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是開鎖的,這誰都知道,丟了鑰匙,就進不了家門。小時候,父母都上班,兄妹三個,我是老大,佩帶鑰匙的自然是我了。于是,一根細繩,拴著開家門鑰匙,套在脖子上,在大街上瘋玩。鑰匙即便有繩拴著,套在脖子上也不保險,我記得有那么一兩次,還是丟了鑰匙。丟了鑰匙的孩子好可憐啊,進不了家門,餓了不能吃,渴了沒水喝,三個孩子只能蹲在家門口,等待父母下班。我就更慘了,不僅又饑又渴,心里還忐忑不安,怕父母回家挨一頓臭揍。
后來長大了,工作了,便有了掌握鑰匙的權力。家門的鑰匙不用說了,工廠里還有更衣櫥的鑰匙、材料倉庫的鑰匙。有了三把鑰匙,便可以擁有一個鑰匙環(huán)了,三把鑰匙掛在一個圓環(huán)上,然后再買個不銹鋼卡子卡在腰帶上,走起路來叮當響,很神氣。那時候,誰的鑰匙多不是件小事,當時,我就經常盯著工廠里某一位科長或車間主任腰上那嘩嘩直響的一小撮鑰匙看直了眼,心想他控制了多少把鎖啊,怪不得是干部。再看看自己那少得可冷的三把鑰匙,羞愧萬分。
我記得到了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腰上掛鑰匙環(huán)、走路叮當亂響的現(xiàn)象就被視為“老土”了,市場上又熱銷了鑰匙包。鑰匙包是皮革制作的,像錢夾一樣可以對開,只不過錢夾對開后,往里裝錢或往外掏錢,而鑰匙包對開后,露出左右兩排小金屬環(huán),每個金屬環(huán)上都可以拴一把鑰匙。鑰匙包不能掛腰上,得放口袋里或裝提包挎包里。
在工廠那些年,有一個時期我對鑰匙和鎖非常著迷,一臺老虎鉗,幾把鐵銼,我把自己所掌握的鑰匙全配了一遍,新配制的鑰匙能打開鎖,我欣喜萬分,覺得自己是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當然也有失敗的時候,新配的鑰匙不好用不說,原來的鑰匙因為銼壞了,也打不開鎖了。
俗話說:什么鑰匙開什么鎖,這是對的。天下沒有一模一樣的鑰匙,我仔細觀察過,兩把鑰匙,哪怕只有一個齒有細微的差別,也不能通用,可想而知鎖和鑰匙在制作過程中的精確度有多么高了。我至今想不明白,“萬能鑰匙”是怎么制作的?怎么就可以什么鎖都能打開?
因為鎖必須要用鑰匙打開,不然,就會被擋在大門外,這很具有象征意義。所以,就被上升到了人生甚至哲學的高度。上個世紀80年代初,詩人梁小斌就寫下了名作——《中國,我的鑰匙丟了》。十年“文革”,不僅是梁小斌,所有有良知的中國人都丟失了鑰匙,精神家園的大門整整關閉了十年。
倘若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把鎖,倘若有的人活得亂七八糟、極沒有質量,那說明,他始終沒找著打開自己那把鎖的鑰匙。
上個世紀80年代初,詩人梁小斌寫下了著名的詩作《中國,我的鑰匙丟了》。詩人代表全中國人向生于斯長于斯的祖國吶喊:為什么我們都丟失了打開精神家園之鎖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