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平
1932年10月15日,以陳獨秀、彭述之遭到逮捕為標志,中國“托派”的首腦機關遭受滅頂之災。陳獨秀被關進“老虎橋監(jiān)獄”后,獄外的“托派”分子一下子群龍無首,開始了“窩里斗”。
陳獨秀在獄中對“托派”內(nèi)斗的情形非常憂慮,于是他就通過他指定的交通員——鄭超麟的妻子劉靜貞,遙控“托派”,指揮并支持陳其昌的工作。鄭超麟回憶說:“劉靜貞在上海教書,每年暑假和寒假都要來南京軍人監(jiān)獄看我,在學期中也有一次或兩次來看我,同時當然也要去看陳獨秀……上海組織的書信和文件由她帶進獄中,獄中的文章和文件,由她帶出獄外。每次,她是把文件放在洋鐵餅干箱底下,上面再放好餅干的……為了她經(jīng)常擔任這個工作的原故,陳獨秀指示不把她編入支部?!?/p>
1933年9月29日,陳獨秀就是通過劉靜貞將自己起草的《目前形勢與反對派的任務》帶到上海的。也正是這篇文章致使“托派”內(nèi)部發(fā)生了曠日持久、毫無意義的激烈爭論,一直持續(xù)到1934年春天。
在獄中,陳獨秀與彭述之、濮一凡等人也展開爭論,爭論主要集中在形勢問題、民主問題、國民會議問題、經(jīng)濟復興問題和共同行動問題等幾個方面。大家各說各話,互不相讓。陳獨秀為此還和彭述之、濮一凡等幾次拍桌子摔板凳,怒斥他們無知。
有一次,典獄長又把濮一凡提去詢問,說:“陳先生年老多病,讓你們?nèi)フ諔幌?,怎么你們和他吵起來了??/p>
濮一凡撒了一個謊,說:“我們勸他吃藥,他堅決不吃,所以吵起來了?!钡洫z長說:“噢!原來如此,往后你們好好勸他,不許大吵大鬧了。”
獄中的這場風波才掩蓋下來,獄外的爭論依然喋喋不休,矛盾因開除不同政見者而逐漸激化。就在這個時候,籌備建立“托派”國際——第四國際的托洛茨基,委派美國“托派”組織社會主義工黨成員格拉斯來到中國,以期幫助重振中國“托派”。格拉斯的公開身份是上?!睹芾帐显u論報》的副主編,實際上是托洛茨基在中國的通訊員,他和另一位美國人《中國論壇》的創(chuàng)辦人勞勃茨互為知己。
格拉斯1934年第二次到上海后,終于與劉仁靜和陳其昌建立聯(lián)系,并很快被劉仁靜拉攏,擅自將“托派”北方區(qū)委干部史朝生、劉家良等調(diào)入臨時中央常務委員會任職,慫恿他們這些青年“托派”分子,反對陳獨秀的主張,攻擊贊同陳獨秀的陳其昌、尹寬。
1935年1月13日,史朝生在格拉斯、勞勃茨和劉仁靜的支持下,在上海匆匆忙忙地召開了約60人參加的“上海代表會議”,宣布將中國“托派”組織正式改名為“中國共產(chǎn)主義聯(lián)盟”,選舉劉仁靜、史朝生、劉家良、胡文章和格拉斯等10人組成中央委員會。2月4日,“中國共產(chǎn)主義聯(lián)盟”中央委員會宣布開除陳其昌、尹寬的黨籍。
然而,“中國共產(chǎn)主義聯(lián)盟”中央委員會成立不到兩個月,劉仁靜在北京被捕,進了國民黨蘇州的反省院。又過了4個星期,劉家良、史朝生等也相繼被捕。于是,格拉斯又轉(zhuǎn)而拉攏陳其昌,愿意合作重組“托派”中央。
為表達誠意,格拉斯甚至提出自己愿意去南京獄中探望陳獨秀,遭到陳獨秀的拒絕。陳獨秀還致信陳其昌,告誡他不要和格拉斯這類外國人合作,主張他和王文元(王凡西)、趙濟組成新的領導機構(gòu)。但陳其昌有意重組“第四國際支部”,且需要格拉斯作為與托洛茨基的聯(lián)絡人,就多次向陳進行解釋。
就在這時,托洛茨基針對史朝生等人準備開除陳獨秀黨籍的事情,專門致信格拉斯:“陳獨秀是有聲望的國際人物,他現(xiàn)在被監(jiān)禁在牢內(nèi),但他不僅仍然忠于革命,而且仍舊忠于我們的傾向。”“不管他與中國支部有什么重大分歧”,他“可以而且必須有其位置在第四國際領導機關之中”。他強調(diào):“我們?nèi)绻麙仐壛岁惇毿愕暮献?。那對于第四國際的權威將是一個嚴重的打擊?!蓖新宕幕陉惇毿阕罾щy的時刻,給了他最有力的支持。因此他也就原諒了托洛茨基的通訊員格拉斯。
1935年12月,“托派”在上海召開代表大會,選舉陳其昌、尹寬、蔣振東、王文元和格拉斯5人組成臨時中央常務委員會。但新的“臨委”成立后,依然沒有擺脫“窩里斗”的怪圈。陳其昌、尹寬等人當上“托派”領袖以后,開始忘乎所以,又開始搞派系斗爭,把矛頭指向陳獨秀,甚至揚言“不承認陳獨秀的政治領導”地位。這不禁令陳獨秀黯然神傷,大失所望。身在獄中,作為“托派”名義上的領袖,陳獨秀對“托派”的遙控可謂是鞭長莫及,力不從心,完全失控。陳獨秀徹底對“托派”失去了信心,從此不再過問,由他們自己折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