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凱（壯族）

陶才是個博士，在省城一家科研單位工作。他是個工作狂，工作起來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他的科研頻出成果，獲得大大小小的證書一大沓，是單位的拔尖人才。

這段時間，陶才關(guān)掉了手機，集中精力準(zhǔn)備即將在北京舉行的某個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的材料。這天，單位領(lǐng)導(dǎo)急匆匆地進了陶才的辦公室，說：“你哥哥給單位辦公室打來電話，說你媽媽快不行了！”陶才驚住了。

算起來，陶才已經(jīng)有三年沒有回老家看媽媽了。陶才還在讀小學(xué)的時候，爸爸就因病逝世了，是媽媽含辛茹苦地把陶才和他的哥哥拉扯大的。當(dāng)年陶才考上重點高中的時候，因為家庭困難，正在讀高二的哥哥主動輟學(xué)，舉全家之力供陶才讀書。陶才對媽媽和哥哥深懷感恩之情，工作后雖然沒有經(jīng)?；丶遥昴赀^節(jié)都要寄錢給家人。偶爾回去，他都只是待一個晚上就急匆匆返回省城。他對媽媽說：“工作很忙。”媽媽總是安慰他說：“家里有你哥哥呢?！彼羌依锏尿湴?，鄰居們經(jīng)常夸他媽媽說她老人家有福氣，培養(yǎng)了一個博士。媽媽總是笑瞇瞇地說：“唉，你們不知道當(dāng)年我們是怎么辛苦過來的，要不是窮，說不定他哥哥也是博士呢?！泵看潍@獎，陶才都打電話回去報喜，媽媽都是樂得笑呵呵的。

第二天，領(lǐng)導(dǎo)見陶才出現(xiàn)在辦公室，奇怪地問：“你怎么還不回去??？”陶才忍住悲痛說：“我媽媽一輩子就希望我有出息——明天就要去參加研討會了，她老人家會理解的。我要以更大的成績來報答她老人家?！痹掚m這樣說，陶才心里也祈禱老天能讓他兩全其美，既能參加這次千載難逢的學(xué)術(shù)研討會，又能趕回去送媽媽最后一程。

領(lǐng)導(dǎo)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么。這次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對單位的榮譽也很重要，除了陶才，國內(nèi)就只有寥寥幾個人有機會參加。

在研討會上，陶才才華出眾，技壓群雄，論文得以獲獎。會議一結(jié)束，陶才就立刻快馬加鞭趕回老家。

哥哥坐在家門口，一見到陶才，就把頭扭到一邊。陶才心急如焚地問：“媽媽怎么樣了？”

哥哥冷漠地說：“你自己進去看吧?！?/p>

陶才沖進家里一看，愣住了。廳堂的墻上掛著媽媽的相片，相框是黑色的。他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撲通”跪在媽媽的遺像前號啕大哭：“媽媽，我回來晚了！您為什么不讓我送您最后一程啊……”他邊哭邊打開背包，拿出在這次研討會上頒發(fā)的獲獎證書，放在媽媽的遺像下面，哽咽著說：“媽媽，您看哪，我又得獎了，是國際的，世界的獎啊，您看啊，兒子沒給您丟臉……”媽媽在相框里慈祥地看著他。

哥哥站在旁邊，一直默默地看著陶才。等陶才哭夠了，哥哥說：“媽媽臨終前，手里一直攥著一本證，攥得很緊，掰都掰不開。在她心里，你再多的證都沒有這本重要和有分量。”

陶才抬起淚眼，問：“什么證？”

哥哥說：“你的出生證。”

盧仲堅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