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趙明正

擇生與擇死：從屈原的自殺情結(jié)到司馬遷的屈原情結(jié)

北京 趙明正

屈原的自殺情結(jié)

1.屈原自沉而死

關(guān)于屈原自沉而死，自漢代以來幾乎已成定論。漢代王逸、司馬遷、班固、賈誼都認(rèn)定屈原是在汨羅江自沉的。如司馬遷：“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痹偃绨喙?，其《離騷贊序》曰：“至于襄王，復(fù)用讒言，逐屈原。在野又作《九章》賦以諷諫，卒不見納。不忍濁世，自投汨羅?！?/p>

但在宋代之后，特別是明清以來，一些學(xué)者卻對屈原“自投汨羅以死”的說法提出質(zhì)疑，日本學(xué)者齋藤正謙甚至說屈子自謂“寧赴湘流，葬于江魚腹中”是“憤激之言，而非實話”。但畢竟關(guān)于屈原的最早記載就是在漢代，后人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還是應(yīng)該以當(dāng)時的記載為依據(jù)。因此，屈原投水而死之說當(dāng)無疑問。

2.屈原的死亡情結(jié)和自沉情結(jié)

梁啟超先生說過：“研究屈原，應(yīng)該拿他的自殺做出發(fā)點(diǎn)。”（《梁啟超：《屈原研究》）屈原的死亡意識在他的詩中表述得很早，寫得很多，延續(xù)了很長時間，成為一個夙愿。他在《離騷》中一再寫到“死”，其他篇目中也一再寫到“沒身”“赴淵”等有關(guān)死亡的詞匯，可以說“死亡情結(jié)”構(gòu)成屈原作品和思想中最為“驚才絕艷”的頭號主題。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離騷》）

寧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為此態(tài)也。（《離騷》）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離騷》）

阽余身而危死兮，覽余初其猶未悔。（《離騷》）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惜往日》）

吳信讒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憂。（《惜往日》）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國殤》）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yán)殺盡兮棄原野。（《國殤》）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涉江》）

鳥飛反故鄉(xiāng)兮，狐死必首丘。（《哀郢》）

知死不可讓，原勿愛兮。（《懷沙》）

寧溘死而流亡兮，不忍此心之常愁。（《悲回風(fēng)》）

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xiāng)。（《悲回風(fēng)》）

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天問》）

何所不死？長人何守？（《天問》）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天問》）

天式從橫，陽離爰死。（《天問》）

我們暫以楚懷王十六年（前313）屈原三十一歲寫《離騷》為準(zhǔn)，按屈原自沉在頃襄王十九年（前280），終年六十五歲（亦從游國恩說）來算，那么，從其寫作《離騷》吐露死志到自殺也有三十多年了。這么長的時間懷著自殺之心，并且還具體明確地選定了投江而死的方式：

寧赴湘流，葬于江魚之腹中。（《漁父》）

不畢辭而赴淵兮，惜壅君之不識。（《惜往日》）

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而沉流。卒沒身而絕名兮，惜壅君之不昭。（《惜往日》）

屈原的自沉情結(jié)可能是受戰(zhàn)國“枯槁赴淵”風(fēng)尚的影響。《莊子·刻意》篇說：“刻意尚行，離世異俗，高論怨誹，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淵者之所好也?！蓖瑫r，更是長懷彭咸情結(jié)的結(jié)果。

留意到老徐的煎餅攤，是那天去買煎餅時，見一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停在煎餅攤旁，歡快地對推輪椅的媽媽說：“就是這家，這條街上，只有這家是門口放著茉莉花的，好香，我大學(xué)在這里吃了四年的煎餅?。　?/p>

3.屈原的彭咸情結(jié)

我們注意到另外一個現(xiàn)象，屈原作品提到彭咸其人共有七次。計《抽思》一次，《思美人》一次，《悲回風(fēng)》三次，《離騷》兩次，可以說彭咸是屈原的精神祖先。

望三五以為像兮，指彭咸以為儀。（《抽思》）

獨(dú)煢煢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思美人》）

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悲回風(fēng)》）

孰能思而不隱兮，昭彭咸之所聞。（《悲回風(fēng)》）

凌大波而流風(fēng)兮，托彭咸之所居。（《悲回風(fēng)》）

雖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遺則。（《離騷》）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離騷》）

屈原自述自己的人生榜樣是彭咸，那么，彭咸究竟是何許人也？王逸《楚辭章句》注：“彭咸，殷賢大夫，諫其君不聽，自投水而死?！庇终f屈子“言時世之君無道，不足與共行美德，施善政，故我將自沉汩淵，從彭咸而居處也”。類似的言詞在屈原作品中多次出現(xiàn)，其意向無疑是十分明確的。特別是當(dāng)懷王客死于秦而頃襄王上臺之后，君主的改易不但沒有給他提供“兩美必合”的新機(jī)會，反而使他遭到更為慘痛的打擊，被放逐于江南。這時，他自殺的念頭便成為一種決心：“知死不可讓，愿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保ā稇焉场罚┚?，指的即是彭咸?？梢娗瓕ε硐桃呀?jīng)到了念念不忘的地步。對此，游國恩先生有一段中肯的評價：“屈子自再放江南時，而死志始決。其后之沉淵而死者，蓋亦先有彭咸之志而又適符其跡者也?！?/p>

后人對此多有不信，認(rèn)為是附會之詞。我以為，對于彭咸的有無，對于屈子到底是念其人還是欲效其事，是不必爭來爭去的，只要看看屈賦里提到的他想效法的先賢，就知道并不只彭咸一人，如史籍可考的介子推、伯夷、伍子胥、申徒狄、比干……不也提了多次，也有投江自盡的嗎? 屈原早年在《橘頌》中提到“行比伯夷”，在《悲回風(fēng)》中又提到“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望大河之州渚兮，悲申徒之抗跡”。其實這里的伯夷、伍子胥、申徒狄與彭咸一樣，也是“死”的符號。伯夷、叔齊聞武王伐紂，一同叩馬而諫。武王滅商后，兩兄弟“義不食周粟”而餓死在首陽山上。申徒狄因“不容于世，義不茍取”而自盡。這些人物也是屈原彭咸情結(jié)的投射和反映。

司馬遷的屈原情結(jié)

1.司馬遷與屈原在氣質(zhì)上的契合

司馬遷《屈原列傳》第一次全面系統(tǒng)地記載了屈原的家世、生平。屈原自沉一百六十多年之后，年方二十的司馬遷“南游江淮”，來到屈原自沉的汨羅江畔，臨流憑吊，唏噓垂涕?！坝噙m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淚，想見其為人?！保ā肚Z生列傳》）可見，司馬遷對于屈原的追隨，不僅是停留在史官的文字記載層面，更是親身去汨羅江畔，探訪屈原的精神足跡。他在屈原投江的地方，久久徘徊，追問屈原自殺的意義，對屈原的人生選擇具有“同情之了解”?！坝嘧x《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奔仁恰氨渲尽?，也是悲其人，這一“悲”字，讓人心顫。司馬遷是屈原的知音，他的泣涕是針對屈原。對于屈原一生，司馬遷可謂感同身受。

司馬遷不僅追慕屈原，他本人更具有濃郁深刻的屈原氣質(zhì)：多情、好奇、悲憫、哀怨。司馬遷一生最大的特點(diǎn)是好奇，好奇是浪漫精神最直接的表現(xiàn)。揚(yáng)雄的話說得好極了：“多愛不忍，子長也……子長多愛，愛奇也?！眲Ⅸ槨丁蠢蠚堄斡洝敌颉罚骸啊峨x騷》為屈大夫之哭泣；《莊子》為蒙叟之哭泣；《史記》為太史公之哭泣；《草堂詩集》為杜工部之哭泣；李后主以詞哭，八大山人以畫哭；王實甫寄哭泣于《西廂記》；曹雪芹寄哭泣于《紅樓夢》。”司馬遷也有著屈原那樣悲天憫人的詩人情懷，有著穿透“天人之際、古今之變”的詩人智慧與詩人魄力，同時也有著像屈原一樣的悲劇命運(yùn)。屈原胸中郁結(jié)的怨憤之氣借《離騷》一抒為快，《史記》的強(qiáng)烈抒情性留有《離騷》的余韻。司馬遷在《屈原賈生列傳》中指出：“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原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贝耸墙杷酥?，澆自己心中之塊壘。

他以詩人之心與屈原的靈魂對話，于是，他便寫出了一部堪稱悲劇詩史的《史記》。由此出發(fā)，《史記》與《離騷》就曾被相提并論。魯迅先生說“司馬遷寫《史記》，不拘于史法，不囿于字句，發(fā)于情，肆于心而為文”，固能成其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清人劉熙載說：“太史公文，兼括六藝百家之旨。第論其惻怛之情，抑揚(yáng)之致，則得于《詩》三百篇及《離騷》居多。學(xué)《離騷》得其情者為太史公……離形得似，當(dāng)以太史公為尚?！庇终f：“文如云龍霧豹，出沒隱見，變化無方：此《莊》《騷》、太史所同?！?/p>

2.司馬遷的不遇情結(jié)與屈子詩魂的現(xiàn)實契合

司馬遷受宮刑之后，追念屈原，不禁悲從中來：“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髕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对姟啡倨?，大抵圣賢發(fā)憤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jié)，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及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甚至在《報任少卿書》中說：“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逼洹侗坎挥鲑x》中也表達(dá)了以“不遇”為核心的哀怨情緒。

讀屈原的作品，總有一種深沉的壓抑感。他的憤懣淤積太多，沒有人可以理解，壓抑到了極限，于是只有汩汩滔滔噴泄出來。壓抑愈深，宣泄愈烈。《離騷》重復(fù)沓雜，甚而不合邏輯，《天問》更是亂，甚至不知所云。但司馬遷從人性的深處去作詮解，認(rèn)為這是痛苦至極的呼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薄叭烁F則反本”，這是何等深刻的體會，也是司馬遷的不遇情結(jié)與屈子詩魂的現(xiàn)實契合。

司馬遷對屈原情結(jié)的契合與超越

1.《史記》對自殺行為的敘事關(guān)注和情感激賞

屈原的自殺情結(jié)和司馬遷的屈原情結(jié)滲透在《史記》的創(chuàng)作中，使司馬遷在表現(xiàn)歷史人物時濃墨重彩于他們的死亡，對無數(shù)的自殺者予以“理解的同情”。讀《史記》我們會產(chǎn)生一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司馬遷在人物傳記中偏好敘述那些自殺的人物，而且濃墨重彩地渲染人物之死的壯烈，對這些自殺人物的悲劇命運(yùn)寄懷著憫惜同情和情感激賞。

《史記》中記述自殺的種類有自焚、投河、自剄、服毒、自刺、絕食、上吊、觸樹等，自殺的群體以王侯將相公卿士大夫為主?！妒酚洝匪涀詺€案除重出外共一百零二處，可計數(shù)者六百二十二人。最早者應(yīng)為殷末時的申徒狄，最遲者為公元前29年漢成帝時的尹忠。其中殷西周時六人，春秋時二十三人，戰(zhàn)國時十八人，秦二世時十一人，漢高帝時共五百二十余人，最悲壯者為《田儋列傳》中田橫五百賓客聞田橫死皆自殺的記載。呂后時兩人，漢文帝時兩人，漢景帝時八人，漢武帝時二十四人，漢昭帝時兩人，漢宣帝時五人，漢成帝時一人。在《史記》中，“士可殺不可辱”的觀念深入人心， 免辱型自殺成為洗刷羞恥、避免受辱的一種方式，此類事件在《史記》中出現(xiàn)頻率極高。

我們從《史記》中可以看到許多壯麗的死亡場面：荊軻悲歌易水，一去不返；項羽有逃脫的機(jī)會，但因無顏見江東父老，拔劍向頸；李廣并無必死之罪，只因不愿以久經(jīng)征戰(zhàn)的余生受辱于刀筆吏，橫刀自刎……可以說司馬遷特有的關(guān)于死亡的歷史敘事，喚起了讀者對死亡強(qiáng)烈的審美意識。寫項羽自殺尤為感人至深，他濃墨渲染這位霸王英雄末路慷慨悲歌，花上近千字的篇幅，從歷史學(xué)的角度來看毫無必要。

而這樣的表達(dá)既不符合儒家溫柔敦厚的美學(xué)理念，與道家的清靜無為更是相去甚遠(yuǎn)。那么，為什么司馬遷會如此關(guān)注乃至激賞種種慷慨自殺呢？筆者以為，對赴死的欣賞、肯定和贊嘆，主要還是源于作者內(nèi)心強(qiáng)烈的屈原情結(jié)；同時，司馬遷自己求死而不能，故賦予喜愛的歷史人物痛快淋漓的死亡過程，以消解內(nèi)心的郁結(jié)。

2.司馬遷的“隱忍茍活”與屈原自殺的外在對立與內(nèi)在契合

司馬遷在李陵之禍后選擇了接受恥辱的宮刑而“隱忍茍活”，從表面上看，兩人對生命的理解似乎不同：屈原選擇了慷慨赴死，司馬遷選擇了忍辱負(fù)重。

無論是生還是死，其實都是生命的形式，兩個人對生命價值觀的理解是內(nèi)在契合的。兩個人都遭遇不平，滿腔憂憤，都著書立說，表達(dá)自己的抑郁憂憤之情。屈原在處境困頓之時，以投江結(jié)束生命向昏庸的楚國君臣抗議；而司馬遷在生與死的抉擇中，選擇的是忍辱負(fù)重。他認(rèn)為“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此時去死，是輕于鴻毛的，而完成未竟之著《史記》，讓它能“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才能重于泰山。在《屈原列傳》中，司馬遷對屈原之死不無惋惜之意，但這并不影響他對屈原自殺的推崇和膜拜。

古人認(rèn)為超越死亡的主要途徑就是聲名傳之后世。漢代經(jīng)學(xué)家韓嬰曾說：“王子、比干殺身以成其忠，柳下惠殺身以成其信，伯夷叔齊殺身以成其廉，此三子者，皆天下之通士也。豈不愛其身哉?為夫義之不立，名之不顯，則士恥之。由是觀之，卑賤貧窮，非士之恥也……三者存乎身，名傳于世，與日月并息，天不能殺，地不能生，當(dāng)桀紂之世，不能污也。”司馬遷自述“所以隱忍茍活，函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報任安書》）。從這個角度出發(fā)，才能理解司馬遷忍辱抉擇背后的心結(jié)。

3.司馬遷之死撲朔迷離

司馬遷完成《史記》后下落不明，那么司馬遷究竟是怎么死的呢？史書語焉不詳，后人就更無從知曉。不過，我們可以猜測大概有三種：（1）被皇帝、權(quán)貴逼死或害死。（2）自然死亡或病死。（3）書成之后，不愿再茍活，自殺。在這三種之中，自殺的可能性最大。

班固《漢書》的《司馬遷傳》中沒有提到司馬遷之死，這在《漢書》的體例中屬于例外，暗示出司馬遷之死應(yīng)該不是正常死亡。聯(lián)系司馬遷出獄后被任命為中書令，尊崇任職，那么漢武帝官方賜死的可能性也不大。以司馬遷的性格，倒是自殺的可能性最大，而班固這樣做很可能是出于“為尊者諱”的考慮。

李長之先生在《司馬遷之人格與風(fēng)格》一書中有這樣一段分析：“征和三年（前90），這一年李廣利帶兵七萬，出五原，擊匈奴，兵敗而降。這是《史記》中所記最晚的可信為出自司馬遷手筆的事，可能司馬遷就是在這一年死去的，那么他只是活了四十六歲而已了……《自序》可能就是作于征和三年（前90）的，那最后的話是：‘余述歷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百三十篇?！笥袝鍖懗珊?，擱筆而躊躇滿志的愉快在！四十六歲以后的司馬遷如何，我們卻一點(diǎn)也不曉得。他是自殺還是病死？我們也沒有絲毫記錄。以他的倔強(qiáng)，自殺也很可能。他覺得任務(wù)已了，或者就不必茍活了的吧。”

如果司馬遷確實是自殺，這就暗合了屈原的悲劇結(jié)局，并與屈原實現(xiàn)了最后也是最深刻的契合。但在溫柔敦厚、怨而不怒的儒家文化中，屈原受到指責(zé)，司馬遷也同樣得不到原諒。

作 者： 趙明正，北京工商大學(xué)藝術(shù)與傳媒學(xué)院副教授。

編 輯：趙斌 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