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飛過,天空沒有留下痕跡。但是,如果看到它飛的姿勢,你肯定不會忘記。從北京到敦煌,我們一路風塵仆仆,沙漠,草原和戈壁同樣沒有留下轍印,但是,這段6000公里的行程以及這段行程中的風餐露宿卻會成為我們這一行中絕大多數(shù)人魂牽夢縈的回憶。而就像我們羨慕天空中的鳥一樣,我敢肯定會有很多人羨慕我們,這樣一個浩浩蕩蕩的車隊,在不是遷徙的季節(jié)的遷徙。同樣像我們不知道鳥的艱辛一樣,這一路上的甘苦也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了。
就我自己而言,在過去的十年之中,我就像出了籠的鳥一樣自由的飛,從冬到夏,從南到北。我沒有翅膀,但是飛機有,而且,它可以飛得多么不知疲倦??!一下子從圣地亞哥飛到南極,從巴黎飛到秘魯,從莫斯科飛到北京,從北京飛到清邁,從上海飛回巴黎,當我在戴高樂機場看到漫天繁星下的跑道的時候,我甚至想,這一年當中,如果把我度過的最多時間的地方當作家的時候,那么,我的家在路上。
在路上,這其實一點都不拽,我們的一生都在路上。就算你是朝九晚五也不例外,毛主席不是說了嗎,坐地日行八萬里,你不走都不行!所以,與其是被動地走,還不如主動地走,讓自己的生活不是一潭死水,而是泛起漣漪,甚至匯進江河湖海。而如果在一片江河湖海之中,我們回頭看看我們自己走過的路,那到底是自慚形穢呢,還是滿心得意?這樣非黑即白的選擇常常過于理論化,更經(jīng)常的情況是,既A又B,或者非A也非B。于我就是如此。
在過去的一個月當中,穿梭在北京,長沙和深圳的咖啡館和飯局之中,偶爾借著PPT煞有介事地講些關(guān)于達喀爾的傳奇。我遇到的人當中,很多人都喜歡這項超越凡俗的運動,但是我知道,在這些人當中的絕大部分,僅僅是葉公好龍而已。其實,我常常想,我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個,只是不但喜歡畫龍,也有點喜歡真龍罷了。
那么,一個月之前的那場轟轟烈烈的中國越野拉力賽,它到底是一條龍,還是一只蟲呢?用我剛才的總結(jié),倒不失中肯,它既不是一條龍,也不是一只蟲,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一個從蟲到龍的中間狀態(tài)。
對于這場比賽,我個人的感覺可能比較特殊。雖然是一個地道的打醬油的家伙,但是在差不多所有的參與者當中,我可能是淵源最深的一個。這個我從頭到尾參與的策劃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若干年,也讓中國的車手和車迷們向往了若干年。這個策劃看起來很美,美得你會懷疑,它是不是永遠都會停留在紙上。而一旦付諸實施,它會不會讓這些對于它寄予了厚望的人最終失望?
9月29日,抵達敦煌之后,這場比賽終于落下了帷幕。這時候,如果你對于我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我還會一如既往地告訴你,又有失望,又有希望,而其實,我也沒有感到失望,也沒有特別的希望,真實的感覺首先是如釋重負,這項比賽有點平常,完全沒有像伊布在冠軍杯上連進四球的精彩,但總算順順當當?shù)嘏芡炅恕?/p>
更多的感覺是,悵然若失。甚至在比賽之后很長的時間都是如此。一如在強烈的刺激過后,很難還有什么,能夠讓你感到興奮。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達喀爾拉力賽我已經(jīng)參加了10年,無論從規(guī)模,影響力還是強度來說都不是中國越野拉力賽所能夠比擬的,但是,我卻并沒有覺得怎樣的耗神,甚至根本沒有耗神,而是全心全意地享受每個晨晨昏昏。不得不承認的是,在我們這項自己的比賽中,讓人感到享受的,那種快意和激情的地方太少了,讓人感到擔心的,還有那些意猶未盡的地方卻太多了。
這是一個飛的過程,這是一個擺脫桎梏的過程,但是,在我們這個獨一無二的體系的壓力之下,又不得不變得畏畏縮縮。凡此種種,如果聞一多先生參加了,肯定會樂得手舞足蹈,他可以帶著鏈子跳舞了。如果是這樣一種美,恐怕就沒有人會對于這場比賽提出疑義了。那么,比賽過后,投資人汪潮涌先生也不會這樣探尋地問我覺得這個比賽怎么樣了。
我告訴他,這場比賽已經(jīng)開創(chuàng)了中國越野拉力賽的新的紀元,并且給其他的比賽打了一個樣板。這一點都不是夸張,鳥飛過,雖然它的痕跡沒有留在天空上,但是,它的姿勢卻注定會喚起所有經(jīng)歷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