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笑,原名晉宏智,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獲2008年全國迎春小小說大賽獎、河北省優(yōu)秀散文獎。作品散見于《北方文學》《佛山文藝》《鴨綠江》等刊物,小小說入選九種選本。
曾經的夢
一直以來,內蒙在我的意識中是一個神秘的地方,想到內蒙就想到了草原,想到了沙漠,甚至還聯(lián)想到貧窮與落后。因為多年的熏染,也因為內蒙的偏遠。在我意識的深處是蘇武牧羊,是昭君出塞,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草原英雄小姐妹。但偏遠與神秘往往給人一種吸引,所以,內蒙這個名字總在向我散發(fā)著一種力,一種巨大的引力。于是,我的腦海中經常會出現漫漫的黃沙,出現遼闊的草原,出現翱翔在天空上的雄鷹,出現潔白的羊群,甚至還有羊群邊寂寞的漢子,對著天空,對著無邊無際的寂寞,哼著永遠不會重復的蒙古長調。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蒙著一層原始的面紗,更加重了那種吸引力。
到內蒙去,到草原去,到沙漠中去,這樣的念頭不止一次沖擊我,成為我多年的一個夢。
八十年代,我的一個朋友曾經去草原采風。當時,她們兩個女孩子住在蒙古包里,幫助牧民放羊?;貋砗蟾嬖V我內蒙的天特別低,蒙古長調的內涵特別大,蒙古同胞特別熱情。我只有聽著,眼巴巴地聽著,像一個嘴饞的孩子盯著別人手里的美食,那種羨慕是沒有邊際的,越過了講述者的眼神,越過了比現在遙遠得多的距離,飛向一個個靠思維與聯(lián)想編制成的畫面。
后來,內蒙有了好幾個文友,是借助于網絡,但從沒有真見過。朋友的含義中是有情的,這就多了許多思念,在我那個去內蒙的夢中就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不止一次的撞擊我心靈最柔軟的那部分。所以,當新華網副刊的俞勝先生告訴我準備組織一個親近鄂爾多斯作家采風團的時候,那種激動的心情是無法言喻的,早早就準備行囊,去圓那個夢,去抹平心底那份惆悵。
沙漠中的祈禱
晚上的飛機直飛包頭。途中的一切都被夜色淹沒,當夜到達達拉特旗。
參觀的第一個景點是響沙灣。響沙灣位于庫布其沙漠的邊緣,是我國第七大沙漠,也是距離北京最近的一處大沙漠,風沙可以在二十四小時內到達北京。世上的任何東西聚到一起都是壯觀的,水多了成海,樹多了成林,沙子呢,沙子多了成災。不用走進沙漠,憑想象就可以知道,如果一個人被茫茫的黃沙包圍,沒有生命,沒有水源,甚至連聲音都沒有,那會是一種什么情況?所以,無論任何人站在沙漠中也是會震撼的,發(fā)自內心的震撼,因為誰都知道沙漠可以磨平任何東西,沙漠的雄渾超出任何可以想象的范疇。所以,我一直以來對沙漠抱有一種敬畏的心情,渴望見到,卻又害怕深入,幾乎就是葉公好龍。
沒有風,太陽也有些慵懶,似乎是入秋后她要休息一下,只輕輕地觸摸著萬物。這樣的日子無疑是參觀沙漠最好的時刻。纜車載著我們越過了罕臺大川,直接上到一百多米高的沙山上,頓時,庫布其大沙漠展現到眼前。是一種黃,無邊無際的黃,除了近處偶爾有零星的綠色以外,遠處幾乎除了天就是黃,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沙漠似乎把世界上的黃全都聚在了一起,只在起伏的變化處有些顏色的深淺,就連蔚藍的天也是被沙子打磨過了的,比城市中的天空明凈了許多。那是一種蒼涼,但蒼涼中又不失雄渾,這種雄渾時時刻刻產生著一個場,一個巨大的能量場,叫人不得不敬畏。敬畏中似乎明白了蒙古人為什么粗狂,明白了蒙古民族為什么對生活永遠樂觀。面對滾滾的黃沙,我發(fā)自內心的祈禱:愿沙漠之神永遠安詳,就像今天這樣,不要肆虐,不要發(fā)狂,本分地呆在它們應該呆的地方。
從八十米高的沙坡上滑下是一種刺激,吸引著每天數千名的游客。刺激過后,特佩服達拉特人,他們把只能帶來災害的沙子變成了旅游的資源,豐富了游客的生活,也改變了自己的生活。
往回走的路上,我突然發(fā)現,其實沙漠的邊緣本來還要大許多,現在都被人們種上了植被,那條沙龍已經被鄂爾多斯人用綠色困住了,困得它很難伸動手腳。于是,我的祈禱又多了一層意思:那些綠色的植被再茂密些,早日成林,早日造福。我相信,這些都會實現的,有鄂爾多斯,有鄂爾多斯的人民。
馬頭琴響起的時候
馬頭琴響起的時候是我們在蒙古大帳喝酒的時候。大帳里不僅有酒,有肉,還有歌舞。在蒙古姑娘熱情奔放的舞蹈中喝酒是不是特別愜意?特別是那些美麗的姑娘還要給你敬酒,敬獻哈達,特別是姑娘敬酒時用大碗裝酒,當然,還有熱情的朋友。誰都知道,進了蒙古包就需要有一份豪氣,即便是醉了豪氣也不能丟。所以,朋友們醉的多,清醒的少。
然而,我最欣賞的馬頭琴演奏卻不是這樣的。我想一個人走到草原深處,看蒙古漢子放牧,去體會他的孤獨,體會他一個人奏響馬頭琴時的憂傷。我情愿與蒙古人大碗喝馬奶酒,不想灌白酒,盡管我可能對馬奶酒的味道很不習慣。在我的意識深處,馬頭琴響起的時候應該有月光,有牧羊犬的鳴吠,有草原深處的風聲。當然,還會有蒙古漢子憂傷的歌。蒙古民歌里有一種先天的憂傷,那種憂傷帶著穿透古今的力量,通過蒙古人的歌喉,也通過馬頭琴傳遞出來,是能震撼所有人的心的。故此,欣賞蒙古人的馬頭琴最好是只欣賞一架琴演奏,而不是許許多多的琴一起響。
我一直不明白蒙古族的歌聲里在憂傷什么,是表達草原放牧時的孤獨還是表達藍天白云的遼闊?孤獨是對親情和愛情的渴望,遼闊則是一種胸懷,一種包涵著哲學未知的胸懷,從古至今,從細微到宇宙。蒙古人應該有這份豪氣,也只有蒙古人有資格有這份豪氣。說起來幾乎全亞洲的人都被稱作蒙古人種,這應該也是一種驕傲的資本。
我們來到了鄂爾多斯草原的中部,因為成吉思汗的陵坐落在這里??赡苡腥瞬恢蓝鯛柖嗨梗粫腥瞬恢莱杉己?。但是,我們沒有見到真正意義上的草原。盡管看到了蒙古包,看到了牧草,甚至還看到了牧民的家園。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現代化的進程,鄂爾多斯草原上的牧民大都定居了,也住進了相當漂亮的房子,蒙古包是用來接待客人的,去草原旅游的客人。草都不高,也正在封牧,牧民的羊群全部進行了圈養(yǎng)。然而,這沒有影響草原的遼闊,那種空曠與寂寞的感覺仍然是襲人的,草原也仍然是綠色的,只不過缺少了羊群。當然,這都源于鄂爾多斯的富足,源于鄂爾多斯現代化的進程改變了牧民的生活方式。
在成陵,我們感受了蒙古大軍的氣勢,也參觀了成吉思汗紀念館。其實,成吉思汗的時代更多的是征戰(zhàn)與掠奪,似乎缺少了馬頭琴的聲音,盡管這種征戰(zhàn)也是為了生存。我相信,今后的蒙古草原上不會再有弓箭,更多的是馬頭琴的聲音。
馬頭琴響起的時候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在憂傷,但這都是祥和的。
永遠的長生天
騰格里,長生天,蒙古人心中的神。
蒙古人敬天,世上的一切都是天賜,無法解釋的現象都是上天之力。是一種崇拜,也是一種自然。長生天就是天,是漢文化中的老天爺。
我是在成吉思汗的陵前知道長生天這個詞匯的,這個詞匯立即給了我一種震撼,總感到這個詞匯放射著一種冥冥中的力量,那種力量是不可知的,但那種力量又是萬能的,聯(lián)想到天之驕子,聯(lián)想到成吉思汗陵前的那盞長明燈。所以,對長生天的理解絕對不僅僅是老天爺這么簡單。
誰看到的天最大?在草原上。誰離天最近?除去高原就是草原上的人。站在蒙古草原上放眼,比在城市中,甚至比內蒙以外的任何地方的鄉(xiāng)下都要開闊的多,天也低的多。孤獨的牧民每天對著的除去羊群牧草就是藍天白云,他們很少融進社會,也很難見到被別處人頂禮膜拜的泥塑。一棵樹,一處水源,甚至一堆石頭都會成為牧民心中的神靈,更別說他們每天面對的藍天白云,星星月亮。天給了牧民牧草水源,給了他們風霜雨雪,也給了他們雷電和災難。在毫無遮攔的草原上面對雷電會比別處可怕的多。更何況,牧民都是寂寞的,寂寞中的他們只有對著藍天幻想,對著茫茫中的宇宙祈禱。所以,我明白了牧民為什么崇拜的顏色是白與藍,為什么月亮星辰在他們心中有那么高的地位,為什么蒙古長調中透露著憂傷。
成吉思汗在蒙古人的心中一直還活著,就活在長生天上,他保佑著蒙古人,賜給他們豐美的水草,賜給他們吉祥與和平。這不難理解。成吉思汗已經是神,是長生天上的神。
所以,長生天是吉祥,是和平,是幸福,是蒙古人的至高無上。從這個意義上說,蒙古人的神學比漢文化的神學要單純一些,也實用一些。
長生天也是一種圖騰。長生天是永遠的,和平與吉祥也是永遠的。
康巴什,草原上的明珠
不會有到過康巴什的人不感嘆的,康巴什現代化的程度在全國也會名列前茅。之所以這樣說,并不完全是她的建筑風格,更多的是理念,是文化,是人心。
康巴什,鄂爾多斯新的政治文化中心、金融中心、科研教育中心;鄂爾多斯新的首府,一個在荒原上崛起的新城。
我國大多數的城市都在努力展示著繁華,高樓大廈,霓虹閃爍,超市林立,人流如水。站在康巴什的中心廣場,沖擊視覺神經的是成吉思汗的雕塑群,是宏偉壯觀的國際會展中心,是造型新穎的博物館,是具有超前意識的圖書館,是具有民族風情的大劇院,是風格浪漫的文化藝術中心,而不是鱗次櫛比的超市與森林般的高層住宅。這意味著什么?這是否意味著鄂爾多斯人更注重的是文化,是人,是未來?答案是肯定的。康巴什的任何一個細節(jié)都是超前的,從他們的公交車站,到公共廁所,從各個小區(qū)的布局到街邊空閑處所的綠化,每一條線,甚至每一個點,都是經過精心設計,都考慮到了人性化,考慮到未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梢哉f,長江以北的任何一個中等城市都無法與康巴什相比,就是長江以南的現代化都市,也有不如康巴什的地方??蛋褪蚕褚活w璀璨的明珠,在塞外草原上散發(fā)著光輝。
曾經有人把康巴什稱為鬼城,現在看來這是極為不公平的。平地崛起一個新城就涉及到搬遷,涉及到工作人員的兩地分居,涉及到一些單位搬家的瑣碎,完全入住需要時間?,F在去看康巴什,肯定不會再有鬼城的印象,康巴什已經開始發(fā)光了,一座現代化的城市正常運轉了。
大概只有鄂爾多斯的人才能真正懂得這層道理,我不止一次聽到本地人生氣地反駁鬼城的說法,我碰到的所有當地人無不為康巴什而驕傲。甚至,他們最反感說鄂爾多斯的富足是因為有煤的緣故,他們不止一次的和我們說鄂爾多斯現在已經轉型,他們的煤炭深加工,他們的羊毛制品和奶制品,他們的汽車制造業(yè),等等,等等。他們反復強調過去人們對鄂爾多斯有一種誤會,甚至告訴我只有鄂爾多斯的人盼著搬遷,因為政府肯為搬遷戶著想。他們講這些時都很動感情,而那種感情代表的是人心,是鄂爾多斯的人心,老百姓的心。
康巴什城市建設是按照一顆放射的太陽進行規(guī)劃的,在鄂爾多斯人的心中,康巴什就是一顆太陽,草原上升起的不落的太陽。
責任編輯 郝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