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流水

弦上的流水

落滿高山

一把琵琶的幽怨

就是一個美人凄婉的一生

或一位英雄悲涼的一世

春風浩蕩或四面楚歌

都緣于一把陳年的琵琶

緣于一雙伸出琵琶的

纖細的手指

和深陷其中的無限心事

情生處玫瑰傾城

念滅時黃沙萬里

春風浩蕩或四面楚歌

要借助一把琵琶

一把善于訴說的琵琶

那些弦上的流水

和流水里的江山

暗自流落

從一個結束的故事開始

從一個結束的故事開始

又從另一個開始的故事中結束

隔著希臘神話

卡爾維諾看到了

珀爾修斯銅質盾牌上

美杜莎絕世美麗的頭顱

在火焰的睡眠中

我拒絕月光對自己習慣性的素描

但我不拒絕卡爾維諾

這束來自意大利的光芒

讓我驚異

一個詞與一張紙之間的距離

高過一個人與命運的距離

斷 想

是存在讓我陷入了

對存在的漠不關心和麻木不仁

是我讓自己

陷入了自我的盲目和無所適從

是春天讓所有春天

步履匆匆，急不可待

是生活讓我們

遺忘和背叛了生活本身

此 刻

此刻

一些人仍舊在勞作

那春天的麥子奮不顧身

奔向世人黑暗的胃

一些人在尋找靈魂的路上狂奔

他不得不在一個個夜晚

割下人類欲望的黑色尾巴

血在血中背叛

血從血中背叛

他和所有桃花密謀

行刺這個春天

我的煩憂讓所有煩憂

無立錐之地

我的歡樂讓一切歡樂

絕處逢生

上帝是空虛的

上帝是空虛的

但他手里卻舉著

一把真實的鏡子

墮落，自私，無恥

一塊質地上好的遮羞布

起起落落

一條魚平靜地陳訴

一條魚在用自己健壯的身體

打磨一把冰冷的刀

把血寫在刀鋒里

把意志和生命的訴說

全部珍藏在一把刀的記憶里

魚先對自己說

然后對刀鋒說

讓所有刀鋒從我的身體里奔跑

從一條魚的夢里

到水一樣柔美的時間里

我要用身體，生命和骨頭

磨利一把刀

一條魚平靜地陳訴

就是一把刀終極的宿命

而 我

而我

就是一面不染塵埃的鏡子

萬物把影像放在我的內心

而獨獨找不見自己

只有落下來的影子

像一條堅硬的鞭子

沒日沒夜

抽打我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