。有耐不住的相思雨，沙沙跑進竹林，敲聽紙薄的窗戶。

品一盞青茗，故鄉(xiāng)的山路便蜿蜒而至。那些摘不盡的往事，暖烘烘長滿茶樹。

屋個炕房，母親的石磨，紅辣子血一般流下。

背影刻在墻上，很深。風(fēng)雨抹不去。

（三）

柔弱的紙船漂流而去，打濕溪的串串心事。

老竹躬著腰，手伸在溪水中打撈流逝的時光之夢，卻兩手空空，滿腹空空。

屋后，小橋長滿褐色蘚苔，被日子封存為遙遠的記憶。

山岡之上，老黃牛踩熄最后一盞風(fēng)燈，便黯淡在我的童年。

泥土之中，年年沉默，沒有眼淚。

逝水情懷

雪 影

是我等得太久，還是你來得太遲？

竹巷深處，梅花三謝、三開，你的影子已瘦成我的目光。

是我心靈太雜，還是你的足音太輕？

雪漫歌曼舞，一盞春茶，已為你澈過春、夏、秋、冬。

還想聽那支熟悉的曲子么？在你走后的那個黃昏，曾有風(fēng)將它吹散，是我用十年的精心重新找回，這份感覺，你懂嗎？

收起你的眼淚吧，我不要看見那透明的痛！它曾讓我洇透又無法泅渡！

孤獨走過那片心靈的雨季，我如此弱小，又如何抵御？

請允許我隔一層紙看你。

你經(jīng)年的笑，我已經(jīng)想象成生命的雪蓮，在青春山之高處，寂寞如云。

再想你，一場大霧已將你我阻止。

瘦 雨

誰的歌聲如此潮濕？

目光如織，心靈密布青春的蛛網(wǎng)。假如我是你天空偶爾飛過的小鳥，我也會細如青絲。

真的情絕！為何你走后，再不見花落花開？我的淚成為這個季節(jié)最后的紅葉。

等你！等不到你！

望穿！卻望不穿！

告別的歌聲如此清脆，是木魚，是更點，是細細而遙遙的水滴。

高處落下不盡的凄涼，潛入沉默的泥，又有誰知？

我唯一的理由，是與它一同消逝。

落 英

不要以這種方式向我決別！你落下，我也會倒下！

撫摸你憔悴的臉，我看見自己迷惘的影子。

一陣風(fēng)來，你被吹落，我也被剝落。

我要和你牽手。我要把你最后的語言讀透，在你憂郁的凋謝之弦上彈響我的絕歌。

為什么大地如此絕情，它讓你美麗，又讓你枯萎？

我用什么安慰你呢？

從一個站臺，走向另一個站臺，流浪。

這就是我們夢想的創(chuàng)傷，曾經(jīng)以共同的姿式微笑，又以共同的血色抽泣。

逝 水

假如我守望十年，你是否還會再來？

其實是我的多情。

一次偶然邂逅，每每噙淚入夢。那是對你的心動，那是我唯一的初戀，那是我今生全部的激情。

如今一切如煙！

我情愿把命運交給河岸：以堅貞的等待，渴望錯過緣故。

莫非你真的無意，我真的癡情。

我已經(jīng)不敢凝望天空，那里有四季的風(fēng)聲，透心的寒！

閃失之間，你已悄無聲息。

還有夢嗎？對于未來，我不知道是走開，還是該靜靜守候它的蒞臨。

那一片天空

（一）

夜的午后，我選擇了海，選擇了那片落滿貝殼的沙灘。漲潮的聲音正從遠處滾滾擂動，隱約如春的鼓點。

岸的注腳只有沉默，我無法找到喧囂的理由。但我已不在乎衣衫和感覺，曾在雪藍色的溫柔里寫滿腥咸的氣息。

那是一片黑色的天空，我的背景已不再是白色的懷舊。高爾基的海燕和鷹、泰戈爾爾的飛鳥……都曾高高飛過。

沒有翅膀的痕跡，沒有一絲聲息。

（二）

季節(jié)的弧線正遠遠拋向海面。清脆的光芒讓所有的星都隱隱作疼。

那是一片沒有遮攔的天空，一別于我曾翻越的雪線和山坡。第一次無意間相視，注定了我的放飛，沒有語言和文字。

天空里流淌著羽毛和影子，我的翅膀已歷經(jīng)了初翔的陣痛。天空和大海之間，我無可選擇要浮成一軸風(fēng)景。

沒有呻吟，也沒有眼淚。

（三）

蜷伏在星光與星光之間那塊空靈而多思的云層，我始終如沉默的鳥。

目光里長滿暗礁和海草的顏色，我不可抗拒地忽視了天空，忽視了俯沖的磨擦，一丁點靜電的火花，將焚盡我生命全部的翅膀。

當(dāng)血染紅胸前的浮藻，我會仰望天空。在潮退之后，曾經(jīng)與大海邂逅的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