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玄奘師徒一路西行來到西梁女國,負責接待的迎陽館驛丞見是“上邦”貴客,急忙奏報女王。女王聽說領(lǐng)頭的是唐朝御弟,且相貌堂堂、豐姿英俊,忽然就“不愛江山愛帥哥”了,趕緊派太師做媒、驛丞主婚,前往館驛提親,聘禮比較重哦:整個王國都給你。于是有了《西游記》第五十四回“法性西來逢女國,心猿定計脫煙花”的橋段。
西梁女國是唐王朝的藩屬嗎?從需要倒換關(guān)文來看,一定不是。顯然,對于提親,唐僧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都有了“涉外”性質(zhì)。囿于此,女王以“托國之富”招贅玄奘,以及后文中“與長老倚香肩,偎并桃腮”等色誘,也就有了“洋腐敗”的特點。
目下的“洋腐敗”,權(quán)力尋租是根源所在,攫取暴利是目的所在。當權(quán)力存在一種類似逆淘汰的規(guī)則時,“洋腐敗”一準會應(yīng)時而生,不論古今。譬如當時的盛唐號稱天朝,玄奘的“唐御弟”身份,對那些異域小邦來說,有所覬覦是正常的:誰跟玄奘攀上關(guān)系,也就跟大唐攀上了關(guān)系;跟大唐攀上了關(guān)系,周邊的小國家哪個還敢隨意來欺負?
不能不承認,女王的權(quán)術(shù)非常高明,期許亦很明了:事業(yè)愛情兩豐收。至于玄奘會不會愛上她,唐王朝會不會認這個小妹子國,那是另一個話題。遺憾的是,女王忽視了一個人,確切地說,她忽視了一只猴子。孫悟空對付“洋腐敗”,那是很有一套的。
未雨綢繆,學會冷處理
領(lǐng)導權(quán)術(shù),對上也好,對下也罷,都在于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能猜對別人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未雨綢繆,早作預案,“洋腐敗”將無所遁形。
小說里寫到:卻說三藏師徒們在驛廳上正享齋飯,只見外面人報:“當駕太師與我們本官老姆來了?!比氐溃骸疤珟焷韰s是何意?”八戒道:“怕是女王請我們也?!毙姓叩溃骸安皇窍嗾?,就是說親?!比氐溃骸拔蚩?,假如不放,強逼成親,卻怎么是好?”行者道:“師父只管允他,老孫自有處治?!?/p>
蹊蹺吧?三個人思考的時間相同,唯獨猴子一語中的,知道對方來意,說明悟空洞悉權(quán)術(shù)之要旨,是一只會“下棋”的猴子。
對于師父的價值(好皮囊及御弟身份),悟空心里門兒清,這一路上,為師父癡狂過的女妖怪、女妖精,還少嗎?師父就好比一個好項目、一份炙手可熱的公權(quán)力,總會有人挖空心思欲將其物化或商品化,謀取想要的利益?!把蠊碜印豹毮芾夂??
知道了對方要什么,悟空提出了意見:冷處理,先答應(yīng)再說。如果不答應(yīng),必然會出現(xiàn)矛盾與糾紛。
孫悟空知道自己團隊最想要的是“倒換關(guān)文”,最不想要的是“打殺無限的平人”,所以滿口答應(yīng)了太師的求親,表現(xiàn)為“麻木不仁以處之”,使雙方當事人的情緒均有所緩和,這是一種不錯的處理問題的藝術(shù)。暫且的容忍與妥協(xié),抑或裝糊涂,麻痹與穩(wěn)住對方,先利用對方達到自己的目的,暗中積攢罪證以待將其一擊致命,是比較高深的修為。
佯順其意,釜底抽薪
聰明的領(lǐng)導人為了實現(xiàn)預期目標,大多會用這招。
譬如各地都有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都有外商前來投資興業(yè),如果出現(xiàn)“洋腐敗”的苗頭怎么辦?義正辭嚴地教訓人家?恐怕不行。先順其意、安其心,利用之、牽制之,待項目落實后,再秉正、嚴肅起來也不遲。這不叫兔死狗烹,而是心中有數(shù),底線與尺度得把握好,最大可能地爭取現(xiàn)實利益。
我看了幾個電視劇關(guān)于這個橋段的演繹,老實說,再看原著的文字,有些索然無味。朱琳版女王艷麗雍容、情真意切;舒暢版女王嬌俏可人、天真無邪。也難怪玄奘有些hold不住,換了老趙這樣的俗人,早就繳械了。所以,電視劇的再創(chuàng)作,非常不靠譜,與原著精神也是相悖的。
我們說權(quán)術(shù),正面的目的才是第一位。慢說唐僧絕無動情的可能,即便動了情,有猴子在,他也絕不會輕易淪陷。
在這個橋段里,唐僧是束關(guān)鍵的“薪”,只要他固守了底線,女王再楚楚動人、開出的價碼再高,也是白搭。孫悟空所做的就是釜底抽薪,采取倒逼的方法,推著唐僧按照預設(shè)計策步步前行,而唐僧也確實采納了悟空的建議,巧妙扮演了對付“洋腐敗”的急先鋒,他哭過無奈過,也被女王揩過油,但在實現(xiàn)目的之正事上,毫不拖泥帶水。
比如女王出迎,急吼吼地要求他上車,“匹配夫妻去來”。唐僧暈了,悟空在一旁提醒:“師父不必太謙,請共師娘上輦,快快倒換關(guān)文,等我們?nèi)〗?jīng)去罷?!闭f起“倒換關(guān)文”,唐僧“止不住落下淚來”,“只得依從,揩了眼淚,強整歡容,移步近前,與女主同攜素手,共坐龍車”。
再比如吃過“喜宴”后,他主動要求女王“請登寶殿,倒換關(guān)文,趕天早,送他三人出城罷”。目的性非常明顯。當女王讓他即王位,他馬上拒絕:“不可!不可!適太師言過,明日天開黃道,貧僧才敢即位稱孤。今日即印關(guān)文,打發(fā)他去也”。這么做,既順了女王的心,又守住了自己的底線。還是悟空教得好??!終于,唐僧拿到了女王親手蓋印畫押的關(guān)文。
適時亮劍,震懾對方
對付“洋腐敗”,亮劍是最后的策略。
倘若既成事實,就給對方點顏色瞧瞧,“洋鬼子”以后才會收斂,不敢放肆。前不久鬧出的“洋腐敗”,之所以成為惹人關(guān)注的個案,就是因為其反思和啟示作用的最大化:為何會出現(xiàn)“洋腐敗”?為何有司沒有適時發(fā)現(xiàn)賄賂“黑洞”并予以打擊?一鍋粥里難道就只有這一粒老鼠屎?等等。
且看孫悟空的對策。“一壁廂教擺筵宴,就當與女王會喜,就與我們送行。待筵宴已畢,再叫排駕,只說送我們?nèi)顺龀牵貋砼c女王配合……卻待送出城外,你下了龍車鳳輦,教沙僧伺候左右,伏侍你騎上白馬,老孫卻使個定身法兒,教他君臣人等皆不能動,我們順大路只管西行。行得一晝夜,我卻念個咒,解了術(shù)法,還教他君臣們蘇醒回城。一則不傷了他的性命,二來不損了你的元神。這叫做假親脫網(wǎng)之計,豈非一舉兩全之美也”。
也就是說,關(guān)鍵時刻,決不嘻嘻哈哈、你儂我儂,該表態(tài)的時候大膽表態(tài),該出手的時候絕不手軟。所謂仁者無敵,律法無情,要堂堂正正、擲地有聲地讓對方知道腐敗的成本,才能起到令對方震懾與心虛的作用。
竊以為,悟空的這個對策是高明的、有效的。女兒國君臣對“洋腐敗”的駕輕就熟,恰恰也印證了權(quán)力之逆淘汰的某種規(guī)則:誰在高處起舞?誰能笑到最后?亮起法律之劍,“洋腐敗”必將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唐僧對這一招的效果也深信不疑,他及時向女王提出:“敢煩陛下相同貧僧送他三人出城,待我囑付他們幾句,教他好生西去,我卻回來,與陛下永受榮華,無掛無牽,方可會鸞交鳳友也。”女王不知是計,便傳旨擺駕,與三藏并倚香肩,同登鳳輦,出西城而去。這就給悟空“亮劍”創(chuàng)造了機會。
雖然“定身法兒”最終沒有使出,但隨著蝎子精攝走了唐僧,孫悟空師兄弟大展神通的追趕,震懾的效果還是顯現(xiàn)了。
女兒國君臣看見孫悟空等人個個會飛,無不大驚失色的跪在塵埃中,都道:“唐御弟也是個有道的禪僧,我們都有眼無珠,錯認了中華男子,枉費了這場神思。”“洋腐敗”至此成了一場鬧劇。大美女遭遇了小尷尬,只得擺駕回宮,多半還會偷偷地哭幾天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