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檔名為“今晚80后脫口秀”的節(jié)目令王自健紅遍大江南北。他口出狂言、藐視常規(guī),從相聲到脫口秀,王自健偏執(zhí)地固守著自己的信念,用犀利的言語和嘻哈的笑談“抨擊”他看不慣的俗世百態(tài)?;鸨晾钡难赞o、特立獨行的性格,讓王自健備受80后的喜愛,而他的言行卻處處彰顯出80后的非典型特征。
“我的風格?呆萌呆萌的嘛!‘呆萌’就是鉆石(Diamond),不是很值錢嗎?”
——王自健
深夜檔一哥
王自健,1984年生人,白領出身,北京民間相聲團體“相聲第二班”班主。年紀輕輕的他,已是京城相聲界響當當?shù)摹靶⊥鯛敗薄?/p>
每個周六下午,在北京鼓樓西大街的一個小茶樓里,一個小伙子就會跟他的搭檔嬉笑怒罵地點評上一周的國內外大事,臺底下的每個觀眾都咧著嘴笑得前仰后合。從他上臺到下臺,笑聲幾乎不斷。而每到說得有點兒“亮”、有點兒“high”、有點兒“戳到大家心眼兒”的時候,各種叫好聲更是此起彼伏。
這個人叫王自健。他火了,網絡上報紙上頻頻露面。待見他的人把他捧上了天,為他加冕各種封號;不喜歡的則邊罵他邊把牙咬得吱吱作響。當英文報紙都聯(lián)系他要做專訪時,他有點兒沉不住氣了,“你說這事兒鬧的,有點兒過了啊?!蓖踝越〉难劬镉薪器铩⒂袩o奈,還有淺淺的得意。
說相聲,“圓”得住“黏兒”(攏得住人),“饋”得下“杵”來(斂得到錢),就是本事。這個說相聲的80后,沒啥江湖氣,站臺上頗顯清新脫俗,卻不乏針砭時事的大膽尖銳。
2011年4月,“相聲第二班”一場常規(guī)演出中,王自健拿出相聲原創(chuàng)作品《歪唱太平歌詞》。98分鐘的演出中,高漲的油價、房價和卡扎菲都成了他揶揄的對象?!巴岢币曨l在網絡飛速傳播,讓更多人記住了這張“呆萌”的臉有張厲害的嘴。此后,他的《舞動人生》《白領人生》《悲催人生》等“人生”系列作品,因主題貼近“80后”,深受年輕人追捧。
從房奴的焦慮到光棍的苦惱,奢侈品的步步緊逼和山寨貨的重重包圍,都是王自健演出中的素材。在他看來,自己所代表的“80后”,是最“苦逼”的一代人。尤為“苦逼”的是像他一樣1984年出生的這批人,“正好趕上大學擴招,應屆畢業(yè)生再也不是天之驕子了?!彼猛虏鄣姆绞?,把時代的荒誕消解成了臺下“80后”觀眾的笑聲,“我的辛苦就是非常普遍的大家的辛苦,那我們就讓它變得可愛、好玩兒起來。”
他說的“我們”,是節(jié)目背后的寫手團隊,目前已發(fā)展到十幾人。效仿美國脫口秀的編劇制度,以高額稿酬吸引寫手加入,保證節(jié)目持久的資源?!懊總€段子都付錢,不敢言好,但干凈。說出來腰桿直。”
2012年,制作人葉烽在網上看了王自健的段子,笑得差點中風。自此有了“今晚80后脫口秀”。
節(jié)目破1的收視8CoD/6OAfCW9n3ByW8ofYg==率,讓他8CoD/6OAfCW9n3ByW8ofYg==成了電視臺風頭正勁的“深夜檔一哥”。已有人冒充工作人員在廣電大廈門口售票了。此前,他在蘭心戲劇院演出,進后臺途中甚至遭遇黃牛夾道歡迎——他們已把票價炒高了3倍。
自從當上脫口秀節(jié)目主持人,王自健每周都在京滬間往返。一邊穿著大褂搖著折扇在北京小劇場說相聲,一邊挺著西裝戴著耳麥在上海電視臺錄節(jié)目。他曾在脫口秀中調侃,最忙時“里面穿大褂,外面套西服,在這兒說脫口秀,說完后立刻上飛機,到北京西服一撕就開始說相聲,超人一樣”。
相聲無法學習
相聲鼻祖張三祿稱,“相”字以藝人之相貌,形容喜怒哀樂,使人觀而解頤;“聲”字以話音變出癡癡呆傻,仿聾瞎啞,學各省人說話不同之語音。有些相聲演員本身面相、聲音就挺逗樂,你長得特正經,表演中怎么發(fā)揮自己的特點?
王自健說:“相貌之相、聲音之聲,其實是種結合。相聲是什么?就是兩個人通過說話的方式,把一件聽說或經歷的好玩事兒講給你聽。我們有時候要把一個故事講明白,這里面有各種人,你越是大眾臉,越能把這各種人演出來。如果特別有特色或者特別帥,基本做不到?!?/p>
大家喜歡的講述者一定是拉低姿態(tài),就是王朔《你不是個俗人》里寫的:任何人,你捧著他說,他可以打心眼兒里煩你或看不起你,但絕不會恨你。相聲也是這樣,你以“會當凌絕頂”的狀態(tài)跟人講事兒,誰要聽???中國人都是自命不凡的,尤其是中產階級。當你俯下身子來跟他們說,這事兒我這么看,他們就會有好感。剛開始我是低姿態(tài),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一個更好用的方法,叫作“轉過身來和他們站到一起去”。
和其他相聲演員相比,王自健比較有書卷氣。他說:“讀書人嘛,我一直是以知識分子自居的?!?/p>
搭建知識結構的過程中,很多閱讀對王自健積累幽默感、提升諷刺能力特有幫助。其中王朔是基礎,更多來源于美國情景喜劇,像《friends》《how I met your mother》《人人都愛雷蒙德》等。王自健的段子里更多的是接近于情景喜劇的那種包袱,包括現(xiàn)在段子里塑造的那幾個人,賴寶、蛋蛋、王建國和他自己?!坝羞@些人物之后,任何新發(fā)生的事,大家同時遇到,排比加處理,喜劇感就出來了。喜劇來源于重復嘛!”王自健說。
師父侯耀華給王自健很多指導,比如教他為人處世,幫他平事兒?!耙驗槲铱側鞘聝郝铮裉斓米镞@個,明天得罪那個,都是不經意的。他靠他在業(yè)內,不僅相聲,也包括演藝界的人脈資源,幫我得到了不少原諒?!?/p>
然而,說到技藝方面,王自健說:“相聲無法學習,師父徒弟之間絕對不是傳藝的關系。相聲必須有個師父,這是一種對傳統(tǒng)行業(yè)的尊重和傳承。就像日本藝伎,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接受嗎?不一定。但必須把這個東西傳承下去,它是瑰寶。就算個形式吧。相聲的拜師我覺得就是這樣一種東西,是對發(fā)明相聲的人的尊重。你成為他的弟子、他的桃李,再去從事這個行業(yè)?!母铩瘜χ袊俗畲蟮臍?,就是對倫理的毀壞。最要命的就是師生的倫理沒了,這是不對的?!?/p>
教大家苦中作樂
在王自健的脫口秀中,賴寶、蛋蛋、王建國三個名字,是一抖就響的包袱。
“死胖子王建國”是個吃貨,“坐電梯從來都坐貨梯,地鐵上總是站在情侶跟前兒,為的是等他們騰出兩個人大小的座位。”如今跟了“王哥”,王建國再也不用為填飽肚子煩惱了,他海鮮過敏?!坝幸恍∑瑑阂乃孕↓埼r,為了錄片子,王哥吃了馬上吐了,還要裝著很享受地嚼,其實挺慘的……我倒是吃了兩盤。”
蛋蛋眼睛小,總受欺負。在臺上,每次王自健把眼擠成兩顆綠豆,那就是蛋蛋要說話了。在后臺,“原型”李蛋帶著幾分無奈打趣:“所有埋汰我們的段子都是我們自己寫的。脫口秀啥都不能說,說別人不行,都特脆弱,只能埋汰自己了。”
段子里的吝嗇酒鬼賴寶,現(xiàn)實中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寫手?!皠傞_始寫段子有種當小三兒的感覺,我總在背后,段子給別人用了。但王自健不會隱瞞‘我有小三兒’的事實,反而會把我愛的這個人推到臺前來,說這孩子就是我們生的,這是老大的、這是老二的、這是老三的。他的想法是,不要一個人在臺前風光,我要把你們都帶上。”
王自健以“挺郭”出名,后來又因其抄襲事件“反郭”,直到現(xiàn)在他對郭德綱仍然沒有完整的態(tài)度?!肮戮V一開始我是非常敬重的。郭德綱號稱拯救了相聲,當然相聲也沒完全死,但他又在用他的行為給相聲極大抹黑。在他出來前,大家印象里的相聲界是一團和氣的,他一出來告訴大家相聲界都是壞人,都是勾心斗角的。我們小時候看馮鞏、馬季特別開心,怎么這些人在郭德綱嘴里就罪大惡極了?不知道為什么,郭德綱用一張嘴就把‘主流’這個詞弄壞了。他那會兒也確實是弱勢群體,以弱勢群體求關注起家,總在說自己當年有多慘。至今他起碼過個億沒問題了吧?還裝成這樣,是不是有點裝孫子了?”
王自健確實是一天苦日子沒過過,也沒那么多辛苦可以和大家分享。他的辛苦就是非常普遍的大家的辛苦,那大家的辛苦我們就讓它變得可愛起來、好玩兒起來。這才是觀眾真正需要的?,F(xiàn)在的中國人,不太需要偶像,都需要朋友,去建立幸福。
在王自健眼里,幽默首先是謀生手段,另外是一種活下去的動力。“現(xiàn)在微博上造謠的人很多,成天搞苦情,讓大家堅定地相信自己生活在一個非常痛苦的時代。全中國怎么有那么多人水深火熱?所以一定要有我們這些人教大家苦中作樂,不然還活得下去嗎?”
那天,徐崢喝多了,跟王自健吹噓他片子怎么摳細節(jié),比如“電梯里有倆二×”那段。泰國人妖一句中國話都不會說,那個人出來時,故意讓鏡頭照到她的嘴,你能完整看到“二×”的口型。這就是細節(jié)。他說那條他拍了30多遍,他還說:“自健,你要用這種方法去弄你的脫口秀?!?/p>
王自健說:“我沒時間,有本事你一個禮拜拍一個?”
但他也不覺得能一直無憂無慮地做下去,《friends》那么牛的東西不也就撐了10年嗎?兩三年還能撐得起來。
王自健特別想做一場以魔獸世界為主題的脫口秀,通過8年來玩這個游戲的人講述不同的感覺,包括游戲里可樂的事兒,玩游戲的人生活中的事兒,勾起共同回憶。不再是電視節(jié)目,而是做成個專場演出,兩到三小時。
問他:外界對你的評價,你最稱心的是什么?王自健說:“我對別人說出來的評價都不太在意,他笑沒笑,我最在意?!?/p>
這個幽默健談、有思想有原則的80后靠譜男青年,對自己的人生有著自己的考量,說相聲只是他表達的一種渠道,之后進軍電視產業(yè)、重操媒體本行也不是沒有可能。但他真的很愛說相聲,這個小伙子的最后一句話是,“我的理想就是有錢了,有一個自己的茶樓,自由地說相聲,離相聲的圈子遠一點?!蓖踝咏≌f這話的時候,瞇起了他的大眼睛,嘴角也收起了習慣性的驕傲上揚,然后就是沉默。
(編輯·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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