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通過分析以往的研究，首先淺析小說語體的歸屬問題。然后通過對比分析，得出小說語體在感情色彩方面、詞語運用方面、辭格運用方面及句式運用方面等的基本特征。最后，通過分析得出，文藝語體相對于科技語體、公文語體等語體而言是一種開放性的語體，往往會主動地借用其他語體的要素來增強修辭效果，在小說語體中，這種語體間的交叉和滲透也被一些研究者稱為跨體式現(xiàn)象。正是這種小說語體間的交叉和滲透，提高了小說語言的藝術(shù)魅力。

【關(guān)鍵詞】小說語體；基本特征；交叉和滲透；文備眾體

一、語體的概念及小說語體的界定

關(guān)于“語體”的概念，我國語言學界從20世紀50年代中期開始，就展開了系統(tǒng)性的研究。較有代表性的研究者及定義主要有：

林裕文：由于交際的目的、內(nèi)容、范圍不同，在運用民族語言時也會產(chǎn)生一些特點，這種特點的綜合而形成的風格類型，叫做“語體”，語體不是文章體裁，也不能把語體看作特殊的獨立的語言。

王德春：由于人類社會生活的復(fù)雜性，在不同的社會活動領(lǐng)域內(nèi)進行交際時，由于不同的交際環(huán)境，就各自形成了一系列運用語言材料的特點，這就是言語的功能變體——語體。

李熙宗：語體是適應(yīng)不同交際領(lǐng)域、目的、任務(wù)需要運用全民語言而形成的語言特點的綜合，具體表現(xiàn)為由詞語、句式、語音手段、辭式、章法及符號、圖表等語言和非語言表達手段共同組成的特點系列。不同語體有著不同的語言風格基調(diào)。

這些定義都對語境在語言運用中的制約作用給予了高度重視，其實，語體是語言運用的經(jīng)濟原則和信息原則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我們可以這樣認為：語體是在運用全民語言時，為適應(yīng)特定語境需要而形成的語言特點序列及其所具有的特定的風格基調(diào)。

同時，在談及小說語體的特征時，我們應(yīng)該首先考慮小說語體的歸屬問題。

一般我們認為，談話語體和書卷語體是現(xiàn)代漢語語體的兩大基本語體類型。我們首先把現(xiàn)代漢語體分為兩類：一是適用于社會群體活動領(lǐng)域，具有嚴密規(guī)范、莊重典雅風格的書卷語體，一是適用于日常生活領(lǐng)域，具有平易自然、生動活潑風格的談話語體；談話語體和書卷語體這兩大基本語體類型的內(nèi)部，可再劃分為種種具體的分語體來，如書卷語體劃分為各自具有不同表現(xiàn)形式的文藝語體和實用語體。如文藝語體作為書卷語體的分語體，還有詩歌體、散文體和對白體等支語體。一般我們認為，小說屬于文藝語體。

二、小說語體的基本特征

通過前文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小說屬于文藝語體，而文藝語體又屬于書卷語體或書面語體。在分析小說語體的基本特征之前，我們可以先來分析文藝語體的一些基本特征。文藝語體是通過藝術(shù)形象來反映社會生活的，包括詩歌、散文、小說、戲劇等形式。我們可以對比得出文藝語體具有以下基本特征。

文藝語體不僅利用疊音、雙聲、疊韻、平仄等來追求語音的形式美，它更注重詞語的選擇與錘煉，即“煉字”與“煉詞”，用以營造意境，深化主題。同時，在文藝語體中，比喻、比擬、借代、拈連、夸張、雙關(guān)、仿詞、反語、婉曲、對偶、排比、層遞、頂真、回環(huán)、映襯、反復(fù)、設(shè)問、反問、通感、警策等各種辭格都被廣泛運用。而且，在文語體中，為了表達的需要，省略句、倒裝句、變式句等大量運用。以上文藝語體的基本特征也正是下位概念小說語體的基本特征。據(jù)此，小說語體的基本特征可以做如下系統(tǒng)分析。

1、小說語體感情色彩方面的特征

小說語體一般來說感情色彩強烈，強調(diào)主觀抒情性，風格綺麗。文藝是以移情審美為目標的，其創(chuàng)作必然帶有個人感情色彩。正如唐代文學家韓愈在《送孟東野序》中強調(diào)的：“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草木之無聲，風撓之鳴；水之無聲，風蕩之鳴。其躍也，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無聲，或擊之鳴。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懷，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者乎！”俄國作家托爾斯泰也認為文學藝術(shù)“起源于一個人為了要把自己體驗過的感情傳達給別人，于是在自己心里重新喚起這種感情，并用某種外在的標志表達出來?！薄案腥驹缴?，則藝術(shù)越優(yōu)秀?！泵恳晃蛔髡邉?chuàng)作時的境遇和心理狀態(tài)不同，所以文藝作品所表現(xiàn)的情感是多種多樣的，或愛，或憎，或激憤，或苦悶，或歡樂，或哀傷，或悲憫，由此引發(fā)的凄者情感體驗也是多種多樣的。

2、小說語體詞語運用方面的特征

小說語體在詞語運用方面由于表達感情及追求美感的需要，所以往往講求豐富的詞語運用，比如固定語的運用，尤其是熟語的運用，比如成語、慣用語、歇后語及諺語?！段业牟隔斞赶壬分?，有一段魯迅向侄女解釋為何自己鼻子又扁又平的文字：“我小的時候，鼻子跟你爸爸的一樣，也是又高又直的?！墒堑搅撕髞?，碰了幾次壁，把鼻子碰扁了。” “碰壁？您怎么會碰壁呢？是不是您走路不小心？”“你想，四周黑洞洞的，還不容易碰壁嗎？”“哦！”我恍然大悟，“墻壁當然比鼻子硬得多了，怪不得您把鼻子碰扁了。”“碰壁”是一個慣用語，比喻遇到障礙或受到拒絕，事情行不通。但作者當時是小孩子，還不懂得那么深的寓意。魯迅的回答表面看是開玩笑，但聯(lián)系當時的社會背景便可理解：“四周黑洞洞”暗指當時黑暗社會，“碰壁”暗指與反動勢力做斗爭所受到的挫折與迫害。用設(shè)喻的方法巧妙地在話語中描述當時的時代背景，既幽默又隱晦地指出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狀和個人遭遇。這表明運用對話可以使問題深入淺出，把不便表達的意思通過隱含意義表達出來。

3、小說語體辭格運用方面的特征

在小說語體中，比喻、比擬、借代、拈連、夸張、雙關(guān)、仿詞、反語、婉曲、對偶等各種辭格都被泛運用。比如小說作品中由于感情復(fù)雜一時說不清楚，或是說清楚了反倒不如不說清楚的好，就可以使用“留白”這種辭格。比如《紅樓夢》中，林黛玉去世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寶玉，你好——”中，也使用留白這種辭格，如果將破折號省略之處補出來，反而無法傳達出林黛玉當時復(fù)雜的心情。

4、小說語體句式運用方面的特征

在小說語體中，為了表達的需要，省略句、倒裝句、變式句等大量運用。比如“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跟“不愿做奴隸的人們起來”相比，句子的結(jié)構(gòu)發(fā)生了易序，將謂語部分放在主語的前面，既突出了重要的信息，也符合話題表達的需要，更具有號召力，也更有氣勢。又如孫犁的小說《荷花淀》中丈夫們對婦女們說的一句“出來吧，你們！”就把說話時的急促感表現(xiàn)出來了。

三、小說語體交叉和滲透的特征

現(xiàn)代漢語的語體，目前較為通行的分類方法是：先分為談話語體和書卷語體，書卷語體再分為實用語體和文藝兩類。不同的語體因為交際區(qū)域和交際任務(wù)等因素的不同，具有各自的言語風格特點，各語體之間具有排他性，但是，為了表達的需要，不同的語體之間會發(fā)生交叉滲透的現(xiàn)象，一種語體“借用”其它語體的一些“專用”表達手段，來提高表達效果。文藝語體相對于科技語體、公文語體等語體而言是一種開放性的語體，往往會主動地借用其他語體的要素增強修辭效果。小說是文藝語體的下位語體的成員，一些作家在進行創(chuàng)作時會選用語體交叉的修辭方式，提高語言的藝術(shù)魅力。張愛玲便是這樣一位作家。她的大部分創(chuàng)作在20世紀初的上海發(fā)表，此時的上海現(xiàn)代文明比較發(fā)達，科技的發(fā)展催生了許多新生事物，人們的政治生活也相對豐富，作家張愛玲自然敏感地意識到這些，并將它們反映在自己的作品中，體現(xiàn)在語言形式中就是不自覺地（我們并不是說此時的張愛玲就有語體學的意識）運用語體交叉滲透的表達方式，從口語語體、公文語體、科技語體、政論語體等一些語體中借用個別的語言要素，提高語言表達的效力，例如：

（1）吳家是一個新式的，帶著宗教背景的模范家庭。家里竭力鼓勵女兒用功讀書，一步一步上爬，爬到了頂兒尖兒上……《封鎖》

（2）這樣的女人，在外國或是很普通，到中國來就行不通了。把她娶來移植在家鄉(xiāng)的社會，那是勞神傷財，不上算的事?！都t玫瑰與白玫瑰》

例（1）“頂兒尖兒”借用了口語語體要素，例（2）中的“移植”是借用科學術(shù)語。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語體交叉滲透修辭手法是張愛玲小說語言藝術(shù)的一大特點，是形成“張式”風格的又一重要因素。

不同的語體會伴隨著不同的語體色彩，與一定的語體相適應(yīng)，那些語體的“專用”要素則附著相應(yīng)的強烈的語體色彩，承擔著相應(yīng)的語體表現(xiàn)功能，在某種程度上，它們成為了這些語體色彩和語體功能的“能指”，具有特殊的修辭價值，它“可以使語言表達風趣幽默”，也“可以使語言表達含蓄婉曲”。張愛玲恰當?shù)倪\用這樣一些“能指”，不僅使表達顯得詼諧、新穎，而且突出了人物形象，加強了主題的反諷性，同時使其作品呈現(xiàn)出幽默、含蓄的言語表現(xiàn)風格。

張愛玲運用語體的交叉滲透，不管是刻畫人物的內(nèi)心活動，還是增強主題的反諷性、豐富表達的內(nèi)涵，從語義的角度來看都表現(xiàn)出了表層語義和深層語義的不一致性，而含蓄的表現(xiàn)風格的建構(gòu)“宜注重語句表層語義與深層語義的分離，即‘字義’與‘用意’的不一致，表里有異”，因此，語體交叉滲透的應(yīng)用增強了張愛玲小說含蓄的言語表現(xiàn)風格。綜上，小說語體的交叉和滲透能夠充分發(fā)揮不同語體構(gòu)成要素的表達特色，豐富特定小說語體表達形式的語義內(nèi)涵，具有增強小說語言表現(xiàn)力的多種修辭功能。

四、總結(jié)

本文通過以往研究者對語體及小說語體的研究，我們得出小說語體是文藝語體的下位語體的成員。同時，我們得出文藝語體的一些基本特征，而這些基本特征也正是小說語體的顯著特征。同時，文藝語體往往會主動地借用其他語體的要素來增強修辭效果，在小說語體中，這種語體間的交叉和滲透也被一些研究者稱為跨體式現(xiàn)象。這種小說語體間的交叉和滲透提高了小說語言的藝術(shù)魅力。小說語體的這些基本特征使得小說的包羅萬有、紛繁多變、靈活自由，構(gòu)成了它的形式的美。作者駕馭這種美的形式能夠充分地享受創(chuàng)作的自由，施展自己的創(chuàng)造才能，在創(chuàng)造的過程中得到自由的愉快。讀者又通過欣賞作者創(chuàng)造的美和美的創(chuàng)造，并進行二度創(chuàng)造，得到美的享受。這就是小說的特點，也是它能成為當今社會最喜愛的文學形式的重要原因。它就是憑這些戰(zhàn)勝了詩歌，登上了文壇霸主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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