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啟明 田天 袁博 李健峰 發(fā)自四川蘆山

四川省蘆山“4·20”7.0級地震發(fā)生后十小時內，《中國報道》前方通訊組徒步深入災區(qū)，第一時間抵達震中龍門鄉(xiāng)，記錄下龍門鄉(xiāng)抗震救災的首個不眠之夜以及次日受災群眾的生活畫面。

生命通道

4月20日18時30分，經過長達七個多小時的驅車行進，《中國報道》前方通訊組一行四人由成都抵達蘆山縣城。天色已開始陰沉，通往龍門鄉(xiāng)的國道上塞滿了軍方、醫(yī)療機構以及志愿者的救援車輛，安靜的蘆山縣城此刻變得異常焦灼。當?shù)亻_始實施交通管制，要求民間救援機構暫緩前進，為醫(yī)護車輛讓出一條“生命通道”?！吨袊鴪蟮馈非胺酵ㄓ嵔M決定棄車徒步22公里前往龍門鄉(xiāng)。

大小救援車輛擠在不到六米寬的國道上緩慢前行，下午一輛軍車因給私家車讓道墜河的消息令大家扼腕嘆息，汽車喇叭聲、油門的轟鳴聲交織成一片，振動著人們的耳膜。不時有飛石從山上濺落下來砸中車窗玻璃。突然車流停滯了下來，某電視臺的采訪車與一輛警務車追尾，雙方車主下車檢查車況后迅速達成諒解，救人要緊，車輛繼續(xù)前行。

19時20分，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閃爍的汽車尾燈交織成了一道紅色的光帶，不時有從鄰縣趕來的摩托車在車流中穿梭，沿途村民不斷向過往車輛大聲招呼，表達感激之情。

學校墻體只有輕微裂縫

急行軍10公里之后，路邊村民搭建的帳篷漸漸多了起來，這里是龍門鄉(xiāng)邊緣地帶王家村王家壩。一名王姓村民抱著被子急匆匆向前走著，他剛才冒著余震的危險從垮塌的家中搶救物資，“我們今晚住村里在溫室大棚設置的安置點?！?/p>

20時的王家壩沉浸在黑暗里，廢石、瓦礫和震碎的玻璃散落在地上，走起來吱吱作響，能清晰地聽到瓦片被踩碎的聲音。街道兩側的電線桿東倒西歪，有處電桿直接倒在臨街的門面房山墻上。院里傳來小孩的啼哭，其間充斥著大人們焦慮的高分貝對話，“東拼西湊了20萬，新建起的房子說沒就沒了?！?/p>

當天下午，村民伍澤權大膽潛回已經垮塌的家中扒出了一袋大米。58歲的村支書楊全華介紹說，“學校的房子是‘5·12’地震后重建的，非常結實。這次地震，教室除了墻體有輕微裂縫外，一切無礙?！睋y(tǒng)計，20日當天，王家壩死亡10人，重傷13人，輕傷53人。村民在震后迅速展開自救，全村的口糧尚可支撐兩日。

平時十塊錢的方便面現(xiàn)在只賣三塊五

離開王家壩后繼續(xù)前行，23時，青衣江的濤聲已經傳入耳膜，前方就是震中龍門鄉(xiāng)。各路救援車輛依次駛過青衣江大橋，橋頭左側，十三集團軍已經派出工兵連徒步前往太平鎮(zhèn)方向。

45歲的牟順華正在自家雜貨店點著蠟燭營業(yè)，“老板，會不會漲價嘛？”“哪兒可能呢！這種危難時刻想發(fā)財?shù)娜耸敲亮夹牡摹！蹦岔樔A說，龍門鄉(xiāng)是旅游勝地，平時能賣到十塊錢一桶的方便面現(xiàn)在只賣三塊五。在橋頭右側的博娟超市里，老板娘正在清點貨物，“現(xiàn)在方便面、火腿腸、餅干等食品幾乎售完了?！钡卣鸢l(fā)生之后，由于救援物資尚在路上，食品和飲用水成為龍門鄉(xiāng)奇缺的商品。

道路被塌方堵死不能去太平鎮(zhèn)

21日凌晨1時，自發(fā)前來的民間志愿者陸續(xù)到達，災情未卜的太平鎮(zhèn)成為大家議論的焦點。雅安市委宣傳部工作人員稱，解放軍先頭部隊十人已抵達太平鎮(zhèn)，太平鎮(zhèn)傷亡規(guī)模要大于龍門。志愿者施利平將自己車內剩余的頭燈、手電筒等物資分發(fā)下去，一個40人規(guī)模的志愿者隊伍已經在龍門鄉(xiāng)人民政府駐地門口集合。到太平鎮(zhèn)去，成為大家心中迫切要做的事情。

“你們千萬不能去！趕緊找地方休息，準備天亮后參與龍門鄉(xiāng)救災活動?！币粋€在急迫中夾雜著萬分焦急的聲音炸了出來，一名留著短發(fā)、穿著藍色牛仔褲的學生模樣的女孩出現(xiàn)在人群中間，“我們是四川農業(yè)大學的志愿者，我叫劉雪琴，大家千萬不要去太平。我們下午已經嘗試徒步前往太平，中途遭遇塌方被迫撤了下來，沿途道路全部被山上滾落的大石堵死了，太危險了?！彼煌５叵虼蠹抑v述夜晚翻山的危險，把嗓子都喊啞了，大家終于聽從了勸告逐漸散去。

汶川的救援先頭隊伍來了

伴隨著發(fā)電機的轟鳴聲，國電德陽分公司的應急發(fā)電車已經開始發(fā)電，保證了龍門鄉(xiāng)抗震救災指揮中心的工作用電。

凌晨2時，汶川縣抗震救援先頭隊伍在映秀鎮(zhèn)副鎮(zhèn)長歐旨勇的帶領下抵達龍門鄉(xiāng)，汶川縣人民醫(yī)院醫(yī)療救援隊20人先頭隊伍隨后抵達。接受過國家安全救援訓練的歐旨勇表示，現(xiàn)在大部分傷員已經從龍門鄉(xiāng)轉移出去了，他們已經與當?shù)卣樌鲱^，早晨將對龍門鄉(xiāng)挨家挨戶排查，借助“5·12”地震的救災經驗，重點對災民進行心理疏導。

“映秀鎮(zhèn)”這三個字的出現(xiàn)，對龍門鄉(xiāng)人民就是一種慰藉。

少年出殯是武家壩震后次日最重要的事

深夜的龍門鄉(xiāng)寒氣逼人，氣溫已經降到10攝氏度，當?shù)卮迕裨谇帻埶隆W校操場等安置點過夜，大多都一夜未眠。21日天色微亮，志愿者開始挨家挨戶送水和食品。在龍門鄉(xiāng)新街村武家壩，我們得知，村民武勇的獨生子——16歲的少年武杰在地震中不幸夭亡，21日中午11時是武杰出殯的時間。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情。在武杰出殯前一天，42歲的父親武勇特地把孩子的名字改成“武吉”，希望孩子在另一個世界里吉祥安康，實現(xiàn)在人間未盡的心愿。武杰出殯，是武家壩震后第二天最重要的事情。家里已成廢墟，武勇寧愿傾其所有，按照當?shù)氐娘L俗以最隆重的葬禮為兒子送行。

當武杰入殮釘棺時刻終于到來時，奶奶和母親早已哭成淚人，武家按照當?shù)仫L俗請來道士做“法事”，一只公雞孤獨地站立在棺材上。整個葬禮，武勇一直強忍著眼淚。棺材抬走后，武勇嚎啕大哭，“我眼看著他咽氣卻救不了他，樓頂塌下來當時沒有任何辦法?！睋謇锶酥v，兩口子平時很樂觀，就生了這么一個兒子，這以后……

“過路的解放軍把身上吃的全給了我”

21日14時，第一批救援帳篷在龍門鄉(xiāng)學校操場內搭建起來。在汶川縣人民醫(yī)院醫(yī)療救援隊救助點，47歲的張大藍前來就醫(yī)。主治醫(yī)師沈永峰說，張大藍本身就有心肌缺血的病史，加上過度驚嚇，現(xiàn)在精神狀況很不穩(wěn)定。他告訴張大藍，17時，汶川縣人民醫(yī)院的大型醫(yī)療救治車將會抵達龍門鄉(xiāng)，到時候過來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全家三個娃娃兩個老人昨天只領了三瓶礦泉水兩桶泡面，我都沒舍得吃，孩子老人靠著這點食品撐了一天，今天早上就斷糧了，一位過路的解放軍把身上吃的全給了我?！睆埓笏{帶著哭腔說。

21日20時，據統(tǒng)計，龍門鄉(xiāng)當天余震達到六次以上，天氣預報有雨，當?shù)卣嵝炎⒁饽嗍骱蜕襟w滑坡。綿陽衛(wèi)生監(jiān)督局對兩處水源進行了檢測并提醒，龍門鄉(xiāng)已經進入血吸蟲病高發(fā)期，要注意飲水衛(wèi)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