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親臨,很難想象連綿湘西的武陵山深處會有一座寧靜淳樸的小城。
吊腳木樓、城門古墻、橫江跳巖,昔日先人勤勉勞作的身影和豪飲對歌的暢意已經(jīng)再也無法尋找,惟有那條蜿蜒的青石板路,尚存一絲古人的余溫。
安靜的鳳凰城踏著腳下的路自由自在地行著。她仿佛并不在乎歷史的演變,朝代的更迭,也無暇顧及時代的精神,當今的風(fēng)貌;她只在那一片小天地中按照自己的方式極簡單快樂地存活著。
西天被云霞映得微紅,倒映在輕緩的沱江里,泛著黃昏特有的留戀情愫。江畔是洗衣浣紗的女子,拍打著衣服,笑著,鬧著,和同伴低語著。
江面上的筏子和漁舟隨波蕩漾,頑童的腦袋時不時地閃現(xiàn),他們正在水底廝殺。尚武的風(fēng)尚從很遠之前便流傳下來,如今似乎已經(jīng)成為本性。父親們此時正在自家的店鋪前費力地攪著姜糖,打著銀飾,要不就是點著煙斗,在一個個緩緩升起的煙圈中安享黃昏。
入夜,青石板上印著昏黃的燈光,斑駁的人影在淡淡的月光下穿梭,那是外鄉(xiāng)人。鳳凰人此時早在自家的天臺上迎風(fēng)賞月了。外鄉(xiāng)人不顧旅途的疲憊,想從琳瑯滿目的店鋪中尋找到一些特別的東西,借以作為曾經(jīng)親臨的明證。
久遠的青石板似乎從未有過如此的繁華,原本月色下的青澀與寂寥早已不復(fù)存在。外鄉(xiāng)人有感于小城的清澈與淳美,于是也到江畔發(fā)古人之憂思,買幾盞小船燈,點上蠟燭,放入水中,看它蕩漾,仿佛是滿載自己的愿望。
外鄉(xiāng)人在這深山之中,偏遠之境,滿足于空氣的清新,主人的真誠,但也有感于文化的落后,便在江畔建起紅綠相間的酒吧舞肆,于是小城之夜更像是大都會。
鳳凰城中的人們在青石板上來回。他們以淳樸對待世人,以純凈描繪世界,不曾想到會有人去他們的家園。他們中的一人開始描繪自己的家園,并取名《邊城》,外鄉(xiāng)人從這書中看到了異樣的美,就從青石板路走了進來。他們尋找沈從文、熊希齡、黃永玉的足跡,一個文學(xué)家,一個總理,一個畫家已將這小城定義為文化古鎮(zhèn),他們想看看古老的小城是否留下過文化的痕跡。
面對著青靄的南華山,山中葬有沈從文的衣冠塚。不僅想起沈從文那句非常有名的情詩:“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shù)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边@仿佛不止是在說情人,其實也是在昭示:無論哪個地方多么繁華或古樸,無論哪段風(fēng)光多么清新或耀眼,無論哪處人文多么深刻或新潮,只要你并不是愛著她的,就不要去將她經(jīng)過又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