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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人猶在

        2013-12-29 00:00:00天然金塊
        鴨綠江 2013年4期

        天然金塊, 原名劉廣宇,2005年大學畢業(yè)。曾有過四年邊打工邊旅游的時光,在此過程中于體力勞動中體悟人生,在山川美景里漫游疏狂。2009年回到老家沈陽,工作之余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

        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心情,一路走來,會不會還能找到當初的自己?

        在二十五歲時,劉逍回到高中母校,偶然遇到了學生時代的哥們章俊,敘舊中,劉逍講敘了高中時章俊不知道的一段往事,可問題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更多。

        一、偶遇

        天色陰沉,太陽僅是稍白的一點,幾乎沒有風,雪靜靜地落著,昨天下的雪還沒來得及化,又蓋上白白的一層。

        又是一年里的第一場雪,劉逍又來到了這里,望著二樓的那扇窗子,站了很久。窗臺上依舊能看到花盆和筆筒,擺放位置與去年一樣,和前年也一樣,盆里的花在四年前枯萎后,從此再無變化,一年年過去,只有窗子里的時間停滯著。

        他很失望,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幾步,又感到失落——這是每年都會有的失落,又讓他萌生了上樓按門鈴的想法,存著些許僥幸,結(jié)果多半一無所獲,他心中苦笑。忽然,余光中仿佛前面轉(zhuǎn)角處站著一個人,抬頭看時,他驚訝地認出一張表情驚愕的臉。這張臉馬上低下去,避開他的目光。來人雙手翻兜,像是忘帶了什么東西,轉(zhuǎn)身匆匆地走了。“是章俊沒錯了?!彼谛睦镎f。

        章俊,高中時無話不談的同學,不出意外,應該是他一輩子的狐朋狗友,哪想到高中剛畢業(yè)就斷了來往,電話打過去基本無人接聽,而后對方干脆換了號碼,現(xiàn)在想起來仍覺得莫名其妙。六七年不見,印象中章俊的輪廓已有些模糊,偶爾還會在荒誕的夢里突然出現(xiàn),宛如剛才那種情形?!斑@小子啥時候開始懂穿戴了?”他心說,眼前浮現(xiàn)出剛才看到的雙排扣純棉風衣,突然遇到一個不愿見自己的同學,算是場小意外吧。

        與往年一樣,他的第二站是學校,那是一個畫餅充饑的地方,沒辦法,人在失意時總需要找些寬慰的事。學校離這里很近,他由那個轉(zhuǎn)角(剛才還站著人)拐出來,上了雙行道,沿路經(jīng)過三個路口,右邊的胡同便是他高中的后墻——逃課墻(或稱南門、南墻)。

        他助跑兩步,一腳踏出,墻頭上雪很厚,雙手居然沒搭住,猛地里,只聽后面一聲斷喝:“干什么呢!”他驚慌中想回頭,只覺背后被人托住了。

        “高中三年沒見你跳過墻,這回可算開眼了?!闭驴℃移ばδ樀卣f,雙手已穿進了大衣兜里。

        “而且還沒跳過去,開心了?跟蹤我到這里,就為看這個?”他回應說。

        “大家都是回學校走一走,轉(zhuǎn)一轉(zhuǎn),也算我跟蹤你?OUT了吧,現(xiàn)在跳墻改用這個了?!闭驴≌f著向旁邊一努嘴,只見胡同里深處有張破桌子。

        “都用高科技了?比我們那會兒聰明多了?!彼Φ?。

        “應該是變笨了,實在翻不過去才搬桌子墊腳,哪像我們那會兒,全憑硬功來去?!闭驴⒆雷油系綁Ω胖雷臃錾蠅?,回頭招呼道:“上來啊?!陛p巧地翻了過去。

        “哎,你常來???我一年來一次,都會被你碰到,而且你居然還知道胡同里有這破玩意兒?!彼f著,依葫蘆畫瓢。

        這里并不是最容易跳的地方,好在中間有個二層自行車庫,正好擋住了遠處門衛(wèi)室的視線,由此便成了跳墻的寶地,晚自習時是擁堵時段。他們貼著墻根向車庫走去,耳邊已隱隱能聽到遠處的朗讀聲。

        “聽說你畢業(yè)后留外地工作了,在一個足夠遠的地方,怎么突然間大老遠地回來了?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闭驴≡诤竺鎲枴?/p>

        “誰說不是過節(jié)?每年下第一場雪開始,雪停結(jié)束,初雪節(jié),我一個人過。”他說。

        “這是啥節(jié)?你自創(chuàng)的??!節(jié)日內(nèi)容就為回學校走走?還有跑人家社區(qū)里傻站著?像小偷踩點似的,看你那架勢,至少有十年以上盜齡?!?/p>

        “我倒是覺得你更可疑,而且像變了個人似的,說吧,衣服從哪家偷來的?你不是還在上學嗎,能買得起這身行套?”

        “打住,哥們我讀研呢,雖說暫時沒經(jīng)濟收入,好在一直有人接濟。”

        “吃軟飯唄?親口承認?!彼_玩笑說,回頭一瞥,章俊面露微笑地看著他,那張臉很陌生,笑容很詭異,似笑非笑好像那幅名畫《蒙娜麗莎》,“真該把你扔博物館去?!彼S口說。

        “又來了!你咋和以前一點兒沒變呢?總說些不挨著的話,吃軟飯為啥要去博物館吃?”章俊皺眉道——這才是他所熟悉的表情。

        自行車庫與西墻間是個一米多寬的狹長小道,這里雪很深,兩人一前一后,深一腳淺一腳的。

        “哎,有‘老大’的消息嗎?他還好吧?”他問。

        章俊在后面深吸了口氣說:“當年就回吉林老家了,我打過幾回電話,每次都是他女兒代接的,說是行動自如?!?/p>

        “老大”是他們的語文老師,受人愛戴的班主任,只是他們這屆畢業(yè)后,情況有所不同,上課時被學生氣得中風,從此告別了教師事業(yè)。

        “那是病還沒好利索吧……也許吐字不清,所以不方便接電話?!彼聹y道。只聽章俊在后面“嗯”了一聲。兩人出了小道,面前是門衛(wèi)室和熟悉的北樓,已經(jīng)能聽到某位個性老師的講課聲,聲音高亢。

        他在手中握住一團雪,握實之后放在雪中滾雪球。

        “別告訴我這也是初雪節(jié)的一部分?!闭驴「┥碜パ?/p>

        “知道還不停手?說了是我一個人過的?!彼麧L出兩大兩小四個雪球,小的疊在大的上,在墻邊堆出并排兩個雪人,就近取材,在綠化帶折了四根長短差不多的枯枝,做雪人的胳膊,枝椏相碰,好像拉著手似的,最后從兜里摸出幾個鵝卵石來,大小差不多,圓的是眼睛,彎的是嘴,放上去雪人好像在笑。

        他端詳片刻,然后用食指在雪人前面的雪中寫下四個字“一起長大”。

        “喂,你這‘一起長大’是什么意思???”章俊問。

        “無可奉告?!彼Φ?。

        “不帶這樣的啊,尊重一下別人的好奇心行不。”章俊求道。

        “好奇心?愛莫能助?!?/p>

        “你不說算了,本來這雪人也勾起了我的某些回憶,記起了某個女生,這‘一起長大’也曾見過,本想和你研究一下,沒想到你竟然說這種話,哎,心寒呀?!?/p>

        “你見過?拜托,你的那些桃花回憶還是寫成小段子吧,或者發(fā)個博客,別拿來和我的雪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好不好。”他不屑地道。

        “‘一等獎還送美女?’你還記不記得這句話?”章俊臉色一沉。

        “好像聽過,高三那年的秋運會,某只豬對我說的。”他想起了那一天。

        “你記得就好,那天你不是得了個百米冠軍嗎?上去領獎,我還以為你領了個筆記本回來(用久了會卷邊的那種),沒想到后面還跟來個美女,高一新生!穿著新版校服。她當著大伙的面,用指尖點你的后背,叫住你,然后你們就卿卿我我的,不知道說了什么。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問你什么情況,是不是一等獎還送美女,你卻各種敷衍。見你六神無主似的,我暫時放過了你?!闭驴≌f。

        他默然不語。

        “關鍵是畢業(yè)后我見過她,就是這么巧,也來這里堆雪人,而且和你這兩個一模一樣。我當然就聯(lián)想了,你當初那個‘一等獎’會不會和初雪節(jié)有關呢?”章俊接著說。

        “你見過她堆雪人?”他急問。

        “和你這兩個一模一樣?!闭驴≈貜偷馈?/p>

        “什么時候!哪一年?”他感到突然希望重燃,激動得腦門發(fā)脹。

        “那你還沒說‘一起長大’是什么意思呢?為什么你每次都寫?”章俊一驚,意識到說漏嘴了,好在對方?jīng)]留意。

        “快說!別耍我了?!彼峙恼驴〉暮蟊常疽馐窍氡硎景参?,只是有點兒用力過猛。

        “行!你別激動?!闭驴∶ν蟪芬徊剑c他拉開距離,“大一那年,就是‘老大’被氣中風的第二天,小洪給我打電話,說要看‘老大’去,先到學校集合(我看是找那學生算賬去了),當時你在外地,所以沒找你。等我到那里時,已經(jīng)晚了,咱班那幾個活寶大鬧一場,要揍氣‘老大’的學生,通通被領到了校長室,影響很大,都封校了,我和幾個后來的女生被擋在校門外。第一節(jié)下課時,趁著操場上人多,我從南墻翻進來,往北樓跑,校長室里一定很緊張,就在進樓之前,看到了你的‘一等獎’?!?/p>

        “她在堆雪人?”

        “嗯,他們在堆雪人?!?/p>

        “還有別人?”

        “我看到她和一個男生在一起,一人堆一個,后來男的寫了四個字——‘一起長大’,她就像瘋了似的抱那個男生,很突然地抱過來,讓人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抱你呀!說得好像抱你似的!”他心里一酸,打斷章俊,“他就算寫了,他也不可能懂那四個字的意思?!?/p>

        “聽著很幼稚,‘一起長大’,就像是小孩子的約定,不知為什么讓她那么大反應,突然去……”為了避免繼續(xù)刺激他,章俊決定不再說“抱”字。

        “那是五年前的事吧?”他泄氣了。

        “嗯?!?/p>

        “我早該想到的,這些年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一定也經(jīng)歷了很多事,也許她有男朋友了,也許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笑起來。他確實早該想到,只是一直不愿想罷了。

        盡管聲音很像,但章俊不敢肯定他那表情是在笑。

        二、一百米和二百米

        “喂,同學,干嘛呢?”門衛(wèi)終于出來詢問了。

        在堆雪人時,隔著玻璃,劉逍和門衛(wèi)審視的眼神已有過一次對視。

        “體育課,下雪天改自習了,出來透透氣?!闭驴屜却?。

        “請假了嗎?”

        “沒有,馬上回去?!闭驴〈鸬?,心中暗想,要是說請假了,還得被問是哪班的,豈不是更麻煩?

        章俊歪歪嘴,示意該走了。

        “你這謊話張嘴就來啊?!眲㈠行÷曊f。

        “我們已經(jīng)被盯很久了,不然怎么說?他又不知道今天是初雪節(jié)?!闭驴∞陕涞?。

        “你不會還在冒充學生,用學生卡坐公交車吧?”

        “怎么了?我本來就是學生啊?!?/p>

        “……”

        兩人又繞回了車庫后面,劉逍用腳尖一塊塊地踩著腳下的雪,盡量以輕松、釋懷的語氣講述了一段往事:

        有些事不信緣分真不行,尤其在錯過的時候,也許人的腳上真有條紅線,遲早會把你拽向線的那一頭,不管你愿不愿意。

        這些年覺著自己變了不少,也許是與人相處多了點兒自私,考慮事情更加自我了吧。也認識了不少女孩,可真到了交往階段,就會不自覺地多了些家庭、工作上的考量,有的女孩條件還真不錯,最后卻又不了了之,有時候問問自己為什么,較起真來,發(fā)現(xiàn)高中時的那個自己還沒走遠。高中時因為愛上一個人,曾有一段難忘的時光,愛得很簡單、自然,好像飛蟲對光的向往,毫無保留,只需稍稍靠近,就充滿了幸福感?,F(xiàn)在長大了,我再不會像這樣愛上誰,更不會找到誰能這樣愛我,好在那時的感覺在心里還找得到,沒有跟青春痘一起消失,所以我每年都會來這里,在下第一場雪的時候。

        第一次見到她就是在高三那場運動會。那天我贏了一百米之后沒舍得走,陶醉在起跑線那里,看著一群高一新生互相喊名字、追逐、打鬧,互相作弄,很喜歡這種歡樂的氛圍,這種氛圍對于我們快畢業(yè)的人來說太奢侈了,高考近了,教室里下課跟上課一樣安靜,壓抑,可能是我那時還不適應高三吧。

        耳邊“砰”地一聲槍響(我離開槍人太近了),加油聲驟起,一排女生跑出來,很快就到了轉(zhuǎn)彎處,她個子很高,但是落在最后一名,她很快,突然提速,一個接一個地超越前面的人,場邊的鼓聲急促得亂了節(jié)拍,她好像絆了一下,最終還是第一個沖過終點,我看得呆了,這應該是高一女生的二百米決賽。

        她沿著跑道漫步,風在場中追逐旋轉(zhuǎn),一路上撩撥著她的頭發(fā),有人替她披上外衣,陪著她走上看臺,那片看臺是為老師準備的,就在主席臺的后面,三三兩兩地坐著幾個人,還有一些是等待領獎的學生。當她坐下時,在我和她之間揚起一股風沙,蕭瑟得心里發(fā)冷,我不禁打了個寒噤,這才發(fā)覺,自己仍穿著比賽時的背心短褲,已在北方九月的秋風中站了很久,也盯了她很久。

        我喜歡她的身影,自信,比賽后半程的奮起直追又顯得很倔強,我想離近點兒看看她。

        她獨自坐在第三排,專注于場上的某場比賽,任憑人們在她身前走過,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當我從側(cè)面看她時,在她棱角分明的臉上,在斜劉海下的眉眼間透著某種清秀,當我走到她的正面時,那清秀之中又有種孩子氣的灑脫。我注視著這張臉,不禁怦然心動,一刻也不能將目光移開,直到她臉上現(xiàn)出異樣的神情,我才尷尬地意識到自己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友好地一笑,令我很意外,仿佛認識我似的,對我說:“過來坐啊?!蓖蝗欢叀皢琛钡囊宦?,一股惡意的冷風直灌入背心,向前推了我一把,也許這是今天最壞的風,而我卻感到渾身暢爽。原來她誤會我在找坐的地方,原來她身邊就有個空著的墊子,一直看著她,我又哪會注意到?

        “你二百米好快,嗯……尤其是后半程?!蔽易潞蟮牡谝痪湓?,使她又一次將臉和注意力都轉(zhuǎn)向我。

        “我就跑不了二百米,高一時也報過名,可能前一百米沖得太猛了,一到后面就沒勁,好像汽車掉檔,減速,腿發(fā)飄,后來就有陰影了,再沒跑過二百米,但是我很佩服二百米高手?!蔽疫@幾句話說得臉紅心跳的,不過還算通順。在運動上沒女生強,目前為止,我只承認過這么一次,當時無論心里想什么都會從嘴里冒出來。

        她盯著我看,好像在試著理解我臉上的什么東西。有時候突如其來的坦誠,要給對方一些時間去理解,果然,她笑了:“怪不得你一百米那么快呢,原來多跑一米都不行?!?/p>

        “你看我的比賽了?”我問,她竟然看了我的比賽!

        “看啦,你跑步的姿勢特逗,彎著腰,腦袋向前傾,我覺得你從起跑開始就想撞終點線,還一直夠不著。”她笑著說。

        我看著她,盡量使自己保持一種最佳狀態(tài)。她會不會覺得我眼睛很?。颗Ρ牬笠稽c;她會不會認為我個子不高呢?我不由得坐直身子。我好像從沒有過和女生并肩坐得這么近,對視著聊天,她眉梢的眉毛一根根清晰可見,臉上的表情親切、友善,令人感覺愉快而清新。

        “你怎么了?”她打量著我。

        “沒怎么?!蔽疫B忙說。

        “到我領獎了?!彼酒鹕恚S手握住披散著的頭發(fā)的根部,在右手拇指與食指撐起的皮筋中扭了扭,兩下便扎好了馬尾。

        我目送她走上主席臺,馬尾辮俏皮地一路甩著。當她接過獎品時,真想找個相機替她拍下來??墒牵涿畹囊荒怀霈F(xiàn)了,頒獎的體育王老師和她一起往我這邊看,王老師(王振武)嘴里不知說了什么,她好像笑了,而王老師的表情頗有些意味深長。

        她領了兩本筆記本,低著頭走回來,止步看臺下。

        “你的?!彼龗佭^來一本筆記本,轉(zhuǎn)身就走,“你忘了領獎了?!彼厣硪黄?,有些不悅,“老師說,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轉(zhuǎn)悠,廣播里一直喊你去領獎,你都沒反應,”她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聽不到嗎?”

        看來她并不打算聽我回答,我望著她的背影,手里捧著她剛離手的筆記本(和去年的獎品一樣),心念電轉(zhuǎn)。難道王老師對她說,目擊到我像賊似的在她附近轉(zhuǎn)悠,光顧著看她了,連那么大的廣播聲喊我領獎都沒聽到?多了不敢想,有種崩潰的感覺。難怪她突然要去領獎,原來廣播里一直有喊,卻被我當成了耳邊風。

        砸了,砸了!我走回班級時,感覺手足無措,站著、坐著,不知做什么才好。被她最后的眼神傷到了,我心里很亂。是懊惱?后悔?還是可惜?不管是什么都無法排解。正彷徨間,感到有東西點我的后背,我急忙轉(zhuǎn)身,果然是她!

        “你不冷?。看┻@么少?!彼f。

        我口說不冷,卻點點頭。

        她“哈哈”地笑出聲來。

        “哎,你有個百米第一,但是你羨慕二百米第一,那正好我有個二百米第一,嗯……我很喜歡看百米大賽,我也很想有個百米第一,不如我們交換獎品,不是很有意義嗎?”她這幾句話說得我傻了好幾秒。

        “我這本和你那本封面不一樣的?!币娢要q豫,她補充說。

        “可是,里面有字?!蔽艺f,這種運動會我都參加兩屆了,不看也知道,筆記本的扉頁上肯定會寫上說明,哪一年,得了什么獎。

        “不要緊,就要里面的字?!彼蜷_手中那本看了看。

        我笑了,“那好?!边f上我的那本,她接過來,把她那本砸在我手里。

        “那謝謝了?”她說。

        “也謝謝你?!?/p>

        “走了?!彼屑さ匾恍?。

        應該說她的新校服太扎眼了,最后一幕吸引了咱們班上不少狼一樣的目光,其中甚至還有隔壁班的李程。

        就在運動會結(jié)束清理現(xiàn)場時,李程特意來找我,雖說和他算認識,但還沒熟到見面打招呼的程度。這家伙平時車接車送,有好東西總喜歡拿出來炫耀,時常吹噓自己遲早要找個明星當女朋友,可惜“御宇多年求不得”,高中這兩年一直單身,單就“明星”兩字來說,學校里確實沒有。

        他神秘兮兮地問我是否認識她,剛才她對我說了什么。老實說,我不太喜歡這種盤問的語氣,只推說與她“不認識”,想走,沒想到被他一把拉住,反而告訴了我一些事。

        “她叫宋楠,你覺不覺得她很……不一樣?”李程大眼不眨地盯著我,用一種神秘莫測的語氣說,“高一三班的,坐在最后一排,平時很孤僻,不愛說話(不知為什么和你有說有笑的)。新生入學家長會唯獨她的家長沒到,只有一封寫給老師的信,是以她媽媽的口吻寫的,可是字跡卻和她自己的相同?!?/p>

        他的眼睛沒眨一下,我看著已經(jīng)很吃驚,聽他一開口,又被他說的內(nèi)容吸引了。

        “我找人打聽過,她初中是在二十一中念的。”李程接著說,“本來挺正常的一個小孩,愛玩、愛鬧、學習很好,一到初二整個人都變了,正好在那一年,她父母離婚了,媽媽不要她,她爸呢,在外地好像做什么買賣,常年不回家,所以她基本上沒人管,很危險的?!?/p>

        “你最好離她遠點,”李程的表情好像在為我擔心,“剛開學那會兒,經(jīng)常有社會上的不良少年在校門口堵她,都不像是很理性的人,不知道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高一的男生全歇菜了,沒人敢追她?!?/p>

        三、狂熱的“感冒藥”

        那天之后,我陷入了無法自拔的煩惱中。上課時什么也聽不進去,期盼著下課,終于下課了,又想把上課時聽不進耳的知識補回來,拿起書,同一段落反復讀了許多遍,每當讀完第一句話時,心就飛到另一個地方去了。我想見到她。

        我開始關心一個一直被忽視的問題——身高。我沒她高,可能只差一點點,可是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不知往后還能不能長高,而她只有十六歲,還有很多時間長個兒,沒準兒長到二十幾歲也說不定。放學,我一到家就站到門旁邊自測。聽說跳高可以長個兒,晚飯過后,我就跳起來摸天花板,一直摸到很累很累。第二天起床,我第一時間站到門邊,再測量一遍,看看昨天的成果。到了學校,我就摸籃筐、摸籃板、摸走廊棚頂?shù)臒襞荨?/p>

        我一邊想盡辦法彌補身高上的差距,一邊又在糾結(jié)是否應該馬上忘掉她,那是一種對未來的恐懼,如果你認為一旦高考失敗,這輩子一切都完蛋了,那你也會有同樣恐懼。分心是高三的大忌,每一個成績不好的學生,都有一個分心的故事,網(wǎng)吧、女孩、圖書館(有趣的課外讀物),最好避而遠之!我想起一位初中同學,一個擅長因式分解的哥們,他就在我心靈中還沒有“羨慕嫉妒恨”的懵懂時期,追上了一個令人羨慕的女孩兒。倆人每天膩在一起,好的時候就像一個人似的,午飯一起吃,放學并肩回家。鬧別扭了,女孩兒回避、委屈,趴在課桌上無聲地哭,傷心過后又破涕為笑,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每天都在我眼前一幕幕地上演。最后呢,“祝英臺”初中沒畢業(yè)就被航空公司選去學空乘了,而“梁山伯”連高中都沒上。這哥們證明了一點,初中生長得太帥不是什么好事兒,可像我這種相貌平平的高中生,整天做白日夢,又算什么?

        我一直想做一件后悔的事,直到那天,機會終于來了。我在操場上和她走了個面對面,她一直看著我,張嘴好像要說話,此時,我果斷地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好像眼前是一個不認識的人,與她擦肩而過。這事兒做起來一狠心就行,可回到教室后,果然,我后悔了,后悔沒回頭看看她的反應,我怕會令她不開心,但我也知道,這種擔心純屬是自討苦吃式的自作多情!別多想了,學業(yè)要緊,考上名牌大學后一定回來找她,要回我的筆記本,拿不出來就讓她好看。

        事實證明,忘掉她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景,打那以后,我能很容易在人群中找到她,課間時、放學時、在操場、在走廊、在遠處,每天見到她,不免多看一會兒。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開朗,很容易相處,可觀察久了,還真像李程說的那樣,她有點兒孤僻,不愛說話,偶爾也會和女伴聊天(一個叫“櫻花草”的女孩,估計是外號吧),但大部分時間是一個人,要么看男生打籃球,要么一個人坐在足球場邊的看臺上,要么一個人在教室里看書。感到她孤單時,我會站在一個她察覺不到的地方,遠遠地陪她一會兒。

        剛到十一月份,第一次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了,某些人發(fā)揮失常,我得了全班第一,僅以三分的優(yōu)勢。當時就有人酸溜溜地說,我靠死記硬背,靠語文和英語這種記憶型的科目拿分。但不管怎么說,我打破了“胖妞月”兩年的統(tǒng)治,兩年中,她一直是千年第一,而我們這幾個苦悶的男生輪流老二。

        下課鈴一響,我馬上攥著成績單沖出教室,激動了,我要立刻見到她!告訴她,我又拿第一了!這次不是百米冠軍,她想拿什么跟我換?這兩天大風降溫了,外頭又陰又冷,我跑到操場上,到處都找不到她,無奈,心急,去她班,可是,座位空著(她坐在最后一排,沒有同桌),連書包都沒在,她沒來上學。

        第二天一早,我刻意地從高一三班的門口路過,見她趴在課桌上,頭發(fā)遮著側(cè)臉。驗證了我昨天的猜測,她應該是感冒了,也許昨天還沒完全好,今天就堅持來上課。一節(jié)課過后我再來看時,“櫻花草”陪著她,還用手背探她額頭的溫度。我心生感激,生病的人難免心情很糟,這是她最需要有人陪的時候。

        她趴了一上午都不見好,我想勸她回家休息,又不能親自去說,今天畢竟不是得第一那天,缺了那種不管不顧的沖勁兒,但是至少我得做點兒事!中午放學后,我去藥房買了盒感冒藥,吃了包管快速退燒的那種,真不知道她吃的什么藥,一直生病到現(xiàn)在,她最好馬上回家休息,多喝開水。捎帶手買幾個包子填肚子,我便往回趕。

        她還趴在桌子上,這次臉朝著教室的后門(就是我站的地方),眼睛被垂下的頭發(fā)遮著,原來頭發(fā)長的人白天睡覺是不需要戴眼罩的。我心中苦笑。這點兒上,教室里很多人還在吃午飯,不用問,她肯定沒吃。我去操場遛了一圈,估計大多數(shù)人吃完飯了,瞄準教室里人最少的時候,我斗膽走進了高一三班,屏住呼吸,步伐非常輕。教室前面零星有幾個人在看書,都是背對著我。我無聲地來到她的桌子前,將感冒藥輕輕地放在她手邊,神不知鬼不覺地原路退了出去。

        下午第一個課間休息,我再去時,她沒在教室。“藥見效了!”我心中暗喜,急急忙忙去操場,只見她站在樓前,神經(jīng)兮兮地觀察周圍過往的人,照這么看下去,遲早會注意到不遠處的我,我忙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

        樓門口站著幾個女生,剛才一直嘰嘰喳喳的,我沒留意,其中一個是“櫻花草”,她用手搔另一個女生的腋窩,逼問:“說!我家宋楠收到的匿名感冒藥,是不是你們四班男生做的?你完了,身為四班第一美女,連自己班男生都看不住?!?/p>

        “我們班男生才沒那么無聊,玩兒暗戀,你還是在自己班里找吧?!绷硪粋€拼命躲著說。

        “我家宋楠又沒生?。∫驗椴婚_心才趴了一上午,咱班都知道,怎么可能買感冒藥給她?”

        “不開心?她怎么了?”

        “我哪知道啊,問她,她又不說?!?/p>

        你家宋楠!你家宋楠!聽到這里,我真想一把掐住“櫻花草”的脖子!沒生病,你用手背摸人家腦門兒干嘛?這回倒是我糗大了,必須馬上逃離犯罪現(xiàn)場!進樓前我回頭瞄一眼,宋楠若有所思地站在那兒……

        下午第二節(jié)是語文,天色陰霾,悶而無風,“老大”悠揚地誦讀《歸去來兮辭》,催人欲睡,早有人倒頭在聳立的課本后了。這卻是我最精神的時刻,耳聰,目明,腦中清明一片,這兩天大起大落的思緒在奇經(jīng)八脈中有序運轉(zhuǎn),在一個小周天過后,一個主意打任督二脈中流出,讓我感到既新鮮又刺激。為了今天的糗事不再重演,為了讓我的關心更加有效率(而不是庸人自擾),為了解答“她為什么一整天不開心”這一疑難課題,我決定,抽出一點兒學習時間(放棄高三語文第六單元、高三數(shù)學第五章《平面向量和復數(shù)》的課前復習),以一系列行動,更加深入地了解她。

        放學后,我早早地等在門口,待她出來后,暗中陪她回家。所謂“暗中陪”就是她和我一前一后,相距三十米開外,我在后面偷偷摸摸,她在前面渾然不覺。當然,你也可以將這說成是跟蹤,或是尾隨。一路上我很怕她突然回頭,李程說的不良少年卻沒見到。讓我知道誰欺負她,非打扁他不可。也有可能被對方打扁,大不了鼻青臉腫地被暴打一氣,這都不叫事兒!

        (她家離學校很近,過三個路口就是,在哪里,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了吧?就是早上你遇到我的那里。)

        我成功跟到她家,聽到她開門時說了聲:“奶奶。”應該是和屋里的人打招呼,門關上了,后面的話就沒聽到。我跟著上樓,將耳朵趴在她家門上聽了聽(我承認擺出這種造型很齷齪),隱約可以聽到說話聲,聽不出說的是什么,無奈,只怪防盜門質(zhì)量太好。我出了樓,正好看到她打開屋里的燈,到窗前拉上窗簾,多年以后回想起來,她那時應該想換衣服吧。

        我立刻回學校,連晚飯都沒吃,可憐中午也只是塞幾個包子糊弄糊弄。高三年組還得留下來上晚自習,所以北教學樓整個三樓教室的燈全亮著,而二樓則一片漆黑。自習當然不是我回來的目的,我來到了二樓,走進黑暗的走廊。高一三班的前門和后門都關得嚴絲合縫,應該是鎖了,好在兩門中間有個氣窗,是給走廊通風用的,我跳起來拉了一下,“卡啦”一聲居然開了。窗子很寬,我扒著窗沿鉆進教室,一來著急進去,二來又怕被人看到,所以過程比較尷尬,蹭了滿身的墻白。

        我摸黑找到她的桌子,打開預先準備好的手電筒含在嘴里,對于每天晚自習上到九點才回家的人,此乃必備之物。出手前,我心中默念,我將要做的事情是崇高的,我的行為是偉大的,成功催眠自己后,開始著手翻她的書桌。里面整齊地疊著很多書,語文、數(shù)學、物理、歷史,幾乎所有的高一教材都在這,看來她空手回到家一定很輕松。高一是我學習勁頭兒最猛的一年,這是幾本爛熟于胸的書,此時拿起她的來,仍看得津津有味,日后若能拿她的課本復習,一定事半功倍。

        我只看她在書上寫的批注,字很爛,但是我很喜歡,這恐怕就是愛屋及烏吧……最終還是沒什么發(fā)現(xiàn),倒是將高一的七門功課復習了一遍,僅限她寫批注的部分。我把書按原樣一本本放回去,一無所獲,應該撤了,雖說很享受此時偷偷摸摸的感覺。正要關電筒時,想起課桌里面還有團廢紙沒看,取出來平攤開,上面寫有一行字——

        當你看到這張紙時我已經(jīng)死了 床下餅干盒里有二萬三千元留給二叔

        我大吃一驚,忙用電筒照準了那行字再看一遍。好端端的為什么會死?這次最好搞清楚情況,不要杞人憂天。我翻過來倒過去地看,正反兩面就這一句話。這是寫給誰的?沒有提及。紙應該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也許筆記本上還有更多內(nèi)容,放學后會拿回家的筆記本,恐怕只有等她上學時才能看到。可是白天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泰然自若地進來嗎?我靈光一閃,馬上取出她的語文書,扉頁上貼有課程表,明天周三,第四節(jié)課,看準了“體育”兩字。我關掉手電,把那張紙重新團好放回去,開后門(從里面可以打開)迅速撤離。

        高一上學期的體育是最先期末考的科目,算起來應該在這兩周。拖到一月份再考,零下十幾度玩滑冰還差不多。我不喜歡那張紙,盡管上面是她的筆跡,我想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有必要再次進入她班教室,就在人們都去上體育課的時候。

        回到家當晚,我想一個問題,在她最不開心、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要不要從陰影中走出來站到她身邊?干脆向她表白?“我喜歡你,我想幫你,我想陪著你?!彼枰?guī)椭鷨??如果她拒絕了我呢?色彩繽紛的日子就會瞬間消失,土崩瓦解,代之以黑暗,那時我又將何去何從?如果說高考與向她表白,是兩場重要的人生試練的話,我寧愿先高考,因為那會相對容易一些??刹还茉趺凑f,先弄清楚在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特別重要。

        第二天是個好天兒,第四節(jié)課時太陽升到了可惡的位置,讓每扇窗戶都透進陽光,我躲在陽光下,看著她們班的人列隊走向南樓后的足球場。我上到二樓,上課鈴早就響了,走廊里除了我還有些礙手礙腳的人在游蕩,氣氛肅靜而緊張。高一三班的門并沒有鎖,而是虛掩著,看樣子隨時可能回來人,給我作案的時間并不多。迎面走來的人注視著我,我緊張地想給他一拳,擦肩走過后,我膽大包天地推門踏進高一三班。

        我跑到她的課桌前,向天告解:神啊,請原諒我即將犯的過錯吧。在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情況下,也只有祈求神的原諒了。我翻開她的書包,看到一本叫《簡愛》的書(什么意思?簡單的愛?)一部手機,一個淡綠色的筆袋,最下面是一本白色封皮的筆記本,就是它了!我貪婪地翻開它,那是一本日記!我感到心慌氣短,手也跟著不聽使喚,好像走廊里有人經(jīng)過,好像已經(jīng)回來人了,我閉上嘴,用鼻子深吸一口氣。輕輕翻動,滿眼都是她寫的日記,可又沒時間全看,日記的中間果然被撕掉了一頁,后面全是空白頁,前面那頁就是最近的一篇日記——

        11月7日,沒有陽光的星期天

        很久很久以前的今天,媽媽教我做水煮魚,爸爸教我燒茄子。很久以前的今天,我第一次親手做了一個蛋糕。今天是媽媽的生日,想起了以前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日子,想起了許多別人沒有的玩具,想起了一些不會再有的心情。

        我去了媽媽家,坐在客廳里,我隨便到哪個陌生人家里都比坐在這里自在,起碼會有人和我說話。那男人借口出去了,我恨他,還有那個小崽子,我從來沒承認他是弟弟。他呆頭呆腦地走近我,護著胸前的玩具。他哭了,因為胳膊上被我輕輕捏了一下。媽媽從廚房跑出來,他抬起胳膊指著我。

        囡囡,你該走了。媽媽說,她掏出很多錢遞給我,足夠我一年不用再見她了,她以為我每次來只是為了向她要錢嗎?

        我什么也沒做啊,我哭了說。

        回去吧。

        回哪去?爸爸也有小孩了!

        他的事,我不在乎,不用告訴我。

        那我呢?

        你會長大,你會……

        祝你生日快樂!——我以最冰冷的口氣說。

        我不想聽下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呆在這間人人都希望我快點兒離開的屋子里。我摔上了那顏色討厭的鐵門。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媽媽一定會很傷心,一定會后悔這樣對我,這是多么快慰的事啊。

        我會長大?和誰長大?

        我走進網(wǎng)吧,立刻被地窖的味道包圍著,看到浩,仿佛又聞到了他身上的煙臭味。為什么要來這種厭惡的地方見一個不喜歡的人?琳坐在他腿上,意料之中,小時候玩過家家,她就總被封為西宮娘娘。還有他那班兄弟,每個人都癡迷在屏幕里,我離開,沒有人看到我。

        ……后面的日記實在沒法看了,我馬上要跳起來了,走廊里有聲音,隨時有人進來,可能已經(jīng)快進來了,一旦被堵到教室里,碰巧再有人丟個手機啥的,我把自己扔黃河里也洗不清。不能再看了,再說也記不了那么多。我沖出高一三班的那一刻,立刻感到腿腳利索、渾身輕松,太刺激了,可要說回去再玩兒一把,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了!我回到咱班,馬上把看到的內(nèi)容默寫下來,留待以后慢慢研究。

        那天以后,我粘上她了,早上接她上學,晚上陪她放學,照例保持三十米的距離,有時候我還走在她前面,反正知道她去哪。當她開門進屋時,沒準我就站在二樓與三樓中間處,聽她關門前的一聲:“奶奶,我回來啦?!卑?,多么甜的聲音,多么好的興致,哪有半點想死的樣子?反倒是我整天為她提心吊膽的,就怕她趴桌子,要是再趴一天,我就崩潰了,總之,她開心就好。

        那年的十一月底下雪了,第一場雪,沒到中午操場上就起了幾個大雪人,她也堆了一個雪人,很用心,為了在操場上陪她(混在體育課改成打雪仗的人中),鈴響了我沒回去上課,她回教室后,我突發(fā)奇想,在旁邊堆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雪人,當然,比她的雪人個子稍高一點兒。重要的是我在旁邊還加了四個字——“一起長大”,這是我最想對她說的,她不孤單,有個人愿意陪著她一起長大。

        下課后,她拉著“櫻花草”火急火了地往雪人那里跑,還跟著幾個圍觀的女生,幾個人圍著雪人品頭論足一番,人人臉上都笑嘻嘻的。

        “是不是‘感冒藥’又出招了?”“櫻花草”笑著說。

        宋楠抿著嘴點點頭。

        “這‘一起長大’也是他寫的?什么意思???想和你一起長大?”“櫻花草”問。

        旁邊幾聲唏噓。

        “誰能幫我把他找出來。”宋楠說。

        “行,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薄皺鸦ú荨币慌男馗?/p>

        “不許胡說,什么活啊死的,多不吉利?!彼伍恋馈?/p>

        “干什么,還不知道人家是誰呢,就開始為他擔心了?”

        我自自然然地從旁經(jīng)過,慢慢走遠,原來她們給我起了個外號,叫“感冒藥”,心中有些小得意。不過,在我不愿意的情況下,想找我出來?做夢去吧。

        我開始研究文學了,因為在她書包里發(fā)現(xiàn)的那本《簡愛》。我去圖書館查每本書后面的借書卡(卡片上有借書者的名字),把她借過的書都記錄下來,大多是名著小說,我挑出幾本簡單讀了讀,讀一會兒羅伯切特先生,讀一會兒伊麗莎白小姐,沒深讀,距高考只剩二十幾個星期了,這么多她看過的書,還是高考后再惡補吧。

        日子一天天過,每逢下雪她都會堆雪人,難道想引我上鉤?我發(fā)現(xiàn)她換了座位,連續(xù)幾周都坐到靠窗戶那排,一轉(zhuǎn)頭就能看到雪人,我只好改變出洞的時間,選在送她回家后,趁著月黑風高,踏踏實實地堆個雪人,刺激的事最好還是少做。

        寒假來臨,看著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我開始擔心了,被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著,滿打滿算也就剩四個月的復習時間,實在是耽誤不起啊,我干脆下狠心一個寒假不見她,老老實實地在家復習。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八點,在往年正是和親戚一起包餃子、看春晚的時候,我蹬著自行車去她家,人不在,她家的窗子黑漆漆的。我很詫異,既然她奶奶住在這里,沒理由過年了連串門的人都不來啊,轉(zhuǎn)念又一想,沒準兒把老太太接到別處過年了,也屬正常。那時萬沒想到,寒假前的那一天,是最后一次見到她。

        開學后,過了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她一直沒有來,我急眼了,去問李程,他認識幾個高一三的男生,都說宋楠開學后就沒來上學,也沒交代一聲,聽老師說是轉(zhuǎn)學了,去南方她爸爸那兒。我舒了一口氣,料想她也不會做傻事,畢竟身邊一直我這個“感冒藥”在啊,可她走得那么遠,又讓我無比失落。

        我考上大學了,去了上海,也算南方吧,不知離她的南方有多遠。一年難得回來一次,大二那年我自設初雪節(jié),打那時起回不回來取決于天氣預報,得知家里這邊下第一場雪(如果雪太小則延后),我會立刻買火車票趕回來,當然,頭一站就是去她家。我一直覺得她家屋子有人住,因為每次過去,窗子里的那盆花都是綠的,花是在大三那年凋謝的,其間我曾向她的鄰居打聽過,鄰居說她奶奶去世后,她就搬走了。

        和她終究還是錯過了吧,我很清楚,如果高三下學期還像上學期那樣,整天想著她,高考是肯定考不好的,也不會有這份工作。多虧這張學歷和這份工作,現(xiàn)在有人會主動介紹女孩給我認識。見面以后,總會被問到一些工作和家庭的情況,諸多考量。我看出來了,就算是不喜歡的人,出于條件優(yōu)越,也會變成喜歡;假如遇到很喜歡的人,因為條件差強人意,也會果斷放棄。

        我知道,我不會再像愛宋楠那樣愛上誰了,也找不到一個女孩會那樣愛我。我對宋楠的那種簡單愛,是不屬于長大后的人生時期呢?還是不屬于這個物質(zhì)時代呢?

        四、燈火闌珊處

        章俊聚精會神地聽著,他越講越投入,講到最后,倒也覺得暢快了許多。兩人不約而同地從“南門”翻出來,站在馬路邊,他有種聚會即將結(jié)束的感覺。

        章俊看了眼手表,吃了一驚:“嗯?都這時候了,下午我還有重要的課要上呢?!?/p>

        “既然下午有課,你大老遠地到這來干嘛?”劉逍笑道。

        “特意過來見你,不行啊?”

        “我看你現(xiàn)在虛頭八腦的,沒一句真話,你說大一那年見過她,不會也是騙我吧?她早就轉(zhuǎn)學了。”

        “還不死心?人家都有男朋友了,我親眼所見,轉(zhuǎn)走了也可以回來看看啊。”章俊說,“你就沒想過找她同學打聽打聽?”

        “沒畢業(yè)那會兒,李程專門托她們班男生問過‘櫻花草’,連‘櫻花草’都不知道她在哪?!?/p>

        章俊看著他,笑著點點頭說:“哎,我真得走了,以后再聯(lián)系?你現(xiàn)在電話是多少?”

        他取出一張名片遞給章俊。

        “厲害啊,兄弟。”章俊看著名片說,“走了啊,拜拜。”

        “拜拜?!彼f,他沒有問章俊的電話,對方也沒有給的意思。

        他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早就說要走的章俊并沒有動,站在原地,目送著老同學,直到其離開視野。

        雪似乎越下越慢,章俊跟著雪的感覺悠閑地走著,沒有半點兒趕時間的樣子,他重新看了眼那張名片,嘴角有些笑意,手輕輕一甩,名片切著空氣飛出,插入遠處的雪里。其實畢業(yè)后仍有來往的高中同學并不多,就這么一個知交,可往后也不能再來往了,為此,好幾年前他就曾煞費苦心地換過一次手機號。

        為什么不能來往呢?章俊一路南行,經(jīng)過三個路口便到了剛才與劉逍相遇的地方——宋楠家樓下,他上到二樓,來到宋楠家門前,從褲兜里摸出一把鑰匙,在鎖眼里轉(zhuǎn)了兩圈,門開了。

        哎,話說回來,高三那年下頭場雪的那天,劉逍和宋楠,兩個浪漫的人,在一個不起眼兒的地方腳前腳后堆了兩個雪人,章俊看到了。當時他站在樓下,被樓上兜頭潑了一暖壺蓋溫開水,抬頭一看,只見小洪一臉壞笑地瞅著自己。章俊氣急敗壞地跑上樓,小洪蹤跡不見,他在窗前俯看操場,沒找到小洪,卻意外地目睹了劉逍和宋楠堆雪人的全過程。他的座位就在窗前,歪著頭一直看到上課,最終惹毛了物理老師。

        老大出事的第二天,章俊來到學校,他真的看到宋楠和一個男生一起堆雪人嗎?其實章俊只看到了一個雪人,孤零零的,他在旁邊也堆了一個,順手寫下“一起長大”,他對這幼稚的四個字一直懷有嘲笑的態(tài)度,哪會想到“一起長大”竟然和“芝麻開門”有一拼!

        章俊剛回過身就被人一把抱住,他忙要掙脫,卻驚覺肩膀被一個女生的下頦枕著。放開他后,那女生上下打量著他,而他一眼便認出她是宋楠。

        “想不想一起喝杯奶茶?”宋楠賣弄出一副俏皮的表情對他說。

        章俊蒙了,手足無措。

        “難道她一直不知道第二個雪人是誰弄的?現(xiàn)在誤認為是我?”這是章俊在幾天后的一個開心而激動的頓悟。

        誰說她轉(zhuǎn)學后就不會再回學校?誰說“初雪節(jié)”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人過?

        后來的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呢?

        宋楠家是二居室,南北兩個屋正對著,北屋是她奶奶的房間。章俊走進北屋,望著窗臺上的那個花盆,心中好笑,有個傻小子竟然在樓下望了好幾年。

        每年下雪,章俊都過來這邊,準知道劉逍會去學校堆兩個雪人出來,可敵人能找到這里卻在他的意料之外,結(jié)果被堵個正著。也多虧了這次偶然的相遇,讓他從劉逍嘴里了解了整件事。一直以來,在宋楠的這間屋子里,他努力扮演著另一個雪人,哪想到背后還有這么多故事。如今整件事已然融會貫通,倒也消除了一直以來他心中的顧慮,踏實了許多。

        天黑得分不清早晨還是中午,雪在窗外悠閑地落著,章俊推開了南屋的門,宋楠窩在被窩里。

        章俊用手背在她額頭上探了一下。

        “干嘛?今天沒課嗎?”宋楠張開左眼,瞇著右眼。

        “看看你是發(fā)燒呢,還是不開心,免得我又錯買了感冒藥。”章俊若無其事地說。

        她睜開雙眼,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好哇!還說你不是‘感冒藥’?”她說著猛地坐起,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

        “是啊,楠大人,不開心的時候,請第一時間告訴我,看不到你的日記了,你的心思很難猜的?!?/p>

        “你看過我的日記?”

        “看過,”章俊點頭說,“你高一那年趴在桌子上一整天,飯都不吃,我無意中聽到‘櫻花草’說你心情不好,我一時又很想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就鋌而走險,在你上體育課時,溜進你們班,偷看了你的日記,于是乎,我就知道了,原來你需要有人陪你一起長大?!?/p>

        宋楠盯著他看了半響,叫道:“你太可怕啦!到今天才告訴我?一會兒我就把所有的日記全燒掉。”她一把將他拉得摔在床上。

        “千萬不要!我只看過一頁?!闭驴〖泵φf,“我這輩子再也不看你的日記了,但是你得答應我,就算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只要你不開心,一定要告訴我?!?/p>

        宋楠看著他點點頭。

        “那我現(xiàn)在就測試一下,今天是不是不開心?”章俊問。

        宋楠點頭。

        “如實招來?!?/p>

        “想奶奶了,過來住一晚?!彼伍f。

        “這才乖嘛。”

        “是不是又去堆雪人了?”她的嘴唇在他鼻尖上點了一下。

        “哼,枉我年年都去堆,你連一次都沒去看過?!闭驴〉?。

        “笨蛋,真正的雪人一直在我身邊啊?!彼蛑淖齑轿橇松先?。

        責任編輯 郝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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