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盧禹舜

靜觀八荒，對物通神

文_盧禹舜

欄目主持：李書喜

唐人詩意 紙本水墨

盧禹舜，全國政協(xié)委員，現(xiàn)任中國國家畫院常務副院長，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中國畫學會副會長，第二屆“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榮譽稱號獲得者，中宣部四個一批人才，有突出貢獻優(yōu)秀中青年專家，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

每當我走進自然，閉上眼睛用心親近自然時，總能感受到那智慧的靈動、造化的奧秘與詩意的境界。它們雖然飄忽不定，若隱若現(xiàn)，但人的理念卻依附著自然的靈性。

我努力在感悟自然的過程中建立自己的圖式結構、水墨符號體系和山水理念。可以說，我的山水畫始終在追摹一種人與自然和諧的關系。我想通過一種形而上的認識和理解，把山水畫的境界盡可能擴展到更寬闊遙遠的宇宙洪荒之中，以彰顯大氣派、大風格、大境界、大美感。

人與自然豐富多彩的關系，帶給人們精神上豐富多彩的世界，更帶給了我們一個豐富多樣的藝術世界。人類的藝術，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人的自然意識和自然心理在現(xiàn)實中的反映。而中國藝術最基本的美學思考，正是從人對自然造化的思考中得到的啟示。因而，中國藝術，特別是山水畫最直接地表現(xiàn)了帶有中華民族自然精神與魂魄的獨特美學風貌，也表達了山水畫家對中國特有的自然哲學的思考、理解和表達，即用心感悟自然。應該說，千百年來，中國繪畫的歷史，是畫家感悟自然的歷史，在他們感悟的同時不斷豐富、補充著自然的精神和內(nèi)涵。

唐人詩意 紙本水墨

在感悟自然的方式上，我采用“對物通神”和“神靜通八荒”的感悟方式。

古人有云：“陶鈞文思，貴在虛靜”，“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心靜即聲淡，其間無古今”。“靜觀”是一種藝術創(chuàng)作中內(nèi)在的“思”“心”“懷”的心理活動，它同時又是傳統(tǒng)美學中的一種境界。在實踐的過程中，我極力尋求內(nèi)心對自然的感悟，對“靜觀”的個性化運用，用“靜觀”對應“無限”。在宏觀的山水景觀中，以墨色、墨韻、墨層的深邃幽暗來表現(xiàn)“靜觀”的心靈狀態(tài)，以全景式的構圖、多空間的重疊組合來表現(xiàn)自然的“無限”，兩者的組合體現(xiàn)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這是抵達永恒的“道”的體現(xiàn)，是一種永久性的事物。我的目標便是達到這種返璞歸真的境界，回歸于“道”的永恒。

因此，我基本上圍繞著兩大意象展開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作：一是宇宙的洪荒景象，二是以唐人詩意為題的山水。選擇這兩大意象的原因在于，它們的外部形式與內(nèi)在含義都具有永恒性，永恒之物為大美之物，“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真正的美感與自然的本質(zhì)同具有超感官的無限性。我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力求把“靜觀”的方式與“無限”的境界做到完美的統(tǒng)一，這能使我對自然的感悟、美學上的思考與哲學上的思考在最本質(zhì)的問題上盡可能地相通相融。

“靜觀”自然，僅憑感官是無法做到的，只有借助心靈才能“致虛極，守靜篤”，觀照到永恒的自然，從而把握自然美的本質(zhì)。也只有在心靈上達到虛靜——澄明如鏡，才能達到“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無形、無質(zhì)、無聲、“恍兮、惚兮，其中有象”的“物我為一”的精神境界。

乾坤大義圖 紙本水墨

我覺得“靜觀”的審美方法，可以把對自然的親近轉(zhuǎn)移到心靈對世界的親近，這一點囊括了時間與空間、視覺與感覺等藝術概念，也就是說，靜心觀象的藝術活動可以表達一種“無限”與“至高”“至善”“至美”之境，靜觀與無限渾然一體，就是一種“心靈的藝術”，我追求的正是這種“心靈的藝術”方式。當然，完全將感官棄之不顧的純粹靜觀是不存在的，對感官辯證、超脫的理解和精神上的超越，才是靜觀的真正價值內(nèi)涵。

在《靜觀八荒》《神靜八荒》等作品與唐人詩意為題的山水中畫，都體現(xiàn)了我在這方面的感悟和探索。

鑒于以上所說，我在山水畫創(chuàng)作中，往往不做具體自然景象的描摹，而偏于象征意義的景象與自己認為有文化意味的符號的表達。作為“靜觀”的實踐，它們體現(xiàn)了我的物我默契、神合為一、獨立自主的精神境界，也是我打開胸襟、抒發(fā)心中情懷與美學意愿時，審美觀不自覺地流露。

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與天地萬物都有著一種密切的關系，畫家應以主體之氣體味自然之生氣，山石草木、川谷水流便會成為澄懷觀道的對象。所以，畫家應從細微的自然對象的形質(zhì)上看到蘊含在深處的靈趣與生命——一種有限超越無限的空靈神性。

乾坤大義圖 紙本水墨

我以“靜觀”的方式感悟自然萬象，把握美學境界，在山水創(chuàng)作中選擇樣式、符號、筆墨等；我以自有的情懷展示心中的自然——渾厚蒼茫、悠悠無限和超越自我的境界。這個境界不是直接向客觀自然攫取創(chuàng)作母題，而是用靜虛養(yǎng)氣的方式引發(fā)一種形式上的靈感，一旦思維超越了客觀自然進入虛靜境界時，澄明清澈的美感之境便會躍然紙上，展現(xiàn)出蒼蒼莽莽、渾化無跡、氣韻蓬松的狀態(tài)。倘若徘徊于俗氣蒸騰的空間里，是不可能納萬般景象于心中的，也做不到洞鑒肌理、落筆酣暢，無塵俗之氣。

乾坤大義圖 紙本水墨

近年來，我以個性化觀察自然、感悟自然，形成了在明晦相交、渾渾茫茫的水墨調(diào)子中表現(xiàn)自我美學面貌的藝術風格。力求掙脫物理空間的束縛，展示出不斷交織和運動著的心理時空圖景，構建一個隨意即取的心靈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