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還小，還是個剛剛探出頭的嬰兒

葉芽上還頂著一錢沉重的土葉

和一小陣不時將它戲謔一番的小春風

它怕風、怕雨，怕撞見田埂下

那些出身名門的莊稼們大聲的喧嘩

和那只暗懷鬼胎的蟋蟀鄰居

我猜想，它最怕的還是我父親

它眾多死于非命的長輩一定向它講述過

魔鬼般的莊稼人的故事

它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父親將爬滿繭子的

巨大雙腳深深抓向泥土

憋住呼吸的痛讓它快要哭出來了

父親一定還沒有發(fā)現(xiàn)它

對不起父親，我的確是個不稱職的農(nóng)家娃

因為我看見了這棵小草和它的無助

我看見了它，但我始終沒向你說

走夜路的孩子

你一定忘了那個走夜路的孩子

白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落了單的孩子

潛伏在小路下的石頭們?nèi)笺@了出來

平日里路邊安靜的花草集體唱起了戲謔的歌謠

身后擺拖不掉的腳步一步步跟上來

前面草垛里那只某一年被石子投中的小狐貍

還咬牙切齒地等待著復仇時刻的到來

風聲那么小，小到軟軟的刮過皮膚

都要讓他的小心臟怦怦直跳

到處都有靜默的人影，深怕腳步會將他們引過來

即便他們中站立著最疼愛自己的外祖父

要跑，要跑，要拼命地往前跑

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模糊的往事里

而當你用略帶調(diào)侃的筆調(diào)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

你說你只是想說說夜的美，想再走一次夜路——

多少年了，你美好的脆弱被拋棄在生活里

你一定忘了那個走夜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