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轎夫低著頭走路,肩上的擔(dān)子隨著腳步的一聳一聳,來回?fù)u晃著。
他們抬的是什么?
也許是這一輩子也只能仰望的人,也許是對家庭的責(zé)任,當(dāng)然,也許僅僅是這個月的生活費……
“老板,坐轎子不?”
上山的路上一直有零零散散的轎夫在拉客,他們大多穿著襯衫短褲,領(lǐng)口大開,露出里面掛著汗珠的黝黑的皮膚。轎夫們的個子都不高,正如人們常說的那樣,挑山工的個子是給扁擔(dān)壓矮的。路邊就有兩個等著拉客的轎夫,一個歪斜著靠在由凳子改造的簡易轎子上休息,兩只腳懸在轎外,一只手枕在腦后,一只手搭在胸前,掌下一排肋骨清晰地顯露著,有些刺眼;另一個轎夫蹲在一邊,食指和中指間夾著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透過絲絲白煙,可以看見他瞇著眼,眼角的溝壑很明顯。汗順著他的臉流到下巴,一滴一滴地砸在腳下炙熱的石板上,分外顯眼。
有一批游客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來,坐轎子嘛,上山很累的”。帶著地方口音的吆喝聲又一次在耳邊響起。我垂下頭,不知為什么,不愿意看到他們微駝的背和不甚明亮的眼睛。
山道很窄,游客很多,三尺多寬的路被游人們擠得滿滿的。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摩肩接踵的游客。
正當(dāng)人人都悶頭走路,想快點抵達(dá)之際,身后遠(yuǎn)遠(yuǎn)傳來了“讓開啰,來,讓一下”的喊聲。聲音由遠(yuǎn)及近,游人們艱難地分開一條狹窄的路。四輛轎子,八個轎夫,沿著這條路,依次走過。轎子上坐著三女一男。
他們穿著價格不菲的休閑裝,坐在最前頭的男人戴著能夠遮住小半張臉的墨鏡,臉上掛著一絲不明意味的笑,隨意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抬他的兩個轎夫個子只比我高一點,形體精瘦,兩塊肩胛骨突出。兩個人顯然不輕松,極細(xì)的小腿骨讓人覺得轎子有些不穩(wěn)當(dāng)。他們腳步很快,但每一步都很小,落腳極重,所謂“腳踏實地”不過如是。隱隱約約聽到后一個轎夫喘著粗氣說:“前面就到休息的地方了,您要不歇下,喝口水?”
瞬間第二輛轎子已在眼前,這兩個轎夫的步伐明顯輕快了許多。即便如此,還是有渾濁的汗劃過轎夫臉上的皺紋,在黝黑的皮膚上停留片刻,滴在他們即將踏上的路途。轎子上的一個女人同樣戴著墨鏡,妝容精致,她右手握著一把繡花的蠶絲扇,隨著轎子的顛簸慢悠悠地?fù)u著。
四輛轎子很快就過去了,被硬生生劈出來的一條小路很快又被人流填滿,最后一個轎夫帶著重重地喘息和微微佝僂的背影湮沒在人海里。我隨著人流茫然前進(jìn),心底充滿無端的沉重。
我終于知道,那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作者系陜西省西安市西北工業(yè)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