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卡夫卡在《地洞》中描寫了小動物因內(nèi)在理性的不斷思考與外在地洞的無從把握而時刻焦慮著，展示了自我的迷失與他者的注視這一矛盾交織的生命體驗。小動物所處的主體性喪失與外物強力的生存迷宮這一生存困境頗似現(xiàn)代人受技術控制喪失主體性、心無所依的悖謬現(xiàn)實，兩者有著同質(zhì)的精神焦慮。因此現(xiàn)代人欲走出當下技術統(tǒng)治的異化現(xiàn)實，就必須厘清臨界者的存在，認識到自我與他者存在的互為統(tǒng)攝性，展示了一種與世俗化的外部世界生活方式相對抗的內(nèi)在生活方式，還原了他的心靈世界圖景。

【關鍵詞】還原；心靈圖景；絕對孤寂

卡夫卡是一個內(nèi)省的、思辨的、帶玄學意味的人，這一性格特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創(chuàng)作風格，一方面他把寫作當作他的內(nèi)心世界的表達，另一方面他又把他的創(chuàng)作當作他的意念、心靈世界的形象化，卡夫卡曾說，他的創(chuàng)作是“圖像，僅僅是圖像，別無其他”，還說他的“圖像”是他“個人的象形文字”，因此卡夫卡的很多作品都是他內(nèi)心世界的折射投影，是他內(nèi)心世界的對應世界，即他的內(nèi)心世界的心靈圖景?？ǚ蚩ㄒ簧凶詈笠粋€名篇《地洞》就可以看作是他這一創(chuàng)作風格的。在《地洞》中，作者借“地洞”這一特定環(huán)境展示了一種與世俗化的外部世界生活方式相對抗的內(nèi)在生活方式，一種內(nèi)心生活，還原了他的心靈圖景。

一、還原卡夫卡的龐大的精神世界圖景

一只動物為了防御敵人而建造了一個地洞，但它總不滿意，因為這個地洞仍然危機四伏，它沒有真正的安全感。它總覺得危險無處不在，“而且威脅我的不僅有外面的敵人，地底下也有這樣的敵人?！彼鼡氖聞盏馁A藏，“糟糕的是，我每每從夢中驚醒，就仿佛覺得目前這種糧食分貯法是完全失算的，它會招致嚴重的危險，非立即加以糾正不可，睡意和疲勞也在所不顧?！睋亩纯诘碾[蔽，“也許他就混在那些疏忽大意地走過入口處的人們之中，無非像我那樣，只想證實門戶仍安然無恙，靜候襲擊，就走了過去。因為他們知道主人不在家里，或者也許他們清楚得很，主人就埋伏在附近灌木叢中，天真地守候著家門?！钡囟词且粋€相對封閉的世界，野外則是一個無限開闊的世界。地洞里的小動物懼怕野外，但又需要時常去野外溜達。“我經(jīng)常離開地洞——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去外面溜達，以便讓自己冷靜冷靜，同時檢查一下地洞是否堅固。要是長時間離開地洞，我會感到受懲罰似的難以忍受，但短時間出去走動走動，我以為也是很有必要的?！钡囟蠢锓忾]的生活是為了逃避野外充滿危險的生活，而野外的自由生活又是對地洞里的生活的一種挑釁和監(jiān)視。

從創(chuàng)作的內(nèi)在特征來看，地洞更應該是作者以形象化和象征的創(chuàng)作方式所創(chuàng)造的一個精神家園，是作者內(nèi)在精神世界的外在對應物。因為了解和熟悉卡夫卡的人都知道，卡夫卡是一個具有哲學家頭腦的敏感的作家，他對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異化”而不正常的社會現(xiàn)象有著深刻的認識，但是，他那“洞察神靈”的能力不僅沒有使他獲得足以抗擊他周圍“異化”環(huán)境的力量，反而使他帶著對外在現(xiàn)實世界的失望而更加沉溺于他的純精神世界之中了。

二、還原卡夫卡的絕對的孤寂世界的圖景

《地洞》中的他者——地洞這個實在客體和動物一再提及的不可見的威脅者，站在存在與虛無的兩個節(jié)點上對自我顯示其強力。首先，實存的他者——地洞有著巨大的力量，它支配著小動物整個的生活乃至內(nèi)心世界。小動物為了自我安全而修建地洞，并幾乎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它上面，為了安全不斷地改建地洞，不停地搬運，一刻不得安寧。小動物說：“我不分白天黑夜，成千上萬次地用前額去磕碰硬土。如果碰出了血我就高興，因為這是墻壁堅固的證明”。然而地洞及地洞中的一切都不再以其本來面目向“動物”開放呈現(xiàn)，它們不斷地自我收縮與掩蔽，與動物相疏離。這里發(fā)生的變化在于： 與動物相親熟的事物———地洞，動物稱為“家”，已逃逸于它四周，并向它封閉自身。動物自身也認識到，“地洞依然存在，只要向它完全敞開心扉，便可給予和平?，F(xiàn)在我顯然還在它的外面，正在尋找一種回去的可能性”。這種疏離讓動物感到，世界是千變?nèi)f化的，是如此的陌生可怖，萬物不再以其真面目呈現(xiàn)，一切都處于未知未定之中。因此動物在地洞中不再心安理得而是變得膽戰(zhàn)心驚，“只要這方面沒有得出可靠的結(jié)論，我就沒有足夠的理由在這里感到安全，即便從墻上掉下一粒砂子，不弄清它的去向我也不放心”。對地洞中的一切進行絕對而準確的把握，這就是動物唯一所關心的，也是它最大的心病。一切確定，它就可以安心了。其次，動物無法界定他人身份：是朋友？是敵人？“他人，本質(zhì)上是與此在本身的存在方式一樣？？——他人也在此——共同在此”。我們看到動物之所以恐慌、不間歇地勞作，是因為存有不可見的他者的注視。

卡夫卡把寫作當作維護他的精神生命的需要，對于他，孤獨是不可或缺的手段。他說“自從我能記事以來，一種維護我精神生命的深刻焦慮，便使我對其他一切事情都冷漠淡泊”。因為“越處于孤寂的環(huán)境之中，我越覺得滿足”?？ǚ蚩ㄒ蠊录诺绞裁闯潭纫约盀槭裁葱枰@樣的孤寂，他在他的日記中寫道：“凡是與文學無關的一切都使我痛恨；與人談話（哪怕是有關文學的談話）都使我無聊，會客使我無聊，我的親戚們的痛苦和歡樂使我極端無聊。談話奪走了我所思考的一切：重要性、嚴肅性、真理。”從此可以看出，卡夫卡所要求的孤寂是絕對的，無條件的。所以說，卡夫卡對孤寂的這種需要和追求是和《地洞》中的小動物對地洞式的生活的執(zhí)著非常一致的，小動物是作者的化身，小動物的心理世界是作者心靈世界的形象化的展示。

三、還原卡夫卡被撕裂的內(nèi)心世界的圖景

小說《地洞》中描繪了一個充斥著矛盾痛苦和恐懼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莫名的矛盾總是源源不斷地生發(fā)出來，本來小動物為了自己的偉大理想，修建了一個規(guī)模宏大、“四面八方都有安全保障”的十分安靜舒適的地洞，地洞的龐大、堅固、隱蔽，以及結(jié)構(gòu)設計的巧妙等，似乎都說明它是完美的；然而地洞卻又是確實不完美的，洞口進進出出的暴露、洞里“間隙性的聲音”等，地洞致命的缺點隨處可見，地洞又怎么可能是完美的呢？當它即將相信地洞是個可以安全棲息的居所時，卻在地洞內(nèi)聽見了“曲曲”聲，那是與他“毗鄰而居的鄰居”，它又必須擔心處于身邊的威脅，擔心那個“鄰居”會突然沖入他的堡壘，讓它無處容身。于是它或許又陷入了缺少安全感的世界，隨時隨地，猜忌，懷疑，不安？？ 但是，于我而言，作者描繪的這樣一個地洞，并不是一個一般的場所。地洞的規(guī)模和結(jié)構(gòu)更像人的作品，地洞的功能和意義也更指向于人的心理和精神需要，從藝術創(chuàng)作的內(nèi)在特征來看，地洞更應該是作者以形象化和象征的創(chuàng)作方式所創(chuàng)造的一個精神家園，是作者內(nèi)在精神世界的外在對應物。

于是，這種矛盾和痛苦被表現(xiàn)在他的小說《地洞》中，《地洞》中也就有了種種奇怪的矛盾，《地洞》也就還原了卡夫卡矛盾的被撕裂的內(nèi)心世界的圖景。

因此，對于小說《地洞》來說，無論是從它所描寫的景象，還是它所包含的內(nèi)涵來看，它都是作者卡夫卡內(nèi)心世界的真實寫照，是作者心靈圖景的映像。小說《地洞》還原了卡夫卡的心靈圖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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